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薇嚥下一口肉,吃了一口酒,道:“味道確實不錯。”
最後一隻烤羊羔,兩人吃得七七八八。酒卻是添了一壺又一壺。
直到炭爐裡的紅炭一點點地由通紅變得灰白。雅間外面的客人有喧譁慢慢變得清靜。
林青薇整個人都暖和了起來,神態微醺。那柔嫩的臉頰上,依稀有紅暈,看起來有些迷糊又溫寧。蕭晏覺得林青薇吃飽饜足的模樣極好,她這個樣子不再如之前那麼冷冰冰的。
對於蕭晏來說,最好的事莫過於隨着時間流逝,他重新慢慢走進林青薇的心裡。
蕭晏道:“要去街上逛逛嗎?”
一會兒林青薇才皺了皺眉,道:“好像吃撐了。”
“那歇一歇也無妨。”
幸好他們是坐在樓上,不然後來城裡燃放了煙花,一定找不到最合適的地方看。
彼時漆黑的夜空裡伴隨着一聲聲長響爆破,煙花一朵朵在夜空綻放,閃爍出七彩的光華。從雅間的窗外看去,正好看得清楚分明。
林青薇支着下巴遙窗而望,光彩照在她臉上,青絲襲肩,竟有絲絲悽迷的美麗。
一直等到最後一朵煙花放完,夜空歸於平靜。短暫的絢爛過後,襯得夜色更黑更寒冷。蕭晏起身道:“我們回去吧。”
坐在窗邊吹了一陣冷風,等蕭晏再握住她的手時,發現她的手也泛着冰冰涼。看樣子她自己倒未察覺到冷。
出了雅間,二樓裡沒剩下幾個稀稀疏疏的食客,說書人早已離去。下了二樓,大堂裡更是不再有客人,只剩下一個個夥計正一桌一桌地收拾。
蕭晏付了飯錢,扣着林青薇的手走出了西華樓。
身旁的女子喝得半醉,蕭晏也不知這是好還是不好。起碼她不會再抗拒自己這麼牽着她,不會再對他冷冷淡淡的。她時常流露出來的冷淡的神色,不知是她強覆在臉上的僞裝,還是打從心底裡對他的厭惡。
當然,他更傾向於前者。
蕭晏問:“羊奶酒好喝嗎?”
林青薇半晌還眯着眼懶洋洋地回答:“還可以。”
蕭晏緊了緊扣着她的手。那柔滑細膩的感覺裹在掌心裡,以前蕭晏從未覺得,竟是這樣一種繞在指尖、纏在心頭的心心念唸的感覺。他希望這條路可以長一點,希望這夜可以久一點,希望他可以牽着她的手多走一會兒。
兩人走在街上,長街也比先前來時冷清了不少。不少街邊的攤鋪都已經收攤回家了,街上稀稀疏疏的行人裹緊了身上的棉衣,也都是往家裡趕的。
路邊有位裹着蓑衣斗篷的白淨少年被凍得瑟瑟縮縮地蹲在那裡,面前擺着一個揹簍。一股寒香幽幽浮在空氣裡,少年見蕭晏和林青薇款款走來,當即精神抖擻地站起來,吆喝道:“公子給小姐買束花吧!”
蕭晏不禁想起有一年在上京過民間的觀蓮節的時候,街上亦是有人賣花,林青薇買了蘭花低頭細緻地別在蕭晏的腰間,她那麼嬌小,那盈盈笑意卻那麼耀眼,顧盼笑兮,比世上的任何東西都要溫柔。
蕭晏和林青薇停下了腳步。
只不過眼下賣的不是蘭花,而是臘梅。
眼下只剩最後一束臘梅,正孤零零地放在少年面前的揹簍裡。臘梅展開了一個個的花骨朵,一朵朵油黃油黃的,那絲清幽甜膩的香氣正是從這裡散發出來的。
蕭晏買下了那束梅花,拿在手裡。少年終於心滿意足地揹着揹簍回家去了。
走路過糖炒栗子時,那周圍稀稀疏疏地圍了幾個人,正等着買新出鍋的栗子。一鍋熱騰騰的栗子正在翻炒,呈油亮深色,顆顆飽滿,味道也香甜。
由於林青薇路過的時候多看了兩眼,蕭晏就停了下來,在邊上排隊去買糖炒栗子。
也不知他是觀察力太強還是本身就把林青薇瞭解得很透徹。
林青薇臂彎裡挽着梅花,就站在夜風中,裙角浮動,眸色迷離。等着買栗子的人都不住往她身上看,好似看見了仙女似的。蕭晏對於這一點很不滿,整個人散發出清寒的氣息,把林青薇攬過來安放在自己身邊。
就買了這兩樣東西,後來也沒再買什麼。蕭晏一路走一路都在剝栗子。他專注在某件事上的時候,動作就會非常快,等把一包栗子剝完了,那圓潤的栗子仁兒還是熱氣騰騰的。他把梅花拿過來,又把一袋栗子仁兒遞了過去。
林青薇低頭看了看,蕭晏在她耳邊說:“再不吃,一會兒該涼了。”
她才接了過來,拿起一顆放進了嘴裡。
那種香甜又沙軟的感覺,真讓人舒坦啊。
正當兩人快要走完這條長街,忽而有漆黑疾利的暗影像風一樣在夜裡飛馳,只稍稍一眨眼就消失不見。
但蕭晏何等警覺,就一瞬的功夫他就察覺了去,腳步在街上停了停。方纔那稀疏平常的神情頓時變得極其肅殺,眯了眯鳳眸周身的氣息也變了。
那暗影的到來,終還是打破了這邊遠川中城裡的寧靜。
蕭晏回頭去看,卻見街道兩邊的屋舍高低起伏、錯落不一,除了那些寂寥蕭索的屋脊,不見任何可疑人影。
這時林青薇似也有察覺,漸漸褪去了慵懶迷離的樣子,像只睡熟的貓被打擾,而後悄悄豎起了兩隻貓耳朵。
蕭晏的手就搭在林青薇的肩膀上,將她半攬入懷。林青薇愣了一愣,就感覺蕭晏涼薄的脣貼着她的耳廓,輕輕道:“寶貝,看樣子,我們得換條路回家了。”
那道溫熱的氣息,直鑽她的耳中。她心頭一熱,一股異樣的感覺頓時爬滿全身。她側過頭去看他,約摸是羊奶酒有些後勁,喝醉了的緣故,她看見眼前的男人長的是一張蕭晏的臉。那輪廓和模樣清淡而英俊,細長的鳳眸舉世無雙。可身邊的這個男人是蕭晏麼?蕭晏從不會用這樣的稱呼來稱呼她吧?或者說蕭晏這個不苟言笑的男人怎麼可能用這樣的暱稱去稱呼一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