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晴天

“楚雲帝國,有一個名爲冬陌的非常不出名的小村莊,冬陌村四面環山,入村的唯一入口,便是東面山底的一個偏僻石洞,石洞入口甚是窄小,而且洞前有雜草掩映,如果沒有冬陌村村民的引導,尋常人是根本無法發現此村落的。內裡山清水秀,鳥語花香,蝴蝶翩躚飛舞,鳥兒自由啼叫,魚兒歡快地在水裡遨遊,每一天都是晴天,人們與世無爭,相處融洽,沒有勾心鬥角,也沒有爾虞我詐。”

“鄰里互幫互助,村民相親相愛,每一天都過得無憂無慮,大家都很喜歡待在這個村子裡面,他們開闢農田,自給自足,並且馴養畜牲,培植蔬果,生活所需基本上能夠滿足要求。所以,他們與外界幾乎沒什麼交流。”

“讓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村前的那一片黃花地,每當微風襲來,黃花細碎的香味會縈繞整個冬陌村,時而不時地會帶起一些孱弱的黃花花瓣,在空中打着轉兒,徜徉在冬陌村的上空,那畫面,現在回想起來,仍然能夠觸動我的心絃。只是……唉。”

趙性站起身來,嘆了口氣,面色繁雜眼神深邃,看向屋外遙不可及的遠方,彷彿是在追憶過往。

見到趙性似有心事,風倩倩好奇地問道:“趙大哥,住在那樣的一個美好的村子裡面,你應該感覺到開心快樂纔是,怎麼會唉聲嘆氣呢?”

趙性沉默片刻,解釋道:“那個村子確實很美好,當年我住在那個村莊也感覺很舒適,可惜……冬陌村已經不復存在了。”

“故事開頭總是這樣,適逢其會,猝不及防。”

“我是個孤兒,直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我被我的父母拋棄在冬陌村的山腳下,小芳的父母聽到了我的哭聲,便從冬陌村的入口處走了出來,將我抱回村中,悉心照料,當時小芳也剛剛出生不久,小芳的父母便讓我和小芳結爲兄妹,我那時什麼都不懂,就聽從了小芳父母的教誨,和小芳以兄妹相稱。”

“時間過得很快,十八年就這樣一晃而過,我逐漸長大成人,小芳也長成了美人胚子,村子裡面喜歡她的男孩數不勝數,但是她卻偏偏喜歡我,然而……當時的我,正值青春年少,滿腔熱情,只希望能夠手握大權,執掌天下,心中豪情萬丈,哪裡會在意這些兒女情長?我的豪情在冬陌村裡卻無處釋放,每天都過着千篇一律的生活,漸漸地,我就產生了厭煩的感覺。或許因爲我本來就不是冬陌村的人,所以我一直想逃離冬陌村,去看看外面繁華的世界。”

“可惜,入村容易出村難,因爲村長害怕我會泄露冬陌村的秘密,而且我原本就不是冬陌村村民,所以村長非常不信任我,打死也不同意讓我出村。加之小芳一家也勸誡我,外面的世界很殘酷,就生活的環境而論,遠遠沒有冬陌村的萬分之一。我只能悻悻地答應,但我知道,我心裡的那股熱情,不僅沒有消磨,反而因爲壓抑地太久,變得越發地旺盛,越發地不可收拾。”

“十九歲那年,我終於忍不住了,我越發覺得冬陌村的生活無聊至極,毫無激情可言,我開始去求村長,村長爲人祥和,村民提出的任何要求,他一向是盡力而爲,但是,在我請求出村的這個要求上,他堅決不肯讓步,他說除非他死了,否則,我是絕對不可能出村的。”

“我當時年輕氣盛,一氣之下就和村長打了起來,由於村長年老體衰,所以是我佔了上風,我打斷了村長的腿,偷了他的鑰匙,然後……我就被村民們抓住,綁在木樁上,準備對我施加冬陌村最嚴厲的懲罰——閹割。如果不是在冬陌村而是在其他村子,我襲擊村長這一罪名,恐怕會被村民們活活打死。相對於處死來說,閹割只不過是耍小孩子把戲罷了。冬陌村村民果然還是太善良了。他們如此善良,我卻……”

“在村民們準備閹割我的時候,小芳來了,小芳她爲了我向全村人下跪,不斷爲我求情,一直跪了一天一夜,嗓子都啞了,最後由於體力不支昏倒在地,村民們良心不忍,決定對我網開一面,取消閹割,告誡我千萬不要有下次,不然,無論誰來求情都沒用。”

“村民們走散後,當時的我自以爲胸懷天下,對兒女情長根本不在乎,我連一句感謝的話都沒有對小芳說,甚至都沒來得及照顧她,就再次踏上征程——偷鑰匙。由於冬陌村村民宅心仁厚,沒有料到我會屢教不改,沒有任何的防備,我偷到了出村的鑰匙,我興奮不已,竟然連一句告別都未曾和小芳的家人說過,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冬陌村,離開了這個世外桃源。”

“出村之後,我開始在楚雲帝國遊蕩,我並沒有將冬陌村的事情說給任何人,雖然我年少輕狂,但還不至於恩將仇報,如果我將冬陌村的消息泄露出去,冬陌村的寧靜肯定會被打破。那時我運氣很好,正好碰上楚雲帝國和元月帝國交戰,全國大幅度徵兵,我立刻響應了號召,加入了軍隊,由於我體質特殊,修煉速度非同尋常,實力晉升十分神速,在戰場上屢建戰功,一年之後,我由於百戰百勝被國王看中,破格提拔我爲帝國大將軍,從此雞犬升天,地位顯赫,要錢有錢,要權有權。”

“奪得功名之後,滿腔熱情得到了回報,然而我發現,我竟然沒有想象中的那種欣喜,而且我身邊美女無數,她們個個都長得國色天香,只要我想要,她們就會蜂擁般地撲過來,任我玩弄,然而,我卻一個也看不上眼,到那時我才知道,我喜歡的人,只有一個——小芳。”

“於是,我決定辭去官職,不再領命,國王愛才,我的請求被他一拒再拒,他始終不肯答應我的請求。碰巧那段時間國王身患陰寒之症,生命垂危,需要至陽之物方能治癒,國王承諾,只要我能夠尋到這至陽之物,他就允許我辭職。我立刻答應,雖然不知道能否找到至陽之物,但能夠離開皇宮,我就已經心滿意足,因爲,這就意味着……我可以去找小芳了。”

“兩年的光景,我從當初默默無聞的小人物成爲了當今身份顯赫的大將軍,我經歷了大大小小的戰爭,從未有過心慌的感覺,然而,在我循着記憶中的那條路前往冬陌村的時候,我的心卻莫名其妙地緊張了起來,一番找尋之下,我重新進入了冬陌村,這一次我只爲小芳而來,我喬裝打扮,努力變成小芳熟悉的模樣,只希望她還能夠記得我。”

“進村之後,爲了避免被村子裡的村民發現,我隱蔽身形,沒有被村民發現,我偷偷地來到了小芳的家,命運真是碰巧,小芳正好從田地裡幹完農活回來,她依舊是那樣的美麗,她一見到我,立刻就怔在原地,癡癡地看着我,一時之間即興奮又激動,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正想跑過去抱抱她,誰知道,一個兩歲大的小女孩突然跑到她的身邊叫她‘娘’,緊接着,一名英俊和善的男子從房間中出來,親切地稱呼她‘娘子’,小芳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是徵徵地望着我,那名男子好奇地問她是否認識我,她沒有回答,男子又走到我身邊,詢問我是否願意進屋喝杯茶。”

“原來,我不在這兩年裡,她已經嫁爲人婦,並且生下一個聰明伶俐的女兒,而我,除了得到了一個大將軍的職位,仍然是孑然一身,什麼也沒有。我當時只覺得心灰意冷,整個天都快塌下來了,我一句話也沒有說,因爲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看到她如今幸福快樂地生活,我即欣喜又後悔,心中五味雜陳,全身都麻木了,我都不知道我最後是怎麼離開冬陌村的。”

“我離開以後,國王就對冬陌村發起了進攻,我不知道,我去冬陌村的時候,國王竟然派了眼線跟蹤我,而且,眼線竟然在冬陌村發現了至陽之物——烈焰神石。這塊神石就埋在冬陌村村中心的地底下,正是由於這塊烈焰神石,冬陌村才能每天都是晴天,從不下雨。然後,災難來臨了。”

“由於那天小芳的丈夫只發現了我,沒有察覺出眼線的存在,就連當初已經是大師級別的我,也沒能意識到有眼線跟蹤,小芳的丈夫根本沒有修煉過,所以,沒發覺眼線的存在也實屬正常。”

“之後,小芳的丈夫順藤摸瓜,查出了我並不是冬陌村的村民,在國王的軍隊入侵冬陌村的時候,他認爲這些軍隊都是我帶來的,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我,我成爲了冬陌村的罪人。而當時,一切好像是被人佈置好的一般,上天根本不給我解釋的機會,我正準備去拯救小芳,順便把所有的事情解釋清楚,冬陌村的村民民風純樸,很有可能會相信我的解釋,可惜,國王八百里加急派人將我召回,說有緊急事務需要處理,如果不回去,就要撤銷我的職位。兩年前,我已經做錯一次選擇,失去了小芳,這一次,我不一錯再錯!”

“所以,我選擇孤身一人前往冬陌村,準備迎救小芳,待我再次進村,村裡早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村莊內烽煙四起,房屋全部被士兵摧毀,灰燼漫天飛舞,村前的黃花被馬蹄踩得粉碎,鳥兒渾身是血的栽倒在村子裡,魚兒全部發黑致死,蝴蝶被活活燒死,天氣陰沉沉的,晴天已經不復存在,遍地都是污血,村民們從未修煉過,在久經訓練的士兵面前,這些村民根本就是以卵擊石,有的被破開了胸膛,有的被砍去了頭顱,有的則被活生生砍成了兩半,肉絲和白骨森然地粘合在一塊,令人膽戰心驚。”

“冬陌村,從前的世外桃源,如今已經是人間煉獄,地獄修羅。村裡面瀰漫着血腥的氣息,一片死氣,看不到半點生機,我不可置信地往村子中間走去,卻出乎意料地發現了一大堆士兵的屍體,這些士兵全身發燙,每個士兵的皮膚都呈火紅色,死相慘不忍睹,表面上卻沒有任何的傷害。”

“突然,五個村民出現了!這裡竟然還有活着的村民!我欣喜若狂,想要和他們打招呼,然而,他們卻以爲我是國王派來殺他們的,他們其中的一人突然拿出一塊火紅色的石頭,然後唸了幾句咒語,那塊石頭中立刻迸射出三道火紅色的光芒,速度飛快,我又沒有及時防備,眨眼間,那三道光芒已經擊中了我的胸膛。”

“緊接着,我便感覺全身被火燒了起來,痛苦萬分,只感覺就快被燒死了一般,我痛的在地上打滾,狼狽至極,那些村民嫉惡如仇,再次念起咒語,眼看着又要發起攻擊,這個時候,小芳出現了。”

“見到小芳還活着,我心裡十分高興,我想和她打招呼,卻由於火毒太過猛烈,我的身體倍受煎熬,意識都差點消散,想要說話,卻說不出聲來,我見到小芳對那幾個村民說了幾句話,好像是在求情,那幾個村民先是非常不願意,然後漸漸地放下了石頭,應該是因爲小芳的緣故,村民們放過了我。”

“小芳又救了我一命,她還沒有忘記我!我在心裡發誓,這次,我一定要拯救她,不能讓她受到任何傷害,然後,我們去一個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地方,生一大堆孩子,過無憂無慮的生活。”

“權力,我再也不想要了。我只希望,小芳能夠一直在我身邊,只要有她在,我就心滿意足了。”

“可惜,造化弄人,小芳勸導那五個村民住手之後,正要準備過來和我說話,這時候,突然竄出來幾個該死的士兵!由於村民們毫無防備,士兵們得手了,五個村民應聲倒地,小芳立刻跑到我的身旁,給我服下了一顆丹藥,對我說,哥哥,快跑!”

“話音未落,一個可惡的士兵已經來到了小芳的身後,他持着一柄寒光爍爍的大刀,殘忍無比地刺入了小芳柔弱的身軀。那一瞬間,我真想替小芳擋住那一刀,可惜我沒有力氣!我真是個廢物!”

“小芳倒了下去,就倒在我的身旁,她依舊那樣癡癡地看着我,她笑了,她的笑就如同春日裡和煦的風,她的笑是那樣的溫柔,那樣的好看,你們這些該死的士兵,爲什麼要殺她?!爲什麼要殺死我愛的女孩?!”

“你們該死!該死!我發瘋一般從地上爬起,體內的火毒已經消散了許多,原來小芳給我喂下的是解毒的丹藥!我猝起發難,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出手就將那名劊子手撕成了兩半,緊接着我殺了其他的士兵,殺完人之後,我抱着小芳,就這樣輕輕抱着,她仍然癡癡地笑,她輕聲說道:哥哥,如果我先死,我會化作一片白雲,爲你抵擋陽光的灼熱……”

“不,不,不!我不要你死!一定有方法,我一定有方法可以救治你的,小芳,別離開我,不要離開我!我緊張地哭了,小芳也哭了,她想爲我拭去眼角的淚,只可惜她的手剛剛觸及我的臉龐,就再也沒有了力氣……”

“故事的結局總是這樣,花開兩朵,天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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