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裡面,葉逸風跟葉敬淳父子細細的交談着,錦瑟在外邊的小廳裡轉了一圈,把屋子裡的家居擺設都細細的研究了一遍,最後轉到那把花梨木雕花太師椅跟前,看着椅背上繁麗複雜的五福捧壽四季平安的雕花,忍不住感慨,這樣的傢俬若是弄到二十一世紀去得值多少RMB啊?想不到這個時代從某些地方要落後二十一世紀千年之久,而傢俬的精雕細琢卻已經有明清傢俬的風格。

擡手細細的撫摸着太師椅的扶手,感受着那被多少人撫摸過的光滑的質感,錦瑟忍不住幽幽一嘆。正感慨之際,門口傳來一個尖細的聲音:“喂,你在這裡摸什麼?那椅子是你能隨便摸的嗎?”

錦瑟慢慢的轉過頭來,看着那個端着茶水進來的丫頭,忍不住微微一笑:“木香?好久不見啊。”

木香瞪大了眼睛邁進門來,上下打量着錦瑟,半晌方認出這個一身錦衣的小丫頭是誰來,一時間再想起之前自己被這個死丫頭給整的那副慘樣子,她胸口裡的怒火就像是潑了油一樣,熊熊燃燒起來。把裡面還躺着侯爺什麼的都忘了,轉身把手裡的托盤放在一旁的高几上,指着錦瑟罵道:“小賤人,你還敢進這個屋子啊?你也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就你這賤坯子,就算是穿上了錦衣華裳也脫不了那一身的賤氣!說到底還是小賤人一個!”

錦瑟原本沒心思跟一個丫頭計較的。穿越過來又回去一次,再次穿越她已經不同以往。之前那次是不得已的,這一次是她自己求來的。她再回來,只想好好地跟葉逸風在一起,不管能否長久,她都只想好好地陪在他身邊一段日子。不再想生出什麼事端,惹得衆人都不高興。

可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她不想找茬,可人家偏偏不放過她。這不,這個木香進門不問青紅皁白就一口一個‘賤人’的罵,她還真是把上次的教訓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錦瑟回頭看了看左右,見剛剛龔夫人的父親喝的一盞殘茶還在,於是她擡手把茶盞起來,二話不說便衝着木香砸了過去。

木香原本是依仗着是在龔夫人的屋子裡,以爲錦瑟這個小丫頭肯定是不敢把自己怎麼樣的。所以她才大着膽子罵人。罵完之後纔想起侯爺受了傷在裡面養傷,自己不該這麼高聲叫罵的。可那又怎麼樣?夫人頂多把自己罵一頓,給侯爺出出氣算完事兒,難不成還能把自己趕出去?

她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錦瑟根本就不同她多說一個字,直接拿了茶盞衝着她的頭砸了過來。

既然沒想到,木香自然不會躲避。而當她認清事實的時候卻已經錯過了躲避的時機。‘砰’的一聲,茶盞砸在了她的額頭上,又‘啪’的一聲落在地上,變成一地的碎瓷。再看木香那光潔如玉的額頭上慢慢的滴下兩行殷紅的血跡來。

疼倒是還沒覺得,木香只是覺得額頭上癢癢的,像是有小蟲子在爬,她便遲疑的伸出手去摸,卻覺得溼黏黏的還帶着腥甜的氣味。她把又手指拿下來一看,滿手的血跡。木香頓時瘋了一樣的尖叫道:“啊——來人啊!殺人啦……”

葉逸風和葉敬淳早在木香進門辱罵的時候便停止了交談。葉敬淳剛要出聲呵斥這個該死的丫頭,卻被葉逸風擡手止住。父子二人眼神一對,葉敬淳便明白了,自己這個兒子是想靜觀其變,看看那個錦瑟小丫頭哦會做什麼反應。

葉逸風當時的確是想看錦瑟會有什麼反應,他以爲這個從來不吃虧的丫頭會以更犀利更尖酸數倍的語言還擊的。卻沒想到她會直接拿東西砸人。

聽那兩個動靜,葉逸風便猜到了是錦瑟拿了茶杯砸人了。葉逸風微微一笑,心想這丫頭還真是厲害,以後還是不要隨隨便便的惹她了。萬一哪一天她急了,說不定連自己都敢砸。

木香也真是配合,一聲尖叫足以把整個院子裡的人都給喊來,更別說在東里間說悄悄話的龔氏父女了。

葉逸風嘴角那淺淺的笑意沒有逃過葉敬淳的眼睛,他微微皺眉,低聲問道:“逸風,你怎麼教導的這孩子?都這會兒了,你也能笑得出來?”

葉逸風淡然一笑,說道:“只要她不吃虧就行。再說了——這本來就不是她的錯。”

葉敬淳還要說什麼,又聽見外邊一聲冷喝,卻是龔夫人的聲音:“這是怎麼回事兒?!錦瑟,你膽子不小啊,在這裡也敢撒潑?把人打成這樣,你就不怕以命抵命嗎?!”

葉逸風眉頭微微一皺,不顧葉敬淳的陰沉的臉色,起身便出去了。

錦瑟看着龔夫人氣急敗壞的樣子,淡然一笑,說道:“夫人這會兒聽見動靜了?剛剛她罵人的時候您怎麼就聽不見呢?”

龔夫人的肺都要氣炸了,俗話說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這會兒龔夫人遇見錦瑟這樣的異類,真是被活活氣死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木香跪在地上,一手捂着腦門一邊嗚嗚的哭,旁邊有丫頭過來拿了布條把她的額頭包了起來。又被龔太醫給指揮着拆開,龔太醫轉身往香爐裡抓了一把香灰摁在傷口上,又吩咐丫頭:“好了,快包起來吧。”

錦瑟看着她們手忙腳亂的樣子,心裡的怒氣散了不少。穿越到這裡之後,她最忌諱的便是‘賤人’二字。都是爹生娘養的人,誰又比誰高貴幾分呢?

這些人自己本就是供人驅使的丫頭,卻還反過頭來罵人家賤人,着實可惡。所以當木香一而再再而三的罵她是‘小賤人’時,她都懶得反駁,直接拿了茶杯給砸了過去。

龔夫人見錦瑟一言不發,神色淡然平靜的站在那裡看着衆人忙亂,恨不得那把刀上去直接把這死丫頭的腦袋給剁下來。她見木香已經被丫頭們給攙扶出去了,方轉過身來兩眼冒火盯着錦瑟問道:“就算你是逸風收的女兒,你以爲便可以爲所欲爲了嗎?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如果你在外邊殺了人難道就因爲你是逸風的女兒就不用給人家抵命了?!木香雖然是丫頭,可也是我的丫頭。連家裡的少爺小姐們見了她都要客客氣氣的,你倒好,徑自拿了東西砸她的頭?誰給你的膽子?”

錦瑟淡然一笑,說道:“膽子是天生的。我從來不無緣無故的拿別人的東西,何況‘膽子’這東西想拿也拿不來。我倒是很佩服木香的膽子呢,居然敢一進門就指着我破口大罵,難道家裡的少爺小姐們也都是被夫人的丫頭們罵大的?這可真是新鮮事兒,明兒若是傳出去了,恐怕整個皇城要熱鬧一陣子了。”

錦瑟伶牙俐齒,一絲也不輸氣勢。仰着小腦袋站在那裡,嘴角彎彎,眼神中帶着幾分嘲諷。似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

龔夫人氣得直喘粗氣,也不願跟她再多說,轉頭吩咐聞訊感慨的宋瑞家的和幾個婆子:“我們家沒有這麼沒規矩的人。你們把這死丫頭給我拉下去,好好地教訓一下。叫她知道知道什麼是長幼尊卑!”

葉逸風一直站在錦瑟身後兩步遠的地方看着她。此時小丫頭沒輸了陣勢,他也並不想插嘴。

但看着宋瑞家的帶着兩個婆子上前來,凶神惡煞般的要把錦瑟弄出去時,他上前兩步把小丫頭的手拉住,把她牽到自己的身側,淡然看着龔夫人,說道:“事出有因。夫人總不能只罰錦瑟一人。剛剛木香進門便張口辱罵,我和父親都聽見了。錦瑟身爲主子,教訓一下不懂規矩的奴才,也在情理之中吧?像這種張口便辱罵主子的狗奴才,就算是打死也不爲過,何況只是一點小傷。”

龔夫人只覺得胸口一陣憋悶,身子晃了晃,險些倒在地上。

幸虧旁邊的丫頭連翹手腳麻利,趕緊的上前去扶住了她,又勸道:“夫人消消氣,快坐下,侯爺身上有傷,您可不要再病了。”

龔夫人被丫頭扶着在身後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大口的喘了兩下,方擺擺手,說道:“好了,都散了吧。侯爺在裡面養傷呢,有什麼事兒都去外邊說。”

此時龔夫人算是有點明白了。這回葉逸風帶着錦瑟來,完全就是給自己找麻煩的。而此時的侯爺很明顯的站在了他的大兒子身邊,如果這個時候侯爺也站出來,自己恐怕連最後一絲的勝算都沒有了。

犧牲一個木香不算什麼。一個丫頭對她來說實在是微不足道。她不能爲了一個微不足道的棋子和葉敬淳鬧翻了臉。雖然葉敬淳在外邊打了敗仗,但他此時依然是鎮南侯。

在這個侯府之中,若是失去了他的信任,她這個夫人的日子會很不好過。若是他死了,自己就是寡婦。憑着葉逸賢現在的狀況,那麼整個侯府就只能落盡葉逸風的手裡。

自己還不夠強的時候,就不能硬碰硬。龔夫人在心裡一再的勸自己,方把心裡的怒火強行壓下去,說了那句話。

不管什麼事兒,都不要把侯爺牽扯進來。

葉逸風也是這樣想的。畢竟父子的血脈在,尤其是他見識過錦瑟和她父親那股黏糊勁兒之後,便莫名其妙的一再的想,如果自己的父親也只有自己一個孩子的話,會不會也像錦雲開寶貝他的女兒一樣?就算比不上錦雲開那個瘋子,至少父親對自己說話的時候會和藹一些吧?

所以此時的葉逸風,從心底裡頭還是不想把自己的父親一併拉進報復的行列的。所以他拉了拉錦瑟,低聲說道:“乖一點。有事兒待會兒再說,嗯?”

錦瑟想了想也是,裡面還躺着個傷患呢,自己就在這裡鬧事兒,的確有些不合適。於是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了。”

龔太醫坐在龔夫人的上手,擺擺手,完全一副息事寧人的樣子,嘆道:“罷了罷了!家和萬事興。你們都把肚子裡的火氣都收一收。弄得雞飛狗跳的,也不怕人家笑話麼?”

龔夫人忙俯首應道:“父親教訓的是。是我剛纔被氣糊塗了。”

龔太醫轉頭對葉逸風說道:“逸風啊,十年不見,你真是成了大人了。小孩子們調皮不懂事,你也得管教纔是。這是你的乾女兒?倒是一副水靈模樣。只是……你的婚姻大事還沒定下來吧?怎麼就冒然的認了個女兒?”

葉逸風淡然一笑,說道:“我的事情我自己心中自然有數。就不勞太醫操心了。”

龔夫人皺起眉來看了葉逸風一眼,想要質問他對自己父親的無禮,可又覺得自己問了,葉逸風也不一定會服軟。說不定他嘴裡蹦出句什麼話來,倒是弄得自己父親的臉上掛不住。於是不耐煩的問着旁邊的丫頭:“去看看午飯怎麼樣了?今兒你們風少爺回來了,飯菜務必要豐盛些。”

葉逸風擺手道:“不必了,我跟父親說幾句話就回了。”

龔太醫見這個庶子如此不給自己女兒面子,便忍不住咳嗽一聲,拿出了外祖父的款兒來,說道:“逸風啊,你難得回來一趟,你母親留你用飯也是一番好意。再者,你父親如今有傷在家休養,府中之事繁雜不堪,你也該回來幫着你母親打理一下才是。怎麼能回來這麼一會兒就走呢?”

葉逸風那裡會把龔太醫放在眼裡,只淡然一笑,說道:“府中十年多沒有我,不也一樣過得好好的?況且我們一回來,家中的上下一個個都不安穩。這個來罵,那個來打的,不過是多着我罷了。我帶着錦瑟走了,家中還能有片刻安寧,也好讓父親安靜的將養。”

龔太醫還要再說什麼,卻被龔夫人擋住,冷聲一笑,說道:“逸風現在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兒,六王爺都十分器重的。那是要做大事兒的呢。家裡這些爛事兒哪裡敢讓他操心呢。況且,家裡這些粗茶淡飯的恐怕也入不了他的口。”

葉敬淳早就聽不下去了,又聽見龔夫人說這些話,便忍不住咳嗽幾聲,在裡面說道:“逸風從今日起就回家來住了。叫人把劍影閣收拾出來,讓他在那邊居住。至於錦瑟嘛……就住在劍影閣後面的雨香榭好了。那兩處離得近,有什麼事情也方便。即可叫人去收拾屋子,我也餓了,午飯再去催一催。家裡這些狗奴才們一個個越發的沒規矩了。都什麼時辰了,午飯還沒好?”

錦瑟聽見葉敬淳的話,心中暗暗地一嘆:這老頭兒活在這樣的環境裡,早晚都要被氣死。而且他那婆娘外邊還勾搭着一個。他這會兒恐怕還矇在鼓裡呢。

葉逸風也是暗暗地嘆了口氣,轉身去對着屏風裡面應了一聲:“父親不要着急。逸風住下就是了。”

錦瑟便悄悄地上前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用眼神問他,真的要住下嗎?這以後還有安穩日子過嗎?

葉逸風微微一笑,回了她一個玩味的眼神,錦瑟皺了皺眉頭,還是猜不透他哪個眼神裡的含義。於是她低下頭去暗暗地嘆了口氣,看來這孫小姐的身份還是要繼續下去的。不過也好,正好趁機收拾一下那幾個欺負過自己的臭丫頭們,還能見到二姑娘的貼身丫頭畫眉。

不過想想又見不到歐陽鑠那個小帥哥,錦瑟又有些不情願。不過她不是那種十分在意的人,只要生活有趣好玩,能跟葉逸風在一起,住在哪裡都是無所謂的。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葉逸風已經跟龔夫人交代清楚,讓珍珠去雨香榭替錦瑟收拾屋子。而劍影閣也不用侯府的人收拾,他叫自己的貼身小廝虎子和蟋蟀過去收拾,丫頭婆子一律不要。

龔夫人見他竟如此防備自己,連遮掩都不遮掩,臉色頓時不好看起來。

不過今天她的臉色是無論如何也好不到哪裡去了,所以葉逸風值當沒看見的樣子,拉着錦瑟的手轉進屏風去跟葉敬淳說話去了。

龔太醫悶聲嘆了口氣,對龔夫人說道:“你這裡人多事雜,我被鬧的頭都痛了。我先回去了,改日再來看侯爺的傷。”

龔夫人心裡無限委屈,只得上前攙扶着自己的老父親起身出門去,方輕聲嘆道:“父親也看見今日的情景了——唉!”龔夫人仰頭長嘆一聲,繼續說道:“我這好日子真是到了頭了。父親可要替女兒想個法子。不然的話,女兒還不如去地下陪伴母親去算了……”

龔太醫嘆了口氣,說道:“你也別說這種傻話。只要我活着一天,就會盡全力幫你一天。前些日子皇上回京,我進宮爲皇上診平安脈的時候,恰好碰見敬妃娘娘宮裡的小福子,他說娘娘這幾天懶得動彈,又不思飲食,怕是有喜了呢。我說去給娘娘診脈,娘娘又怕驚擾了太后和皇后,只說沒事兒,要靜養一段日子。你抽個時間進宮去瞧瞧。若是娘娘真的能給皇上生個一男半女的,你和逸賢你們母子將來的也有個依靠。”

龔夫人滿肚子的憤懣都被自己父親這幾句話給衝散,立刻換了歡笑之顏,高興地扶着龔太醫慢慢的走下臺階,父女二人往院門口走了幾步之後,方感慨的說道:“若真的是這樣,那可太好了。”

龔太醫也微微笑道:“是啊。所以你凡事都要往好處想。不過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加上一個小毛丫頭罷了。你看你剛纔那樣子,他們還沒怎麼樣呢,你倒是先失了分寸。這又怎麼能願人家不跟你一條心?”

“嗯,是啊。我這會兒想想,剛纔也是太沖動了。都是那小蹄子的緣故,我一看見她那副狐媚的樣子心裡就來氣,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龔夫人扶着自己的父親往外走,行至院門口,忙道:“父親慢一點,看着腳下的門檻兒。”

龔太醫慢悠悠的擡腳,邁過院門口的門檻兒,又走了幾步,方說道:“行了,你回去吧。記住,拿出大家主母的氣度來。不要動不動就發火發怒,那樣只能讓你更加被動。你看那小丫頭,不管說什麼做什麼,都笑嘻嘻的。一出手就是狠的。這回木香那丫頭是留不得了,你趕緊的想個辦法把她打發出去吧。以後挑丫頭別儘管撿着好看的挑。伶俐是最要緊的。”

龔夫人點頭答應着,又嘆了口氣,說道:“父親哪裡知道,我也有我的難處。”

龔太醫瞭然的笑了笑,搖搖頭,說道:“你兒子女兒都有了。有些事情該裝糊塗的就裝糊塗就是了。就算侯爺喜歡別的姨娘丫頭們,又能怎麼樣呢?退一萬步說,再有個庶子庶女的對你也無所謂。你呀!還是想不開。行了,別送了。我走了。”

龔夫人站在院門口看着自己的老父親慢慢悠悠的漸行漸遠,又沉了沉心神,方轉身回了屋子裡。

丫頭們已經傳了飯菜進來,龔夫人看着金氏和羅氏兩個姨娘把桌椅調開,便吩咐丫頭們:“把二姑娘和四姑娘請過來,今兒家裡添了人,都來認識認識。”

旁邊自然有丫頭答應着去請人,葉逸賢也一步三挪的從外邊進來,卻又有些膽怯的看看屏風那邊。依然是擔心父親看着自己又不高興。

屏風之內偶然傳來葉敬淳的笑聲,卻如同一把刀刺在龔夫人的心頭。

想想自己努力了那麼多,費進了心思把葉逸風從家裡弄出去,還以爲已經永除禍患了,卻不想依然又轉了個圈,回到了原地。

他還是隻看到那個丫頭養的孩子,就算自己的女兒如今貴爲敬妃娘娘,就算兒子出落得一表人才,都無法博得他的一聲讚揚,都換不來他發自內心的一聲笑。

不過父親說的話猶在耳邊,這一切她都得忍。

葉逸賢看自己的母親不說話,站在那裡望着屏風發愣,忙走過去攙扶着她的手臂,關切的問道:“娘啊,你累了吧,先在這邊坐一坐,一會兒二姐姐和四妹妹就過來了。”

龔氏被自己的兒子提醒了一下,忙回頭來笑了笑,說道:“的確是累了。不過也是叫木香那死丫頭給氣着了。這死丫頭也太不懂規矩了。逸風收了錦瑟爲義女,怎麼說都是上一層的主子,她居然敢口出髒話,真是打死也不爲過。不過你父親現在有傷在身,家裡實在不宜再見血光了。你替我過去瞧瞧她,教訓她幾句替娘出出氣也好。”說完,她又給葉逸賢使了個眼色,低聲說道:“我知道你是個心軟的,如果想要她活下去,就安排人快些把她送走。否則待會兒用了晚飯,你父親說不定就要發落她了。”

葉逸賢忙答應着:“好,兒子這就去安排一下,她雖然糊塗,但卻不至於是死罪。娘你放心吧。”

龔夫人輕輕地出了一口氣,又淡然的笑着點點頭說道:“好。娘相信你,你去吧。”

葉逸賢點了點頭,轉身退出去往一旁的廂房裡去看木香。

木香被錦瑟用茶盅給砸破了腦袋,這會兒正在廂房裡哭哭啼啼的罵着呢。旁邊一個叫艾草的小丫頭正坐在那裡勸她。葉逸賢一進來倒是把她們兩個給嚇了一跳。艾草忙站起身來說道:“爺怎麼過來了?這會子不是要開飯了嗎?”

葉逸賢看着她纏着白布條依然滲出血跡的額頭,嘆了口氣說道:“還疼麼?太太叫我過來看看你。”

這話一說,木香的眼淚掉的更兇了。索性拿了帕子捂着臉,嗚嗚的哭起來。

艾草站在一旁嘆道:“剛宋大娘看過了,只是破了點皮,並沒有傷着骨頭,過個一兩天就好了。她這會子只是心裡的氣還順不過來。”

葉逸賢無奈的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艾草,吩咐道:“艾草,你去給我倒杯茶來。”

艾草忙答應着轉身出去,並把房門帶上。

葉逸賢嘆道:“這也是你的劫數。你說你好好的,怎麼又跟錦瑟那丫頭對上了?你們兩個向來不對付,好好地說句話都不能,你明知道她來了,還進去做什麼?”

木香聽了這話,把帕子從臉上拿開,生氣的說道:“爺說的這是什麼話?在咱們這個院子裡,還有我躲着她的道理麼?她又不是什麼正經的主子,難道我見了她還要給她磕頭請安麼?”

葉逸賢皺了眉頭,嘆道:“憑她之前怎麼樣,如今已經是大哥收到跟前的義女,剛父親都沒說什麼,你又怎麼能罵她?你罵她,別說她拿茶杯丟你,她再跟大哥撒個嬌,你想想你還有命在嗎?如今父親對大哥,縱然不是千依百順,可憑着大哥在外邊的威望,你還當是之前呢麼?”

木香聽了這話先是一怔,停了哭泣茫然的擡起頭來重新打量着葉逸賢。這位爺從小就是吃飽穿暖只管自己安心玩樂的主兒,不喜歡讀書,更不喜歡跟外邊的那些人來往。

他只喜歡做那些詩啊詞的,整日裡悶在家裡跟姐妹們呆在一起玩耍。大家都以爲他是個沒心沒肺的人,也曾暗地裡爲龔夫人嘆息,想着夫人這一輩子操心勞碌,最終這位爺還不知道能不能稱爲這個府裡的頂樑柱呢。

如今聽他這番話,倒是頗有幾分道理啊!

連這位爺都看的如此清楚,爲什麼自己剛剛就沒弄明白呢?還冒冒失失的闖進去,白白的討了這一茶盞,到現在連個說理的地方都沒有了。

葉逸賢見木香看着自己許久不說話,又嘆了口氣說道:“剛母親跟我說了,她很生氣。讓我來好好地教訓你。你趕緊的想想你該怎麼辦,待會兒我叫人把你送出去吧。若是過了今晚,恐怕你就沒那麼容易逃得過去了。”

木香被這番話嚇了一跳,急忙轉身拉住葉逸賢的衣袖,在炕上跪了起來:“我的小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啊?奴婢怎麼聽不明白啊。”

木香一邊哭着一邊從炕上下來,跪倒在葉逸賢的腳邊,哭着求道:“我的爺,你好歹求求太太。我是不願意出去的。是打是罰我都認了,我的爹孃都不在京城,這裡一個親人也沒有,出去也只有被人賣的份兒,我不要出去啊!”

葉逸賢皺眉道:“我是看在我們往日的情分上,纔來提醒你。我想這也是太太的意思。如今大哥在父親的心目中是何等的重要你也應該看見了。你得罪了他的人,如何會有好下場?再說了,這世上沒有不散的宴席。我們家雖然好,但卻終究不是你的歸宿。你聽我的話,趕緊的告訴我外邊你可有安身之處。等過了這頓飯,恐怕就真的來不及了。”

木香聽了這話,立刻想到了外邊相好的男人,於是忙說:“少爺你想辦法把我送到鋪子裡去吧。我去錦衣華裳繡坊。我去那裡做繡活自己養活自己好了。”

葉逸賢對鋪子的事情並不上心,聽了木香這話,便問:“你怎麼知道人家繡坊會收你啊?你有認識的人在那裡嗎?”

木香忙點頭說道:“有的有的。少爺只管派人送我去,我到了那裡自然會安頓下來。奴婢謝少爺大恩大德。”說着,木香又給葉逸賢磕頭。

葉逸賢又彎腰把她拉起來,說道:“好,你跟我走吧。”

木香忙起身去旁邊的櫃子裡隨便拿了幾身衣裳,又拿了個包袱包起來挽在手臂上,便匆匆的說道:“少爺,好了。咱們快走吧。”

葉逸賢點頭說道:“好,我們從後門出去。”

晚飯的時間,府裡的下人們都各自歸了各自的位置上去等着開飯。若不是葉逸賢親自出來吩咐人預備馬車,恐怕那些人會偷懶不自在。到時候喧嚷出來又是麻煩。葉逸賢平日裡對這些丫頭們都比較關心,此時爲了木香的安全,他也情願爲她跑一趟。何況還有自己母親的吩咐。

葉逸賢拉着木香悄悄地從後門出去。有下人看見他們兩個也沒有誰會多心。畢竟夫人的貼身丫頭跟少爺在一起,很多人見了也只有福身請安問好的份兒。

龔夫人那邊,飯菜還沒擺好,二姑娘和四姑娘便帶着丫頭到了。

姐妹兩個進門後先給龔夫人請了安,龔夫人淡淡的笑了笑,說:“逸風來了。在裡面陪你們的父親說話呢。待會兒你們再見面吧。”

鸞音和燕舞兩個對視一眼,鸞音便笑道:“我們說一路上過來看見丫頭們忙忙碌碌的,原來是大哥回來了。”

龔夫人臉上依然是淡淡的微笑,說道:“你父親昨天回來你念叨了一天呢。”

燕舞忙道:“那是之前父親十年沒見到大哥的緣故,他總是不放心大哥在外邊嘛。如今回來了,也自然就好了。咦?怎麼沒見三哥?”

龔夫人搖搖頭說道:“剛剛在的,你們父親見了他就生氣。我叫他回房去了。”

鸞音便輕聲嘆了口氣,很是無奈的搖搖頭。

她這表情被龔夫人看在眼裡,儼然是爲葉逸賢抱不平,於是她便覺得這個女兒很是貼心。也跟着嘆了口氣,說道:“你們的父親在外邊征戰,很是辛苦。這回負傷回來更是受了不少的罪。你們一個個都要聽話孝順纔是。”

鸞音和燕舞忙站起來,福身說道:“是,母親的話女兒記住了。”

一時丫頭們魚貫而入,把飯菜一一的擺上了飯桌。龔夫人帶着兩個女兒轉過屏風去,親自服侍葉敬淳穿上衣服下牀來用飯。

葉逸風和錦瑟反而不好在一旁站着,便悄然退了出來。在經過鸞音的面前時,葉逸風的腳步略停頓了一下,側臉看了一眼鸞音那張姣好的面容。

鸞音忙福身叫了一聲:“大哥。”

燕舞也跟着叫:“大哥好。”

葉逸風微微點頭,說了聲:“二位妹妹好。”然後又轉頭跟錦瑟說道:“叫人。”

錦瑟也有模有樣的是福了福身,說道:“二姑娘,四姑娘好。”

鸞音微微一笑,沒有說話的意思。倒是燕舞比錦瑟小好幾歲呢,說話也沒什麼顧忌。又見錦瑟錦衣華裳的,人也長高了許多,又是一張討人喜歡的圓圓的臉蛋兒,於是心裡有些不高興,便撇了撇嘴,輕聲笑道:“大哥倒是把這個小丫頭給養的又白又胖的呀。”

錦瑟忍不住從心裡罵了一句:你丫才又白又胖呢!姐又不是豬,說什麼又白又胖?

葉逸風淡然一笑,說道:“好了,我們先去外邊等父親了。”

錦瑟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被葉逸風拉着出去了。

鸞音衝着他們的背影鄙夷的一笑,又瞥了燕舞一眼,輕聲說道:“四妹妹很喜歡那個錦瑟小丫頭呀?”

燕舞好不氣短的笑回去:“二姐姐這話說的可不對了,聽說她現在已經不是丫頭了呢。”

鸞音還要再說,便聽見裡面龔夫人說了聲:“老爺,好了。您慢些走。去外邊妾身再服侍你洗臉吧。”於是她們姐妹二人忙轉過身來,鸞音從另一側攙扶着葉敬淳,幾個人慢慢的轉出屏風去。

一直走到飯桌跟前,葉敬淳在首位落座後,龔夫人命丫頭端過洗臉水來,金氏上前絞了手巾遞給龔夫人,龔夫人親自給葉敬淳擦了臉,又擦了那隻沒受傷的手臂。另一隻手臂因爲肩膀上綁着紗布,行動不變,所以只放在腿上不能動彈。

收拾利索後,龔夫人在葉敬淳的身邊坐下來。轉身招呼葉逸風等人入座。

葉敬淳便對葉逸風說道:“你坐我身邊來。錦瑟小丫頭就坐在你義父旁邊吧。你這是頭一次來家裡用飯,不必拘謹,愛吃什麼叫丫頭們給你端過去。”

錦瑟忙道謝,然後大大方方的在葉逸風身邊坐下來。

鸞音和燕舞有些納悶,不過她們二人看龔夫人神色如常,正在給葉敬淳盛湯,便也不動聲色的在龔夫人的下手落座。

葉敬淳又不悅的問道:“逸賢呢?一家人吃飯怎麼獨獨少了他?”

龔夫人忙說道:“剛剛他說肚子有些不舒服,想必是吃了什麼涼東西了。我叫他回房去了。我們吃吧,待會兒等他過了這一陣兒,再叫人給他送點吃的去好了。”

葉敬淳依然不高興,但也沒怎麼計較,只冷冷的說了一句:“一個男兒家如此嬌慣着,如何能成大器呢。”

龔夫人忙道:“他原本就生的體弱多病的,侯爺若是逼得緊了,萬一有個好歹,妾身後半輩子可要靠誰呢。還請侯爺稍微寬恕他一些吧。”

葉敬淳不想在這種時候再鬧什麼不痛快的事情。便用那隻沒受傷的手臂拿起筷子來,說道:“行了,吃飯吧。”

龔夫人忙在那一盅山參燉老母雞裡面撈了一個雞腿放在葉敬淳的飯碗裡,又對葉逸風和鸞音說道:“吃飯吧。你們都隨意些。”

葉逸風看了看滿桌子的菜,可謂是山珍海味,只是都不是錦瑟喜歡吃的。於是轉頭輕聲問道:“你要吃什麼?”

錦瑟輕聲笑了笑,說道:“什麼都好。”

他們兩個的對話極其簡短,也是最平常的兩句話。但在這張飯桌上,卻引來數道異樣的目光。

別人倒還好,只有九歲的燕舞首先看不下去了,冷聲一笑,自己加了一個魚丸放到面前的飯碗裡,方擡眼看着錦瑟,說道:“你應該比我還大幾歲吧?怎麼到跟個小孩子一樣呢?吃什麼自己夾不就是了,還要大哥伺候你呀?”

錦瑟從剛纔她說那句‘又白又胖’的時候,便瞧着這小丫頭不順眼了。只是對方是個八九歲的小孩兒,自己實在沒必要跟她一般見識,所以也沒怎麼樣。

但這會兒她這麼明目張膽的挑釁,錦瑟卻有些忍不住了。於是把手中的筷子一放,微微笑道:“是呀,之前用飯的時候,都是四五個丫頭伺候着,飯菜也都要換好幾遍呢。我這人毛病太多,嘴巴又挑,極少有什麼飯菜能對胃口。所以他纔會問我,要吃什麼。”說完,她又甜甜的笑着回頭看了一眼葉逸風,又嘆了一口氣,無奈的說道:“都是你把我給寵壞了呢。我都不知道我有這麼多壞毛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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