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嗎？”瑞恩面帶難色的說道，“修爾先生，褐星文明已經太久沒有提起過這個詞了，我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答覆您。實際上，我們不太可能信仰神靈，畢竟我們現在的科技水平比較高，讓我們相信神的存在，實在太難了。”
“呵……”
“對不起，修爾先生，這個老傢伙實在不會說話。”老婦人惡狠狠的瞪了瑞恩一眼，對修爾低聲道歉，老瑞恩一臉委屈，弄不清自己犯了什麼錯誤，卻又不敢反駁，“我們絕沒有質疑你們信仰的意思，也不是否定真神的存在，只是這個世界並沒有神靈，至少現在沒有，以至於我們很難接受對神靈的信仰。”
“呃……”老瑞恩撓了撓頭，似乎也發覺自己剛纔的話確實有點不對勁，只好歉意的笑了笑。
“是啊，大叔，爸爸不是故意的。”經過一晚的時間，迪莉婭眼睛裡全是血絲，顯然昨天在和父母徹夜長談，沒睡多長時間，不過，小傢伙的狀態倒是挺不錯，依然像過去在虛擬世界裡那樣充滿了活力，少女坐在修爾身邊，很精神的說道，“而且大叔你之前不是說過嗎，我們即便很虔誠的信仰中央電腦，也沒有信仰之力產生，我覺得可能我們天生就不會有信仰吧。”
“只要是智慧生物，就一定會有信仰之力產生，這是扭曲虛空範圍內的規則，你們沒有信仰之力是有原因的，當時我不瞭解情況，所以沒弄明白，但是現在我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修爾並沒有生氣，很耐心的解釋道，“實際上，當時我沒有感應到信仰之力，是很合理的事，那裡可是虛擬空間啊。”
“頭兒，虛擬空間也應該有信仰之力吧。”馬卡杰倫很不識趣的插嘴道，“雖然當時咱們在下面的時候，離他們的本體比較遠，你感應不到確實正常，但是咱們上來以後，可是去過他們的墓地，近距離接觸過他們的本體，當時你不是也很奇怪的說過，爲什了這裡都感應不到信仰之力……咦？頭兒，你瞪我做什麼，我……我不插嘴了好吧。”
“你是聖職者還是我是聖職者？”修爾怒視着半身人，這混蛋居然敢揭自己的短，不就是那會腦子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嘛，居然還敢明說出來，你給我等着。在用眼神鎮壓了可憐的半身人之後，修爾一臉睿智的微笑，輕聲解釋道，“身爲一個專業的聖職者，這個問題其實很容易解釋。按理說，一部分人在夢境裡對中央電腦的信仰很虔誠，的確應該反應到本體上，由本體產生信仰之力，然而我們忽略了一個問題，他們只是在做夢而已，在他們真正的意識中，其實知道中央電腦是什麼樣的存在，這就和夢境的認知產生了矛盾，以至於他們根本不可能真的向中央電腦獻上信仰之力。”
“舉個例子吧，如果你在夢境裡，不斷夢到一隻看到就會瘋的觸手怪物，或者夢裡總有人告訴你，你應該信仰觸手怪物，那你就算是清醒之後，也很可能會對這個不存在的東西將信將疑，但如果你即便在做夢的時候，本體也很清楚的知道這隻觸手怪物其實只是你浴缸裡養的那隻章魚，那你就算做一輩子觸手怪物的噩夢，也不可能把它當成你的信仰。”
“頭兒，你太惡毒了，我爲什麼一定要夢到觸手怪物啊，而且還是看到就會瘋掉的怪物。”
“那誰知道呢，說不定是你得罪了什麼不該得罪的人吧。”修爾聳了聳肩，不理會繼續抗議的馬卡杰倫，正色的對兩位老人勸說道，“所以說，你們並非無法產生信仰之力，也並非沒有信仰，只是塑造信仰的方式和目標不對，換一個目標，就能解決這個問題。”
“所以說，你的意思是，讓我們信仰你們的神靈？”兩位老人對視一眼，同時皺起眉不置可否，顯然是在猶豫。
“沒錯，就是這個意思。”修爾毫無愧色的點頭道，“我希望你們能把整艘艦隊的夢境都做一些細微的調整，把我提供的神靈的形象加進去，這樣做應該沒什麼難度。”
“但是修爾先生，那些沉睡的人畢竟不像我們，和各位直接見過面，已經相信了真神的存在，他們本身是不相信神靈的，就算在夢裡讓他們相信神靈的存在，就像你說的，本體也很難把神靈當成真正的信仰，就算對神靈不像中央電腦一樣日常接觸，沒那麼清晰的意識到那是什麼，但最多也就是將信將疑吧。”
“將信將疑就夠了。”修爾一點都不介意，“所謂的信仰，其實就是思想帶來的力量，只要有‘信’這個想法，那麼信仰之力就會源源不絕的產生，虔誠與否，只是多與少的區別而已。”
“好吧，如果你一定要求我們這麼做，那我們可以答應你，但只限於我們寒鴉號。”瑞恩嘆了口氣說道，“我們可以因爲咱們的私人關係，把調整夢境作爲禮物送給你們，這點權限我還是有的，但是其他飛船，我們不能代他們做決定，因爲我們不知道怎麼說服他們。”
“不不不，瑞恩先生，妮娜女士，這不是送給我們的禮物，如果你們真這麼認爲，那這項合作還不如暫時擱置呢。”修爾卻搖了搖頭，解釋道，“其實這樣做對咱們雙方都有好處。”
來了，開始了，帕瓦帝加布道會。逐影者們表面上不動聲色，但心裡都在強忍笑意，他們太瞭解自己的隊長了，一聽開頭就已經明白了，這是標準的修爾式佈道，一定要讓別人主動參與進來，還覺得自己佔了便宜。
“帕瓦帝加數十億智慧生物（隊長又在吹牛了），信仰之力雖然由數百位神靈分享，但每位神靈接受的信仰還是很充裕的，實話說，你們這支艦隊一千多艘飛船，最多也就一兩億智慧生物，還只是泛信徒，能產生的信仰之力不會太多，再加上世界屏障的阻隔，那會讓絕大部分信仰之力消散，因此能被神靈接受的部分就更少了，這樣算下來，帕瓦帝加的神靈們其實不會太在意有沒有這部分信仰之力。”
這是實話，大家都能聽得出來，也正因爲這樣，兩位老人才聽的格外認真。可惜他們不像其他逐影者那樣瞭解修爾，不知道修爾最大的本事，就是用百分之百的實話，把別人的思路帶歪，隱藏起自己的真實目的。
“那我們就不明白了。”瑞恩皺着眉說道，“既然貴方的神靈並不在意，爲什麼你還會提出這個合作項目呢？”
“因爲你們需要。”修爾正色的說道，“當一個羣體遭遇危難時，正是他們最容易誕生信仰的時機，也是他們最需要信仰的時機。信仰可以作爲精神寄託，安撫他們恐慌的內心，也可以形成特殊的凝聚力，讓社會結構變得更穩定。現在把信仰這部分內容加入夢境裡，就是替他們提前做好心理準備，如果事態真向最壞的方向發展，你們一路逃到宇宙的盡頭，最終無路可走被大裂隙吞噬，那就當準備白做了，但萬一奇蹟出現，你們找到了重建文明的方法，那在重建文明的過程中，這個準備就會產生效果了，可以讓你們重建文明的過程變得更加順利。兩位身爲代理艦長，歷史知識肯定很豐富，應該知道我說的一點都不誇張。”
兩位老人沉默着，修爾雖然一點都不含蓄的說破了未來最壞的結果，但的確有一定道理，但是……
“呵，當然，真到了重建文明的時候，你們完全可以自己樹立一個信仰，就像虛擬世界的拜機械教會一樣，不一定要信仰我們帕瓦帝加的神靈，不過我必須提醒你們一件事。”修爾隨手放出一個最簡單的神術暗月之光，“真神是可以降下神蹟的，而假的終究只是假的，雖然可以僞造神蹟，但太容易被看穿了，遠不如真正的神蹟可信。一旦僞造神蹟被揭破，那重建文明的路，會變得更加漫長吧。”
“而且，重建文明是一條困難重重的路，會遇到各種問題，而擁有了神靈賜予的神術以後你們就會發現，可以做到很多單純的科技無法做到的事。”
沉默依然繼續，瑞恩與妮娜目光閃爍，顯然在反覆思考着修爾的提議。
“當然，還有一個更大的好處，我本來不想說的，但是，還是提醒你們一下比較好。”修爾眯着眼睛輕聲道，“你們……想過死了以後的事嗎？”
“嗯？”兩位老人一愣，猛地擡頭看着修爾，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
“呵，看來是沒有想過了。”嗯，那我就放心了，可以隨便說了，“智慧生物都是有靈魂的，在沒有神靈的世界裡，死亡之後靈魂會不斷承受死亡的痛苦，直到徹底消散，不在世間留下任何痕跡，嗯，即便在有神靈的世界，沒有信仰的無信者也會遭受同樣的命運。”
“但是，有信仰的人就不一樣了，利用信仰之力作爲橋樑，泛信徒們死後會度過冥河，踏入永恆的安息之地，享受死後的安眠，而如果信仰足夠虔誠，甚至有機會被接引進神國，侍立於神靈的身側，分享神聖的榮光。當然，這樣的機會很少很少，但畢竟不是零，一旦基數足夠大，總會有機會的。”
“呵，你們不是希望有人記住你們的文明，讓你們不被世界遺忘嗎？與其寄希望於讓別人記住，又怎麼比得上自己成爲神國裡的聖徒，由自己記住自己的文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