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
當第一隻形似蜥蜴的有形之軀從通道口飛進來的時候,羅天的心中稍稍的有了一些震驚,但很快就平靜了下來,隨即就看到那怪物和帝幻糾纏在了一起廝打,很快就有了結果。
帝幻身爲空間化身,絕非這種怨魂可比的,是的,就是怨魂,因爲在那怪物飛進這個空間的時候,羅天感到了一股強烈的憎恨,甚至就是從他自己心底生出來的,而在任何時候,哪怕是見到弼穢的第一眼,羅天也沒有這種厭惡的感覺,這種感覺更像是入道釋者對蟠龍的憎恨那樣。
怨魂消散過後,很快又接二連三的飛進來七八隻怨魂,而此時此刻,羅天也不得不出手了,因爲他知道如果讓這些怨魂長時間的在這個空間駐留,不僅僅會讓帝幻這個空間核心因陷入戰鬥而出現破綻,更重要的是,弼穢不知道能夠撐多久。
羅天所創造的這個空間就是用來讓鬼族現形的,但是想要讓鬼族現形用的可不是妖族秘法之類的精神實體這種法子,而是他在這西北十三鎮得到的一個靈感,那就是——接地氣。
想要接地氣,首先要明白地氣爲何,地氣就是地脈根源,是大地能夠長出植物、肥沃莊稼的根本,就和那一切和種田有關的諸如氣候、溫度、季節等因素一樣,這一切都是天道的運行規律。
羅天可創造不出地氣,他是人,人就是接地氣的造物,正如同人是站在地面上的,如果有一天人不需要站在大地上了,而是可以飛起來了,或許人就可以不用依靠接地氣來生存了。
但是現在還不行,可以說,人所需要的一切生存所需要的物質都是從地面上生產出來的,大地裡除了土壤到底還有什麼,誰也不知道,但他們知道,保護好大地,就如同保護好了人類自己。
羅天的確無法創造出地氣,甚至他連“變”出一點地氣的能力都沒有,但是他沒有,卻不代表其他人也沒有,是的,天座化身,一個神奇的臉羅天自己都難以解釋的存在。
天座化身爲何能夠創造獨立空間,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但如果說他的能力是神賦予的,或許也就說的通了,但不管如何,天座化身能夠創造一個獨立的空間,而這個空間完全符合人類所需要的一切物質、養分,而其中就包含了地氣。
在過去的時候,羅天即使會用到天座化身創造的獨立空間,卻並不會單獨對地氣產生興趣,畢竟那時的他還沒有這種概念,就算有,也會被他忽視,那是他的經歷還沒有到那一步,危機感也還沒有讓知識成爲本能。
但如今不一樣了,當羅天意識到,地氣可以讓鬼族現形的時候,那麼他只需要知道自己爲何要對上鬼族,就可以讓這一切變爲現實。
那麼,羅天爲何要對上鬼族呢?
換句話說,羅天爲何如此篤定那通道連接的另外一邊就是鬼族呢?
事情還得從頭說起,甚至要追溯到羅天在天人之境的時候,他在破那天人五衰之陣時所得來的一絲靈感。
如果說,神也有衰弱之時,就如同人一樣有着生老病死的輪迴,畢竟神並非創世者,神只是負擔了創世的任務,但神又是誰創造的,並且賦予了他這項偉大的任務的呢?
同樣沒有答案,如果說神是被更高階的神創造的,或許一切就說得通了,但是這樣說的話,將會是永無止境、永遠也說不通的疑問,高階之上有更高階的存在,更高階之上難道就沒有更巔峰的存在了嗎?
所以,羅天知道,當問題不再是追根溯源,而是從一個點去進行深入探索的時候,天人之境有了一個意外的轉折,他見到了蘇玲。
蘇玲,一個足以能夠留在羅天記憶中的女子,她是誰呢,是否和自己一樣,有着和蟠龍息息相關的宿命輪迴呢?
畢竟,回想起來,羅天已經見過三個蘇玲了,如果說還要加上那個存在於她故事當中和漁夫沒有愛情的女子,那就是四個蘇玲了,而如今羅天已知的除了自己外,至少還有另外一個羅天,那是他的另一魂,但真的僅僅只是他自己體內剝離出來的另一魂嗎?
在佛子骨塔中的時候,羅天見到了第二個蘇玲,她的逃避,她的害怕,最後是她的釋然,在即將消失的那一刻,是她毅然的放棄了羅天想要抓緊她的手,爲何她會有如此選擇,如果換做羅天,只怕臨死也會拉上一個墊背的。
神族的人,幻海夜市的事情,乃至堯天的事情,無數的事情疊加在一起,似乎是有人想要將問題刻意的導引向某個方向,而在這麼多的線索和方向當中,妖族是第一個進入羅天眼簾的,畢竟煉妖皇的強大羅天是早有心理準備,而且那個時候羅天就已經對煉妖皇和巴海的盟約產生了懷疑,但可惜的是他沒有證據,想要扳倒一位城主,靠武力是不行的,還要用證據毀滅掉他在世人眼中的形象,如果不能,那死的一定是自己。
那麼,真兇到底是誰呢?
是指引了神界追兵追殺堯天的巴海,是越過星海和瀚海放出追兵追殺堯天的神族之人,是妖界野心勃勃在中原大地遍灑種子的煉妖皇和冥見等人,是各懷鬼胎將董戀雲送到羅天身旁的魔界之人,還是這西北十三鎮那仍舊隱於幕後操控一切的神秘人物,會是那位糊塗城主嗎?
都不是,羅天很清楚,都不是他們,他們只是適逢其會,是羅天旅途中因爲一系列線索匯聚到了一起所“形成”的對象。
那麼,是鬼族了?
因爲所有線索當中唯獨沒有鬼族,所以就是鬼族最可疑了?
並不是,羅天還沒有那麼疑神疑鬼,所以便有了這西北十三鎮之行,表面上羅天是來給自己找醫生的,但實際上羅天卻是想要搞清楚,堯天的事情誰纔是真正的始作俑者,這件事不僅僅關係到了堯天,同樣也威脅到了羅天自己,畢竟他在永眠之間遺失掉的那一魂纔是這正的重中之重。
羅天的想法能夠瞞得過所有人,但是能夠瞞得過那些陰謀者嗎?
畢竟他們纔是最清楚此間關節之人,也同樣清楚誰纔是最大的絆腳石。
巴海的現身只是一個警告,甚至有可能他不是巴海,只是有人冒充了,而目的是爲了引出當時羅天口中那一番“創造的真相”,但實際上正如同羅天對管良所說的那樣,那根本就不是真相,而是如果羅天認定了陰謀者就是巴海的話,並且將他和煉妖皇聯繫在一起,所能夠得出的一種推論,並且順着這個推論到底所得出的答案。
但遺憾的是,羅天並沒有上當,雖然他的確順着這條線所推斷出了一個結果,但這個結果並不是真的,是根本就沒有發生的虛構,因爲玄化九章並不是死在巴海或者煉妖皇手中的,能夠殺死她的人唯有持有血月的畢丘,甚至都不是姜小云,不是漢戎這些名字,存在於這段因果當中,能夠揹負這段天命之人只可能是畢丘。
但巴海的現身卻讓羅天排除了妖界,而那時還存在於他思考當中的潛在對象就只剩下三個了,一個胡途,一個鬼族,一個妖族。
至於神族,羅天在戳穿了巴海的騙局之後,就可以斷定,追殺堯天的人絕非神界之人,神界之人不可能離開守護和禁錮他們的星海和瀚海,更不可能走天人之境的斷魂海源頭進入人間,這不僅僅是一條真理,同樣也是一個族羣,甚至於是一種造物永世都必將遵循的信仰。
至於堯天是如何來的,至今還是一個謎,當然能夠想到這是一個謎的,也唯有羅天,包括管良在內所有知曉堯天這個名字的人,對她之來歷的看法都是一致的。
堯天是從哪裡來的,神族之人是從哪裡來的?
當然是從神界來的。
畢竟這是廢話,羅天也不可能否認這個真相,但是堯天究竟是如何從神界進入人界的,羅天思考的方向在這裡。
但隨後發生的一件事卻讓羅天否定了胡途的嫌疑,那就是在蔣老爺子處,那兩名強者的出現,他們的出現很快就讓羅天將整個西北十三鎮所發生的奇奇怪怪的所有事情和跟每個人打過的交道都聯繫在了一起,甚至連同他剛進入這裡時所遭遇到的幻海夜市的追兵也都聯繫了起來,但最終他卻否定了這些事件的聯繫,從而否定了胡途的嫌疑。
爲何這樣說呢?
因爲標準變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做事的標準,這個標準一定是統一的,如果標準統一了,而僅僅只是方式方法手段等一系列其他因素上的變化,那也可以這就是一個人。
正如同當初羅天舉例那樣,懦弱之人突然有一天爆發了,那就是標準變了,便成爲他人眼中完全不同的一個人,但一個懦弱之人,不管他是如何一種懦弱,內向、沉默、弱小、無助、恐懼,那都是一樣的標準。
在羅天的整個西北十三鎮之行,他見到了各式各樣的人,可以說每一個人的處理方式都不相同,有奸險小人,有僞君子,有亡命徒,有飢不擇食的惡魔,也有一絲不苟極爲難纏的匪徒。
但無論是怎樣的一種囚徒,他們爲人做事的標準都沒有發生變化,那就是爲了活下去,只要能夠活下去,人性、道德、親情甚至是認同感一切都可以拋棄掉,這不僅僅是亡命徒的標準,同樣也是那個幕後之人的選人你標準,或者說他很清楚該如何正確的運用這羣囚犯在正確的道路上做正確的事情。
但是,那兩名強者除外。
強者也怕死,也想要活下去,但他們的標準卻並不一樣,或許說,一名真正懂得該如何利用這種強者之人,絕不會拿來來辦一件適合亡命徒的工作,除非他是個蠢貨,纔會這樣去做。
但這個人絕不是蠢貨,從羅天被幻海夜市的人追殺開始,這個計謀就已經開始實施了,直到今天羅天落入到這個孤立的記憶世界,也許隱約間一切都有聯繫。
最後,羅天悄悄的,將胡途的名字從他懷疑的對象中抹消掉了,那麼就只剩下妖界和鬼界了。
對於這兩個存在的對象,羅天也不知道該如何來排除,畢竟毫無證據可以證明一切,也沒有任何的接觸來作爲比較的媒介,但是,在那一刻,當弼穢和帝幻見面的時候毫無激起的波瀾,卻是彷彿給了羅天一個答案,畢竟不管如何,帝幻也算是妖界的生物,如果說弼穢真的對他恐懼的對象深入骨髓,那他一定可以認出那種恐懼的氣味和氣息。
果然,就是鬼族,但疑問卻又再度叢生,鬼族想要做什麼呢?
戰鬥之中的羅天,腦海中不斷思索着這個問題,眼前的敵人很弱小,他們只是長期徘徊在那通道口附近的怨魂而已,只是巧合看到這裡通暢了所以纔想要過來的,對付最終現形過後的怨魂,對羅天而言並不困難,而且身在獨立空間當中,羅天又重新擁有了使用漏洞規則的能力。
戰鬥還在持續,隨着帝幻和羅天解決掉一波又一波的敵人,終於這時在通道的另外一邊傳來了一聲哀嚎,就和垂老之人忍受不住病痛的折磨一樣,那聲音在空曠狹長的通道當中,在迴音的相互碰撞和傳遞的過程中,任何人聽了都不禁會遍體生寒。
羅天也不例外,他知道一個大傢伙將要來了,而且會是一個極爲難纏的大傢伙,而就在那個大傢伙的一隻看上去就像是用無數的石塊縫縫補補而成的手趴在了通道口的一側,想要努力的讓他整個身軀都能夠擠進這個空間的時候,突然間一個聲音傳入到了羅天的耳中。
“化納乾坤,合澤陰陽,聚九天之光,焚天劫地!”
弼穢的口中喃喃的念出了這段話來,也不知道他這唸叨的是口訣還是某種信仰,然而當這句話音落下,只見那隻鬼將的手突然間整個的就從羅天的眼中消失了,繼而傳來了一聲重重的摔落在地面上的聲音,還沒有等到羅天回過神來的時候,只聽到弼穢苦笑了一聲後繼續說道。
“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我是奈西,我是奈西,師父,我是奈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