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聞聲悚然一驚。
唯有楚長歌淡然自若,對於這蒼老聲音着實再熟悉不過。
餘音未歇,便見混沌之中,飄出一縷白氣,最終幻化成一條虛幻人影。
只見那虛影身着道袍,鬚髮蒼蒼,竟與外面牆上掛的李玄機畫像長得一模一樣!
瓊仙派衆人見到祖師真顏,無不是大變顏色,短暫驚愕過後,相繼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道:“弟子拜見玄機祖師!”
沒想到至今日,還能見到這老頭兒,楚長歌露出一絲微笑。
李玄機手撫長鬚,目視跪在腳下的這些後輩不肖弟子,神色幾番變化之後,驀地痛心疾首,破口大罵道:“廢物,都是些廢物!”
瓊仙衆人被罵的懵了。
在他們想象之中,玄機祖師乃出家之人,想來應是性情淡泊若水,如同神仙一般,可眼下所見,委實與臆想中的慈祥和藹形象大相徑庭。
如果脫下這身道袍,此時的玄機祖師,與凡俗間不講道理的暴躁老頭兒有何異?
衆人心裡委屈,尤其是掌門凌離塵,這廢物二字,簡直捅到了他的心窩子裡。
瓊仙派落魄到如今這般光景,說句實在話,與凌離塵並無干係。
他接任掌門之位時,門派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究其落魄緣由,還要歸咎於幾百年前那場內鬥,那些人才是致使門派衰敗的罪魁禍首。
凌離塵頂多是沒有扶大廈之將傾之功,此時被祖師爺說成了廢物,他委屈。
他自詡也是嘔心瀝血,勵精圖治,無時無刻不在想着如何中興門派,重回鼎盛,可這麼個爛攤子,哪裡是隨隨便便就能收拾好的?
然而事實雖是如此,上至凌離塵,下至諸長老,卻是無人膽敢辯駁。
李玄機可是瓊仙派的第十六代祖師,別說是訓斥他們廢物了,就算指着鼻子罵娘,他們也得乖乖的聽着。
見這些後輩不肖弟子愧疚的不敢擡頭,有的眼淚都砸的地面滴答滴答響了,李玄機怒氣稍減,擺擺手道:“罷了罷了。”
這位瓊仙派的祖師爺目光一瞥,落在楚長歌身上,神色愈發緩和,笑道:“也不知自貧道將瓊仙派託付於你那日,至如今過了多久,貧道真身或許已是飛昇天界,或是未渡過雷劫身隕道消了吧?”
楚長歌笑道:“你福大命大,上去當神仙了。”
李玄機眉開眼笑道:“果然如此,貧道就知道,區區成仙雷劫,還奈何不了貧道。”
兩人聊得熱絡,跪在一旁不敢擡頭的瓊仙衆人,卻是聽得內心頗不平靜。
玄機祖師豈止與想象中大相徑庭,簡直就是迥然兩異!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們連想都不敢想,李玄機竟是有些輕浮詼諧的老頑童形象。
而更加令他們心潮激盪的是,李玄機竟然說曾將瓊仙派託付給楚長歌!
如此說來,這姓楚的,豈不是與玄機祖師同時代的人物了!
直到此刻,他們終於豁然開朗了,原來這位“楚長生”,真的是祖師爺派來保護瓊仙派的啊!
在場衆人中,只有李漢林知道楚長歌的真實身份,見前輩與本派的玄機祖師談笑風生,故而一點也不訝異。
“如今瓊仙誰做主。”
瓊仙派衆人仍還沉浸在震撼之中,突然被李玄機的聲音驚醒過來。
凌離塵趕忙道:“是弟子。”
李玄機觀祥許久,皺眉道:“你是第幾代弟子,怎的從未見過。”
凌離塵道:“弟子凌離塵,是本門第二十代弟子。”
“第二十代……”李玄機白眉皺的更深,喃喃道:“原來已是過了這許多年了。”
楚長歌道:“正如你所說,世無恆久,興衰更替,此乃天道,你留下這道意識,不就是怕有這一天麼。”
李玄機點點頭,忽然話鋒一轉,問道:“你當年就已可飛昇成仙了,怎的如今還停留在人間?”
楚長歌淡淡道:“成仙有何趣味。”
李玄機嘆道:“古往今來,有此想者,也唯有你一人了。”
楚長歌搖頭一笑,默然不語。
李玄機看向跪在腳下的瓊仙派衆人,道:“我料想瓊仙日後會糟劫難,故而在此地留了‘天魔神’,望爾等能妥善利用。”
大手一揮,混沌之中,一尊渾身泛着金屬光澤的銅人出現在衆人眼前。
李玄機道:“這天魔神乃煉器大師公冶玄的得意之作,當初我與他下棋論道,險勝半子,方纔贏來。天魔神無自主意識,只需默唸口訣,它便會聽從擺佈,一擊之下,便是道一境的宗師級人物,也難逃魂飛魄散。”
衆人都聽呆了,道一境都抵不住這銅人一擊?
倘若玄機祖師沒有誇大其詞,恃此天魔神,瓊仙派以後還不在修仙界橫着走!
瞧這些後輩不肖弟子口水都快流出來了,李玄機無名火起,怒道:“天魔神再是強大,終是外物,爾等若想瓊仙派能無懼任何劫難,打鐵還需自身硬,這個道理還用我來教麼!”
“不用不用……”瓊仙衆人連忙點頭。
李玄機又潑下一盆冷水道:“況且此乃逆天之物,只能使用三次,三次一過,便會神力全無,淪爲廢鐵。”
似乎不想再跟這些後輩不肖弟子多說廢話,冷哼一聲,隨即將口訣打入凌離塵識海之中。
凌離塵磕頭道:“謝祖師。”
衆長老隨後也跟着磕頭叩謝。
“眼下的我,不過是神念而已,馬上就要消散了。”
李玄機話音很輕,神情也變得和藹起來,說道:“門派興盛綿延,任重而道遠,不論瓊仙如今面臨何等難關,爾等當切記,既爲瓊仙弟子,便不可弱於人耳。”
凌離塵最先淚如泉涌,震聲道:“弟子牢記在心。”
長老們頓時老淚縱橫,哭聲一片。
“再見了老頭兒。”
瞧李玄機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起來,楚長歌衝着他說道。
李玄機哈哈大笑,片刻後,猶自帶着笑容,誠懇道:“多謝。”
聲音一落,消散不見。
“祖師啊!”
祖師神念離去了,瓊仙派衆人哭的更傷心了,有年老體邁的,一口氣沒上來,險些沒當場暈死過去。
凌離塵也跟着哭了一陣,而後便脫離隊伍,收拾了下情緒,走到楚長歌身前,比之前更加恭敬,更加鄭重其事的向楚長歌拱手一拜,道:“前輩,先前若有不敬之處,還望莫要見怪。”
他自始至終都是恭敬的,這番話,主要是替木長老說的。
楚長歌何等人物,自是能夠猜到,說道:“哪裡有什麼不敬,再說你我平輩論交便是,這聲前輩可萬萬當不起。”
凌離塵一聽趕忙搖頭道:“前輩可真是折煞晚輩了,晚輩纔是萬萬不敢當。”
他雖然不知道楚長歌爲何面貌如此年輕,卻是親眼所見楚長歌與李玄機談笑風生,宛如至交,即便是豬腦子,也能猜出楚長歌與李玄機必然是同時代的人物。
況且哪怕拋去楚長歌與李玄機的關係,以及其自身年齡不論,凌離塵可是清楚的聽到李玄機說過楚長歌已是可飛昇成仙之人。
聞道無先後,達者爲先。
就衝這一點,凌離塵也不敢與楚長歌平輩論交。
見凌掌門一臉固執,楚長歌無法,只能任由他去了。
“雖說得玄機祖師留予天魔神這等神物,可惜陣圖終未是尋到,相比於只能使用三次的天魔神,修復混沌無極焚天裂地大陣才更爲重要啊!”
得知楚長歌竟是玄機祖師將門派所託付之人,而且還是能夠飛昇成仙的無上高手,凌離塵對中興門派莫名充滿信心。
原來他還對修復大陣雖然渴求,但其實並不報多少希望,此時已是有些念念不忘了。
楚長歌也嘆道:“是啊,陣圖究竟會在何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