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付菲菲，唐錚沉聲說，“我對你隱瞞了我的真實工作和收入，我應該給你解釋。再過幾個月我就三十了。三十歲，所謂三十而立，是沒錯，男人三十不算老，歲數再大一些也不算老。但是，我能等，我的父母等不起。他們老了，辛辛苦苦一輩子將我養育成人，如今他們退休了，應該安享晚年子孫環膝。爲人子女，以情以理我都應該把結婚的事情提上日程。”
“但是。”
唐錚低頭審視了一下自己，攤了攤手。事實上，他現在身上穿的是公司配發的高管西裝，一進辦公室他就把原來身上的地攤貨給換了下來，白襯衣黑西服，整個人氣質就上去了。他甚至有自己的化妝師！
“帶着這副身家找老婆，眼下的社會，我怕我看不清楚。我不是什麼有錢人。我家裡是普通的工人家庭，今天的地位和收入，是靠自己努力，靠老闆的賞識。在槍團工作了一年，拿了幾百萬。錢不多，但是我簽了十年的合同，十年後起碼到手三千萬，還不算分紅。實事求是地說，那不算少了。縱然不是土豪，起碼不用再爲錢擔心，並且還能過得很富裕。”
“在你之前，我參加過相親活動，我也找過婚介機構，交往了幾個女孩子，但是到最後都發現，她們更喜歡的是我的社會地位和收入。那樣的女孩子，不是我想要的。我需要的是一個可以不管貧窮還是富貴都能夠走下去的可以過一輩子的女人。”
“我發現，若不隱藏自己的財富，我根本沒辦法看清楚，誰是真的誰是假的。”
說着，唐錚很認真地說，“對不起。但是，除了這些，其他的，我都沒有騙你。不過，現在都不重要了。”
付菲菲慢慢地笑了笑，自嘲的，“不重要了，真的不重要了嗎？”
緩緩地嘆了口氣，唐錚說，“剛開始談的時候，大家都很開心。慢慢的變得難受了，變化很莫名其妙。這很不正常，但也說明了一個問題，我們走得很難受。你難受，我難受。戀愛本該是很甜蜜的，但是到了你我這裡卻變得難受。很費解。其實我現在依然搞不清楚你心裡是怎麼想的，可我很清楚自己的想法和感受。你慢慢給我的，是讓我感覺你從來就沒認真思考過認真對待過。我覺得你應該多些聽別人的看法和想法，太過站在自己的角度考慮問題，傷了別人的同時其實也傷了自己。嗯，不說這些了。你的成長環境造就了你的性格，不過你會慢慢改掉的，我很相信這一點。還是很希望你以後能夠有順順利利的戀愛、婚姻，學會愛人，學會被人愛。這個真的比錢重要。”
笑了笑，唐錚說，“我剛纔還在想，如果當初我沒有隱瞞。可能現在你會經常帶着我出入各種酒會。很現實，我很理解。一個有社會地位收入不菲的男朋友，是應該很自豪的，而且也允許炫耀。畢竟這一定程度上是一個炫耀的社會。對於我來說，亦是如此。你那麼漂亮生活條件那麼優越，我帶着你出去也會很有自豪感。”
苦笑着搖了搖頭，唐錚說，“現在看來，其實每個人都很自私，每一個人，與生俱來的帶有自私，這是應當被大家理解的。你的想法我的想法，都出於這個原因。所謂愛，在我看來，應該是是否願意爲了對方變得不那麼自私。這段時間我在努力做這一點，因爲愛你，所以我很願意去改變，能做的我都願意做。但是談戀愛不是單打獨鬥的事情，需要兩個人的互動。說到底，你逃避也好不作爲也罷，其實都給你我之間形成了這麼一個局面——好比拳擊手比賽，一個人無動於衷，那麼比賽就失去了意義。同樣的，我和你，失去了意義。”
想了想，唐錚沉聲說，“我想說的，都說了。”
付菲菲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然後沉沉地鼻子呼出了一口氣，慢慢地說，“唐錚，我忽然有種不知道怎麼面對你的感覺。借用你的話，你現在在我眼裡變得很陌生，很陌生。我爲什麼喜歡你，你知道。當初感覺你懂得照顧人，我們倆的愛好興趣、思維邏輯，說的和想的，都差不多，很好溝通。我沒遇到過這樣的人，所以我認定你就是我要的那個男人。我不想和你爭辯什麼。我也只是把我的想法和感受說出來。我承認，過去一段時間裡，我沉默過多，但我有我的苦衷。我家裡強烈反對，當然，如果他們知道你的真實情況，不會反對，反而會促成，但那只是如果。我跟你說過，我媽媽管得我很嚴。我也告訴過你，如果當年不是我媽媽堅持要生下來，這個世界不會有我的存在。我很愛很愛我的媽媽，我不能讓她傷心。她反對我和你交往，可是我愛你，我不願意結束這段感情，我還像和你結婚。你知道我承受了多大壓力嗎？是，你說你一個月才幾千塊的工資。我不介意，我真的不介意。我可以和你一起掙錢，這段時間我到處找事情做，希望能夠多掙點錢早點買上房子，這樣我就能更有底氣地告訴我的爸爸媽媽，我可以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想一輩子生活在家裡的庇護之下，我和你在一起，我希望我們倆能夠共同努力地創造新的生活環境。可是……因爲我不見你，你生氣了，你越這樣我越難受，越不想見。我覺得你不體諒我，我已經那麼辛苦，可是你還在爲我沒時間見你而生氣。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了，你讓我覺得很累很累。”
此時，她的眼中已經溢滿了淚水。
看着付菲菲，唐錚深深地嘆了口氣，沉聲說，“這些事情，沒有對與錯。我們大老闆是一位睿智的人，他年紀輕輕，卻看事情很得很透徹，什麼事都做得很完美。但是，在面對愛情，他也一樣手足無措一樣避免不了像我這樣的難受境遇。他和夫人之間的經歷，是一個成功的典範。我想要學習，可是後來卻發現，原來這種東西是不可複製的，也是學習不來的。很多人都說戀愛需要技巧，在我看來，恰恰相反，除了心與心的交流，其餘的都談不上戀愛。我最難受的那段時間找了大老闆一次，他告訴我，不要去分誰對誰錯，感情沒有標準可言，非要分對與錯，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你知道嗎，過去那段時間裡，我多麼的想有一個機會和你深入地交談一番，交流一下彼此的想法，這有助於解除誤會和增加了解。但是你沒給我這樣的機會。走到今天……”
唐錚扭頭看了眼遠遠站着的歐陽鋒，然後目光重新回到了付菲菲臉上，笑了笑，說，“每個人都需要存在感，一旦失去了存在感，這個人離死也就不遠了。人活下去，要感覺被需要，以此反饋回來一點——我的存在有價值。普通朋友尚且如此，何況戀人。作爲你的男朋友，你讓我沒有任何的存在感，你親手撕裂掉它。我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換言之，你實際上並不需要我。除了離開，我沒有別的選擇。”
淡淡地笑了笑，唐錚說，“躲着我的這段時間，你其實一直在猶豫一個問題，是不是應該和我分手。我說的對嗎？”
付菲菲目光慌亂了一下，她不知道唐錚是怎麼猜到自己內心深處的那個可怕的念頭的——事實上，她真的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在房間裡的時候，悄悄地屏住呼吸思考這個問題。唐錚說出來，讓她覺得自己被剝光了一樣難堪。
唐錚什麼都明白了，無意識地拍了拍大腿，說，“這個惡人讓我來當吧，你不用存着自責，收拾心情，去尋找或者等待更加適合你的人。”
站起來，唐錚走了幾步又停下來，說，“你要的不是男朋友，也遠未到準備好結婚的程度。其實，你要的只是一個紅顏知己。你需要的時候招之則來，不需要的時候讓他遠遠走開。慢慢來吧，我們，可以是朋友，紅顏知己……抱歉。”
說完，他繫上西裝的扣子朝電梯那邊走去。
歐陽鋒看見，愣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飛快地小跑過去，喊住唐錚，“唐總！唐總！請稍等請稍等！”
唐錚停下腳步，扭過頭皺着眉頭看着歐陽鋒，“什麼事？”
歐陽鋒微微低了低頭，說，“唐總，我有眼不識泰山，在咖啡廳的時候，我不知道您就是槍團建設集團的總工，您……”
擺了擺手，唐錚說，“沒什麼，我沒放在心上。還有事嗎？”
尷尬地笑了笑，歐陽鋒說，“抱歉，剛纔我聽到您正在調查華成公司，冒昧問一下，華成公司有問題？”
唐錚奇怪地看着歐陽鋒，忽然眉頭跳了跳，想到華成公司的老闆也是姓歐陽，隨即問，“你跟歐陽春什麼關係？”
“呃。”歐陽鋒尷尬地笑了笑，說，“他是我哥，現在幫着我媽打理公司。”
“哦。”唐錚哦了一聲就朝電梯走去。
歐陽鋒愣了一下，又追上去，“唐總……”
唐錚摁下電梯，回頭說，“你沒資格跟我對話，就這樣吧。”
電梯到，唐錚走進去，留下歐陽鋒在那裡發愣。他扭頭去看付菲菲，付菲菲已經起身朝外面走去，步伐無力而緩慢，背影顯得那麼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