凌虛宮主這時扶環兒坐回藤椅,從懷中掏出一粒凌虛宮的獨門迷香解藥,讓環兒服下,又用內力替環兒治療被唐九劍創傷的肩傷,滿臉的關切,問道:“姑娘,疼不疼?”
接着又道:“是誰傷了你,告訴我,我去殺了他。”
環兒一直想不出唐九劍爲什麼會殺她,她天真地認爲這是唐九劍失手所致,於是搖搖頭道:“宮主,已經不礙事了。”
然後也關切道:“宮主,無極老人真的沒有追上你?”
凌虛宮主不答,凝神斂氣,以自身渾厚無比的功力替環兒療傷。
域外魔尼就在一旁,望着這一對男女的舉動,眼中有妒火升起。
片刻,凌虛宮主收掌,放心道:“幸好傷你的劍沒毒,過兩天就會好的。”
“多謝宮主。”環兒本來想說:“多謝宮主派人保護”,可一瞥見沈丹和另兩個人的屍體,禁不住眼圈一紅,喃喃道:“爲了我,他們都死了。”
司馬燕翎這時冷冷道:“該死的總會死,不管他們因誰而死。”
凌虛宮主忽然轉身,空洞的雙眼望着司馬燕翎,怒道:“爲什麼你要殺小珠?”
司馬燕翎答非所問:“聽說凌虛宮主爲了思念一個心愛的女人而流乾了淚水,哭瞎了雙眼。
“我不想世上有這樣的男人,同是男人,你會這樣,白鷹爲什麼不會……小珠太幸福了。她爲什麼會這樣幸福,而我……”
司馬燕翎癡癡地說着,忽然眼中的妒意變成了怒氣:“我一定要殺了她,如果她還活着,這個世界就會顯得更不平……我一定要殺了她!”
怒氣很快又變成了殺氣。
這殺氣,濃而絕情,可以毀滅一切。
環兒打了個冷顫。
凌虛宮主沒有轉身,他不想與司馬燕翎對峙。
不是他不想殺她,她殺了他三個弟子,但是,他沒有把握替弟子們報仇。
若是以前,他一定會不顧一切與對手拼命,直到自己被對手殺掉。
現在不一樣了。他不想拼命,他要保護環兒。
如果自己死了,如果自己激發起魔尼的殺性,她會連環兒也一併殺掉的。
所以,他得忍,得騙走魔尼。
司馬燕翎咬牙道:“快說,小珠在哪裡!”
“小珠已經死了。”凌虛宮主忽然道。
“你騙人!”司馬燕翎叫道:“你這麼喜歡她,怎會讓她死!她死了,你怎麼還會活着!”
“我說過,我已經不再喜歡小珠了。”凌虛宮主長長嘆了口氣,冷冰冰道:“如果再見到小珠,我也會殺了她的。”
司馬燕翎呆住,她不信地:“難道江湖中所說的都是假的?”
“當然不是假的。”凌虛宮主道:“可那是三年前的事……三年來,我一直在找她,我恨她,我要殺了她,因爲她騙了我二十五年!”
“我們從五歲開始一起玩,二十歲時我們成了夫妻,我原以爲,我們可以恩愛一輩子,我可以讓她永遠幸福。
“可是,這只是一場夢,這場夢我只做了十年,十年後,也就是三年前,小珠離開了我。”
凌虛宮主說起這些,臉上沒有一點痛苦的表情,顯然,他對她已沒有任何感情。因爲只有沒感情的人,才能做到這樣子。
凌虛宮主接下去說道:“我恨死了小珠,恨她無情無義,恨她水性楊花,恨她一切的一切,只有殺了她才解我心頭之恨!”
“哈哈哈!”司馬燕翎狂笑起來:“我早就料到天下沒有這麼癡情的男人,也沒有這麼幸福的女人!”
她忽然頓住,桀桀道:“你說得對,在心裡痛恨是沒用的,一定要殺了曾經令自己痛苦的人!”
她收起笑臉,指着環兒,冷冷道:“凌虛宮主,你最好別待
她太好,如果我知道你讓她太幸福,我會來殺了她的!”說完,又尖聲狂笑起來。
環兒忍不住罵道:“魔頭,要殺現在就殺了我!”
“現在我沒空,我要去殺另一個人。”
凌虛宮主道:“殺誰?”
“當然是我最恨的人。”
凌虛宮主知道白鷹已死,詫道:“白鷹不是已經死了嗎?”
“白鷹死了,可他的女兒還活着。哈哈哈……我要用他女兒的血去祭他的靈位!”
說畢,向西面的高山掠去,轉眼不見蹤跡,這是一種很難想象的速度。
凌虛宮主輕輕籲出一口氣。
“宮主,你真的恨小珠?”環兒問。
凌虛宮主想了想,然後點頭。
“你騙人。”環兒叫道:“你不僅不恨小珠,而且一直喜歡她,思念她,對不對?”
凌虛宮主白皙的臉上現出一片紅暈,擡頭,似在看前面的高山。
良久,嘆道:“姑娘,你錯了,我真的恨小珠……”
“沒錯。”不知何時,環兒激動起來:“你恨她,是因爲你愛她太深,你一直做不到不喜歡她,忘了她!”
環兒說着從藤椅裡站了起來,她見凌虛宮主不語,知道事實正是這樣,說道:
“既然你還這麼喜歡小珠,爲何不敢在魔頭面前承認!”
凌虛宮主茫然搖頭。
環兒道:“還要否認,我現在才明白你當初爲什麼要我永遠跟你在一起,那是因爲我的聲音像小珠,你要我做你的小珠,對不對?”
凌虛宮主終於低頭,俯望着環兒,眼珠陷得更深,緩緩道:
“沈丹把一切都告訴你了?”
環兒道:“沈丹只對我說了該說的,是我自己想到的。”
凌虛宮主道:“沒錯,你的聲音是跟小珠很像,可我要你跟我在一起,並非做我的小珠,而是……”
凌虛宮主鼓足勇氣說道:“而是我真的喜歡你!”
環兒怔住,竟有幸福洋溢心頭,她傻傻的:“真的?”
凌虛宮主道:“我這一生,除剛纔騙了域外魔尼外,從沒說過騙人的話。”
“什麼?”環兒頓時心冷道:“原來宮主還是喜歡小珠的……”
凌虛宮主黯然道:“小珠已經死了,我爲什麼還要恨她?”
環兒一驚,道:“你怎麼知道小珠死了?”
凌虛宮主從懷裡掏出一物,是一封信,說道:
“沈丹肯定對你說過,小珠走時曾給我留下一封信。”
“這就是小珠留下的信?”
“是的。”
“她怎麼說?”
“小珠一個字也沒寫。”
凌虛宮主說着,打開信封,從裡面抽出一張紙。
環兒看去,果然是一張白紙,半個字也沒寫。
“這……”
環兒不知道這張白紙能說明什麼。
凌虛宮主將信重新放入懷中,緩緩說道:“我始終相信,小珠是真心喜歡我的,她的不辭而別令我傷心透頂,我把自己關在練功室裡,日夜苦想,就是想不出我哪點對小珠不好,直到第五十七天……”
“就是沈丹來見你的那天?”
“對,沈丹的話提醒了我。”
“你也以爲小珠一直在騙你?”
“當然不是,沈丹的話只是讓我冷靜下來,真正讓我重新活下去的是小珠的信。”
凌虛宮主的臉已恢復了原來的平和:“我靜下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拿出小珠的信,面對一張白紙。
“我想如果小珠愛我,她不會不說一句話的,而如果小珠不愛我,她也不會留一張白紙給我的,起碼會寫幾句讓我一輩子傷心的話……”
“那……”
環兒聽得迷惑不解。
“以前,我一直在思索小珠愛還是不愛這兩個問題,從未考慮過第三種可能……”
“有第三種可能嗎?”
“有!這第三種可能便是——小珠是遭人綁架或是被人劫持的。”
凌虛宮主一說,環兒也覺得有理。
“這封信肯定不是小珠留下的,而是綁架或劫持小珠的人留下的,也許,他們留下信只在迷惑我,讓我苦思冥想,使我失去方向,失去自信。”
“那宮主爲什麼說小珠死了呢?”
“三年了,我一直在找,如果小珠還活着,我一定找到她了。”
“世界之大,難道你都找遍了?”
“世界雖大,但沒有人可以藏得住一個愛我的人。”
凌虛宮主又嘆了口氣,道:“本來,我已經忘了小珠,就當她已經死了,是你,又讓我想起她。”
環兒懂得凌虛宮主的心情,她默默道:“宮主,我這就走。”
“不!”凌虛宮主拉住她,急切道:“環兒姑娘,你不能走,你答應跟我在一起的。”
環兒執意要走:“留我在身邊,只能讓宮主更痛苦。”
凌虛宮主不讓,苦着臉道:“有你在身旁,我纔會快樂,求求你,別走……”
環兒望着凌虛宮主,他空洞的眼中竟然流出淚水……環兒心軟了,說道:
“宮主,咱們現在就講好,如果小珠沒死,如果小珠回來,你馬上放我走。”
凌虛宮主這才笑了。
這時,笛聲悠揚。
一個黑衣人,手握白笛,徐步而來,黑衣人距凌虛宮主五六步遠,站定,微微道:
“沒想到凌虛宮主騙女孩真有一手。”
凌虛宮主正沉浸在環兒答應留下的喜悅當中,他並不發怒,而是笑道:“請問……”
“不要問我是誰,也不要問我從哪裡來。”黑衣人道。
“那麼,我可以問是誰叫你來的嗎?”凌虛宮主依然笑着。
黑衣人收起白笛,答道:“老爺叫我來的。”
“叫你來幹什麼?”
“取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你的眼珠。”
“你有沒有搞錯?”
“沒錯,是你的眼珠。”
“我是瞎子,怎麼會有眼珠?”
“老爺說有,你就一定有。”
“老爺說我有,爲什麼不親自來取?”
“我來就夠了。”
“你不是我的對手。”
“我不是跟你決鬥,只要你兩個眼珠。”
“如果我不給呢?”
“你不會不給的。”
“你應該清楚,對任何人來說,哪怕他是瞎子,眼珠也是很重要的。”
“對別人來講,眼珠是最重要的,可你不是。”
“你以爲我最重要的是什麼?”
“小珠。”黑衣人微微道:“老爺說,你可以用你的眼珠換小珠。”
環兒和凌虛宮聞言都吃了一驚,他們剛纔還在談論小珠,凌虛宮主往前跨了一步,顫聲道:“你是說,可以用我的眼珠換回小珠?小珠真的沒死?”
黑衣人道:“我只問你肯不肯把眼珠給我。”
凌虛宮主想了想,道:“能給我一些考慮的時間嗎?”
“可以。”黑衣人道:“但一定得十八天之內。”
“十八天……”凌虛宮主自語道:“今天是九月二十一日,十八天剛好是九月初九。”
他忽然擡頭道:“好,這位兄弟,請你下月初九,九母樹下來取我的眼珠。可是記住,一定要帶小珠來。”
“好,一言爲定!”黑衣人一個忽哨,臨風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