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麼？”少女忽然問道。
楊開報出自己的名字，老實的不行，臨了補充一句：“我乃明王天弟子！”
少女呵呵冷笑，渾不在意。
楊開便知自己有些畫蛇添足了，他本是想扯着明王天的虎皮做大旗，好讓這七品女子多少有些忌憚，不至於老是對他動什麼殺機，但看人家這架勢，根本就不在乎他是不是什麼明王天的弟子。
看樣子真如許望之前所說，在這破碎天中，什麼高貴出身都是假的，自身實力纔是真的，各大洞天福地出身的開天境，不是沒有死在這破碎天的，但那又如何？殺人者不是依然逍遙自在？
意識到這一點，楊開當即閉嘴不言，唯恐言多必失。
少女卻忽然臉色一變，扭頭朝一個方向望去，咬牙低喝：“老不死的，來的倒是挺快！”
話落之時，一把抓住楊開的肩頭，世界偉力催動將他裹住便要遁走。
然而一股兇猛澎湃的力量卻是隨之而來，少女一咬牙，將楊開丟了出去，曼妙身形滴溜溜一轉，擡掌朝那邊迎上。
小小破碎靈州，完全承受不住兩大上品的交手餘波，轟然爆碎開來。
等楊開回過神的時候，少女已經重新站在自己身邊，如臨大敵地望着前方，順着她的目光看去，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嫗微微佝僂着腰，靜立虛空之中，目光貪婪地注視着楊開。
楊開被她那眼神看的渾身起疙瘩。
“老妖婆，你找死！”少女嬌喝一聲。
老嫗皺巴巴的臉擠成一團，露出乾枯笑容：“夏琳琅，你我皆是七品，口氣不要這麼大，你殺的了老婆子嗎？”
被老嫗喚作夏琳琅的少女冷哼道：“今日殺不了你，來日殺不了你？別忘了，你是土埋半截脖子的人，我可是風華正茂，熬也熬死你了。”
老嫗道：“是啊，你年輕，年輕就是資本，但是年輕人未必就能如我老婆子敢拼命，老身拿自己的命，換你的命，你換不換？”
夏琳琅黛眉緊皺：“這人是我先找到的，天地泉理當歸我所有，你若今日就此退去，我琳琅宮願做補償。”
老嫗呵呵笑道：“這種事若是有什麼先來後到，咱們之前也不用打的你死我活了。至於補償，你自己也說了，老身土埋半截脖子，要那補償有什麼用？”
夏琳琅咬牙道：“那你要天地泉有何用？”
“老身自有用途，這就無需你操心了。”
“看樣子你是真想死在這裡了！”一言不合，夏琳琅殺機瀰漫。
老嫗緩緩搖頭：“你也休要嚇唬老身，你我交手，勝負在五五之分，若是動靜太大，最後只會便宜了旁人！”
夏琳琅聞言立刻警惕查探四周，不過並沒有看到旁人的蹤影，不禁冷哼道：“故弄玄虛。”
老嫗道：“放心，老身只是機緣巧合才找到此地，那傢伙去了另外一個方向，暫時是不會注意這邊的。”她雖然一直在跟夏琳琅說話，但那一雙看似渾濁的眸子卻始終盯在楊開身上，此刻忽然皺眉：“不對啊，以你的心性居然還會留這小子性命，難不成……”
她忽然臉色一變，瞪着楊開道：“小子，你已將那天地泉收入了小乾坤？”
楊開不答，只是瞧了夏琳琅一眼，一副馬首是瞻的架勢。
老嫗忽然放聲大笑起來：“你小子倒是福大命大，怪不得沒死在這女人手上。你以爲她不殺你，是心地良善？”
其實楊開沒搞懂夏琳琅爲何沒對自己痛下殺手，方纔她用銀絲在自己身上中下禁制之後，楊開一直警惕着，誰知她竟是半點殺心也無。
“錯啦，她不殺你，不過是因爲天地泉被你收進了小乾坤罷了，你如今不過六品開天，若你身死道消，小乾坤崩塌之下，天地泉有極大的可能也會隨之灰飛煙滅，她怎會冒這種風險？她是不是問過你有沒有機會晉升上品？”
不等楊開回答，老嫗便自顧地答道：“你應該是有機會晉升上品的，否則早就死了，哪還會活到現在？不過若是你有朝一日晉升上品，那便是你身隕之時，上品開天的小乾坤已經由虛化實，那個時候你就算死了，天地泉也能順利保留下來。”
楊開露出恍然之色。
怪不得夏琳琅之前說她不介意賭一把。自己如今是六品，若是被殺，天地泉有極大可能隨着小乾坤的崩塌灰飛煙滅，所以她需要留住自己的性命，就像養着雞鴨一般，待七品再動手。
楊開沒有多少憤怒，只是背後一陣冷汗淋淋。
他雖是六品，但如今小乾坤早已由虛化實，換句話說，就算他死了，也根本不會影響到紮根在小乾坤中的天地泉。
暗暗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不能暴露自己小乾坤的秘密，否則就真的沒活路了。
老嫗說話的時候，夏琳琅並沒有打斷的意思，顯然是根本不介意楊開知道她的盤算。
老嫗和顏悅色地望着楊開：“小輩，別看你身邊這女人長的人畜無害，天香國色，其實比毒蛇還要毒呢，跟着她是沒有好下場的。”
楊開咧嘴一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夏琳琅斜了楊開一眼，那老嫗一時無言。
默了好一會，老嫗才搖頭道：“年輕人色令智昏，不過也在所難免，要不要考慮一下跟着老身？老身沒有那麼多歹毒心思，可以跟你保證，待你晉升七品的時候，只需割捨一部分小乾坤的疆域，將天地泉移出，絕不會害你性命。雖說此舉有損你的修爲根基，但總好過一死。”
楊開板着臉道：“婆婆看着不像是什麼好人，我信不過。”
老嫗沙啞笑道：“你信不過老身，就信得過這蠍蛇心腸的女子？”
楊開嘆息一聲：“兩位都是高人，我是惹不起的，要不你們兩位在這裡先分個生死？誰活着我便跟着誰。”
老嫗冷哼一聲：“小滑頭！”
夏琳琅也沒了耐心：“老妖婆，你若執意在這裡與我分個生死，我也不介意送你一程，若是還想安度晚年的話，就識相滾蛋！”
老嫗怒容滿面，卻並非她自己之前所說願捨命換命。
夏琳琅露出譏諷笑容，一把抓住楊開的肩膀，化作一道流光，疾馳而去，楊開能清楚地感受到，背後一道目光如螞蟥一般咬在自己身上，一縷殺機蠢蠢欲動，不過直待兩人馳出很遠一段距離，那老嫗也沒有動手的意圖。
她顯然是沒把握將夏琳琅留下來，真要拼命，兩人也不過伯仲之間，到頭來還是隻能忍下心頭那股怒氣。
凝視夏琳琅和楊開消失的背影，老嫗眼神怨毒：“你又能跑到哪去？”
“很失望我跟那老妖婆沒打起來？”夏琳琅忽然斜眼朝楊開望來。
楊開一拍胸脯道：“你們若是打起來，我肯定幫你。”
“是嗎？”夏琳琅似笑非笑。
楊開岔開話題道：“其實姑娘若想要那天地泉的話，也不用等我晉升七品，回頭安定了下來，我想辦法將天地泉從小乾坤中逼出來便是。”
夏琳琅笑了笑：“你可以試試，若是成了，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楊開悶悶地應了一聲，半點伺機遁逃的心思都不存。
似是要安撫他，夏琳琅道：“老妖婆雖然居心叵測，但有一句話沒說錯，我原本打算等你晉升七品便痛下殺手，奪回那天地泉，不過既然被她將此事捅破，看在你還算配合的份上，我也不好把事情做的太絕了。”
“姑娘現在有什麼打算？”楊開問道。
“待你晉升七品之後，若願割捨小乾坤的一部分疆域，將那天地泉移出，便可保全性命！不過如此一來，你的修爲必定會跌落回六品，甚至會導致根基不穩，任何六品你都不會是對手，只會比五品強上那麼一點點。”
“一言爲定！”楊開連忙應道。
夏琳琅略有些詫異地望着他：“不仔細考慮考慮？”
楊開乾笑道：“好死不如賴活着，姑娘既然已經打開天窗說亮話了，我自然也不會跟你彎彎繞繞，耍弄心機。”
夏琳琅似有所感觸，微微一聲嘆息：“是啊，好死不如賴活着。”
一路疾馳，夏琳琅甚至沒讓楊開動用空間法則趕路，她對這詭異的力量可是防範極深，萬一楊開在施展空間法則的時候動了什麼手腳，即便她修爲要高一些，也未必能夠察覺。
楊開也識相的沒有去打探這女人的底細，她既隱匿在這破碎天深處，不願輕易拋頭露面，自然是有些不足爲外人道的秘密。
匆匆半月時間，兩人來到一片人跡罕至的虛空深處，一直趕路不停的夏琳琅終於停下了步伐。
楊開扭頭四望，卻沒發現任何值得在意的東西。
倒是夏琳琅忽然雙手法決變換，伸出兩根纖纖玉指，輕輕朝前方一點。
只見那虛空處，平地生波瀾，一層層漣漪蕩過之後，一副畫卷憑空出現在楊開的視野之中。
畫卷之中，山巒疊起，風景秀美，有奇陣異獸在其中奔走，山林間隱有閣樓亭臺，宛若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