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魂林話裡的不敬,文塗山渾不在意,哈哈大笑道:“魂小兄,你真的不再考慮下了麼?”
魂林搖頭道:“文先生,這事不用再說了,我還是喜歡簡單點的生活。”
文塗山知道勸他不動,唯有嘆口氣道:“老朽昔年,便是不如小兄弟看的開,年少輕狂,追逐那些虛名假譽,誤了常雨多年。人生六十花甲,省悟之時,卻已是這般年紀,依然是俗務纏身,脫離不得。誰曾憐我白頭少,落葉黃昏夢漁樵,老朽這一輩子,卻是稀裡糊塗,稀裡糊塗啊。”文塗山說到後來,已是感慨連連。魂林心道,哪個人不是活了一輩子才明白,你這算好的了,有的人到死都還不明白這個道理呢。
“人各有志,小兄這樣淡泊,老朽也不敢勉強,若是他日小兄到了國都,務必請到老朽家中喝杯水酒,也讓我與常雨略表感激之情。”
魂林笑道:“那是自然。我昨日就和蘇小姐說了,她日後必然要感謝我的,今天可不就是應了那話麼?”
文塗山撫須一笑,甚感欣慰,不由點頭道:“魂小兄,以你的才華,到了國都,定然能出人頭地。國都裡有許多少而好學、老來厭學的老不修,寫了幾首詩,畫了幾副畫,便自以爲了不起。以你的才華機智,到時候與他們鬥上一鬥,讓那些老傢伙看看什麼是少年英才,哈哈,到時侯可有好戲看了,那裡好多年沒有這樣熱鬧了,老朽對小兄弟的到來頗多期待呢。”
魂林聽得大汗,這個老傢伙,也是能詩善畫,不也是老不修中間的一分子?與文塗山接觸多了,他覺得這個老頭也十分的有趣,搞起鬥爭的時候心狠手辣,說起詩話的時候卻是和藹可親,說到底,還是政治磨掉了他的書生本色,纔會有這種矛盾的性格。
與文塗山分別之後,魂林卻不知道該往何處去了,迪莉小姐拋下自己一個人跑路了,這妮子,也不知道是怎麼了,脾氣越來越怪了。
行了幾步,卻見前面停着一架馬車,看着很是眼熟,蓋亞、小翠兩人皆是站在馬車兩邊,見他到來,高興的大叫起來:“魂大哥(兄弟),等你呢,快點,我們這就回康坦城去了。”
魂林走了過去,笑着道:“都在啊,怎麼沒跟隨小姐回康坦城呢?”
蓋亞道:“魂兄,是迪莉小姐吩咐我們留下來等你的。”
魂林心裡好受了點,這小妞總算還有點良心,不僅留下了衆人等待自己,還把她的馬車留下來讓給我用。他心裡有了點安慰,眼前諸人就以他的品銜最高了,這馬車當然歸他享受。他一步蹬上馬車,正要去掀簾子,卻聽裡面傳來一聲又羞又怒的嬌喝道:“你快下去。”
魂林愣了一下,怎麼聽着有點像迪莉小姐的聲音呢?他急忙掀開簾子一看,坐在車中柳眉倒豎望着自己的,不是那個脾氣古怪的小姐還有誰來?
“下去,下去,你快下去。”迪莉小姐沒想到他會這麼放肆,當着這麼多下人的面就要爬上車來,心裡自然惱火,急忙嬌聲說道。
魂林訕訕一笑,下了馬車,心裡還在奇怪,這小妞不是走了麼,怎麼會突然在這裡出現呢,虧我還以爲她發了善心將馬車留下給我用呢。
“魂大哥,小姐說,我們一起來的,也要一起回去。”小翠說道。
這句話說的魂林心中一暖,一起來,自然要一起回去,沒想到這小妞還有這般心思,也不枉我爲她克里家出這麼大力了。
本來想着迪莉小姐能說出這般暖人心的話,對自己應該笑臉相迎好生安慰的,哪知事實卻全不是那麼回事。這一路回康坦城去,迪莉小姐再沒有跟魂林說過一句話,便彷彿他這個人徹底不存在一樣,比來時的路上有過之而無不及。
此次銀月城之行,輕歷了共遊與比試事件之後,二人的關係本來有了明顯的緩和跡象,只是經歷了昨日之事,似乎又倒退回了以前的狀態。魂林幾次提了話題要與迪莉小姐交流一下,她卻根本就不接話,一來二去,魂林也覺得沒趣,便老老實實的騎馬趕路。
行至半天路程之後,幾人來到了一片山地叢生處,兩邊山高林密甚是險峻,他們來時,所遇的客商甚多,今日返回的時候,大概是因爲下雨的關係,行人甚少。魂林心裡鬱悶,正騎馬行在最前,忽然轟隆隆的自山上滾下來一顆大石,正堵在幾人面前。
魂林那黑馬受驚之下,嘶地一聲長嘯,前蹄躍起,來回打轉,差點將魂林摔了下來。他急忙抓緊馬鞍,身體貼近馬背,好不容易纔掌握住平衡,心裡卻嚇的撲嗵撲嗵亂跳。媽的,山體滑坡還是泥石流?這麼大一塊石頭也能掉得下來?身後行着的幾人也是嚇的渾身冷汗,這石頭要是正砸在幾個人身上,那還得了。
“魂林,你沒事吧?”迪莉小姐的聲音帶着些絲絲地顫抖,從馬車裡傳來。這尚是離開銀月城之後,她首次與魂林說話。
“沒事,就是差點被石頭砸死。”魂林回頭笑道。
“就知道貧嘴。”迪莉小姐哼了一聲。卻再不說話了。
魂林四周巡視一番,沒有山體滑坡,這大石竟然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有點莫名其妙。幾個人正疑惑間,卻見山頭忽然出現幾條身影,皆是黑紗蒙面,遠遠看去,刀光閃亮,氣勢洶洶。一望便知,是要打劫的。
看到幾人,魂林心中驟然一緊,牢牢地戒備着,現在他已經成了驚弓之鳥了,自己遇到身穿黑衣服的人總是沒有好事,同時心裡很有幾分興奮,畢竟他是第一次見到這山賊,不知這些傢伙是要劫財還是劫色。媽的,老子最討厭你們這些佔山爲王攔路打劫的,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
“小,小,小姐,是山賊——”小翠嚇的臉色蒼白,話都說不利索了。
蓋亞卻是一下子護在她身邊道:“莫怕,待我與賊子糾纏一番,定要護得小翠妹妹周全——”
“翠妹——”魂林聽得頭皮發炸,渾身冷顫,好一對姦夫淫婦浪蹄子。
迪莉小姐眉頭微皺,她來回此道數十次不止,何曾遇過什麼山賊劫道,今日卻是怎麼了?那些人一聲呼喊,數十條人影一起奔了下來,看那身形氣勢都甚是彪悍。
此時想跑已經來不及了,魂林急忙翻身下馬,順手揀起一塊石頭,對諸人道:“護住馬車,別讓賊人傷了小姐。”
那數十條人影轉眼就到了馬車正前,其中一人高喊口號道:“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
“栽你媽個頭,讓你廢話多——”魂林怒罵一聲,手中石頭看準那人便用力扔了出去。他又有力道又有準頭,石頭不偏不倚正砸在那匪徒的臉上,頓時如同西瓜開了瓤,連話都沒喊完就栽倒了下去。
衆人皆是吃了一驚,匪徒們顯然沒有想到對方竟然如此彪悍,己方還未開動,已是折了一人。
一個匪徒倒地,站在這匪徒身邊領頭模樣的人望見那石頭,眼中閃過一絲怒光道:“快將他們拿下了。”
要真是劫道的匪徒,定然是說“兄弟們,上啊”,哪裡會說“拿下”這麼文縐縐的詞。魂林聽着那有些熟悉的聲音,恍然大悟道,媽的,我說這太平地界怎麼出了毛賊呢,原來是這夏王八在作怪。
夏洛克旁邊的一個體態嬌小的人道:“只綁那魂林,勿要爲難迪莉小姐。”聽那聲音,看那模樣,是夏雨那小辣椒。
魂林聽得火冒三丈,我日啊,你們兄妹二人聯袂打劫也就算了,還要專拿老子,當老子就是好欺負的麼?“將這些人一起拿了。”夏洛克大聲命令道。夏雨嬌呼一聲道:“哥,你說過只抓魂林,不爲難迪莉姐——”
夏洛克眼中閃過一絲陰光:“拿下,統統拿下。”
魂林聽這兄妹二人爭吵,心裡明瞭,這個夏雨與自己有仇,與迪莉小姐交好,所以纔要只拿自己。那個夏洛克則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只有夏雨這種笨妞纔會相信他。
十來個匪人一起衝了上來,魂林高喊一聲“護住小姐”,手裡卻是揀起兩塊石頭,怦怦的砸去。他力道與準頭皆是一流,又專門打臉,匪人想躲也躲不開,當下又有二人中招。
夏洛克見自己家將如此不中用,急忙對着身邊一直未動的一人道:“夏一,拿下迪莉小姐——”後者聞言,微微點了點頭,向着迪莉小姐急速掠去。
媽的,魂林一聲暗罵,這幾天來到銀月城他可是憋了一肚子火氣,眼下正好有一人前來練手,當下他也不再客氣,剛想行動,卻聽一聲長嘯,一個人影風馳電掣般趕來,迎上了那賊人便纏鬥了起來。這人武藝甚是高強,以一敵多,卻還是佔據上風,轉眼便放倒了二三人,直讓夏洛克兄妹色變。
魂林看的清楚,這相助之人,竟然是文塗山身邊的護衛高首高大哥。
日啊,保鏢來了,魂林心裡大是興奮,一定是文塗山派了他來保護我的,這老頭真夠哥們,也不枉我爲他做媒,只是可惜了一次大好的練手機會。
高首乃是宮裡的護衛,身手哪是夏洛克叫來的那個家將所能比擬的,三兩下,便將那十來人收拾了一半。
夏洛克一見情形不對,轉身便要逃走,夏雨卻是比他哥哥有血性多了,望着魂林道:“我一定要拿下魂林這惡賊。”
夏洛克心裡一急,左手拉了夏雨就要逃走,魂林哪能輕易的放他們離開,媽的,你們剛纔不是威風得很麼,又是開山又是栽樹的,老子今天要是讓你們逃了,魂字倒過來寫。
他行事向來匪夷所思,不按套路出牌,瞅準了空子,幾步奔了上去攆上夏洛克,大喝一聲道:“夏公子——”
夏洛克下意識地回頭一看,只覺眼前一花,魂林重重一拳砸在他太陽穴上,夏洛克頭暈眼花之中,便一聲不吭的倒在了地上。
“哥——”夏雨見自己哥哥暈倒在地,一聲悲呼,緊緊的拉住夏洛克的手,望着魂林,眼中射出無比的憤怒之色,道:“魂林,你想怎樣?”
“真他媽好笑,夏小姐,明明是你來打劫我,卻還要問我做什麼?”魂林嘿嘿笑道:“既然你問起來了,我不妨告訴你,你們做匪人做的出色,好玩之極,我心裡癢癢,也想作一回劫道的強盜。”
“你,你要劫什麼——”夏雨驚道。
魂林輕佻一笑道:“我要劫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