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 竇家當家的思量
生辰?
貴人?
林蕊蕊先是被這個稱呼弄得一愣,這稱呼真是讓人有些適應不良啊,她有些彆扭地接過請柬,臉上更加疑惑了。
就算有裙帶關係的原因,竇公好歹也是九卿之一,位高權重是肯定的,這樣的人物爲什麼要請一個沒有家族勢力的小小的少上造去參加生辰?
互相完全沒有見過面也不認識啊!
如果真要勉強扯上關係,那也不是什麼好關係啊,她狠狠地得罪了竇家旁系子孫,等於是當街扇了竇家一個巴掌。
這種情況下,無視都算得上大度,又何必喚人畢恭畢敬地送上請帖?!
雖很疑惑,但既然請帖已經送上門,林蕊蕊也不會不識好歹地拒絕,點點頭道:“蒙竇公看重,介時一定登門拜訪。”
“多有嘮叨,”小廝認認真真地回禮,“小的回去覆命。”
“嗯,”林蕊蕊點點頭。
小廝便恭恭敬敬地離開。
林蕊蕊低頭看了一下請柬,竇弘文的生辰正是七日後。
就在此時,門外再一次響起了“叩叩叩”的敲門聲。
“怎麼了?”林蕊蕊擡頭,卻見劉煜一身黑衣華服,頭髮還垂着一絲絲水珠走過來,明明是有些狼狽的裝束,穿在他身上卻也只能讓人感覺到莊重與威嚴。
劉煜這人,真的有一種自帶移動背景的感覺,凡他所在,總是那麼的沉鬱、肅穆又莊重。
“竇家來找,”疑問句說出的是肯定的語氣。
林蕊蕊點點頭,遲疑片刻後說:“你說,這是鴻門宴嗎?”
“鴻門宴?”劉煜疑惑地反問。
林蕊蕊猛然驚醒,這個世界還沒有鴻門宴這個典故,有些含糊地解釋道:“鴻門宴的來源,嗯,是我們那兒曾有兩戶人家爭鬥,其中一戶用很豪華的食材宴請另外一人,但真正的目的是想毒死對方。所以我們那一塊常用”鴻門宴“一詞比喻不懷好意的宴會。”
劉煜瞭然,然後對林蕊蕊搖搖頭,說道:“不是鴻門宴。”
“不是?”林蕊蕊微微咬住下嘴脣,“可我與竇家唯一的交集也就是欺負了他們子弟啊?世家大族不是最看重名面啊?這種時候難道不是應該策劃着怎麼欺負我纔對嗎?”
“他們不敢!”劉煜認真地看着林蕊蕊。
正常情況下世家大族確實有那麼霸道,就算被欺負的只是內部不看重分家子弟,但對外的時候肯定會幫着欺負回去。但問題就是,有他,有太后的分量在,這個情況就不正常了,他們不敢的。
“算了,左右他們也不敢真的欺負我,”林蕊蕊看了眼劉煜,微微展顏一笑,“你的玉面閻王的名號可不是虛假的呢。”
劉煜被激得心神一動,往常別人說起這個名號的時候,無不是帶着害怕與畏懼,弄得他的心情也不是很好,所以對這個名號不太喜歡。
但今日被林蕊蕊如此提起,這個名號似乎能給她帶去這樣的安全感,劉煜突然覺得“玉面閻王”這個稱號真是太美妙了呢。
“嗯,”劉煜雙眸柔和地看着林蕊蕊。
林蕊蕊被看得俏臉微微一紅,然後偏開身體,低頭說道:“嗯,這個月份荔枝應該是熟的,皆時將大哥請過來一起吃。”
林蕊蕊說的是她種植在空間裡面的鮮美荔枝,輕輕咬一口,淡雅的清香,甜而不膩的汁水,充盈在舌尖,讓人回味無窮。
劉煜自然也是吃過的,思索起那個似乎能隱隱提高一些內力凝聚的神奇水果,縱然有所懷疑,但他依舊聰明的沒有詢問水果的真實出處,也對另外幾個吃過水果的人,下了封口的命令。
他認真地看着林蕊蕊嬌俏的臉蛋,不管你有什麼秘密,只要你是我的就好,其餘的,別無所求。
……
……
夜深人靜。
白紙糊着的燈籠現在看很粗糙,但在紙張剛剛流行起來還很貴的年代,這樣的燈籠只有權貴人家纔有。
白紙燈籠裡的燭火燃燒着,時不時會有一個小廝用長竹籤將它撥亮。
一位面目蒼老卻依舊華髮的老人坐在書桌旁,手裡拿着刻着“林”的算盤,旁邊堆積着一冊冊的黃紙公文,以及一摞摞的竹簡。
作爲執掌國家財政大權的九卿之一的治粟內史,他正在仔細覈對全國收集上來的一些商務流通信息。
“算盤,還真是好用啊,”竇弘文在將一摞竹簡看完後,撫摸着算盤感慨着,爲官二十多年了,曾經一個月的工作量,有了算盤的輔佐大約七日就可以完成,然後他摸了摸竹簡又對比了一下放在旁邊寫滿公文的白紙,“白紙,真是輕便啊。”
一摞摞的竹簡不但看着就讓人覺得壓力大,而且也不是那麼好翻閱的,遠遠沒有白紙適合。
“了不起啊,這人,哪怕沒有那層身份也會被看重吧,”黑髮老人坐在那裡又一次感慨。
“竇老爺……”一位約莫比竇弘文小一點的中年男子,抱着一摞請帖走過來,“竇老爺,如今太常卿,太常丞,贊饗,禮官大夫,太常掾,掌故,均都長丞,都水長丞,曲臺署長等共上壽禮議程,是按照慣例退回去不收,還是?”
“哼,按慣例,家裡那些人收的還少麼!”黑髮老人低聲怒道。
這位正是竇家真正的當家,執掌財政的治粟內史竇弘文。
“竇老爺,”中年男僕作勢就要跪下。
“罷了罷了,那些不肖子孫啊,你起來吧,原也不是你的錯,”竇弘文揉了揉自己的眼角,那中年男僕趕緊湊過來,將請帖放在書案旁邊,就幫着竇弘文按捏腦袋。
竇弘文微微閉上眼睛,這中年男僕低聲道:“老爺,竇家子孫都是不錯的,就是性子天真了些,還不明白官場上的道道,以爲這些不過是君子之交……”
“哼,算了吧,他們會不知道,”竇弘文冷笑一聲,“一個個蠢笨不堪,性子傲慢又自大,也就對錢財錙銖計較,半分大氣都沒有。”
中年男僕不說話了,只是沉默地按捏。
“你呀,我知道你也算是看着他們長大的,總有一份情誼在,但是,”竇弘文猛地睜眼,偏頭躲開中年男僕的按捏,“在這個家,向來都是有能力者居上。”
中年男僕有些擔憂地開口:“可是竇老爺,現在都是長子長孫繼位,若真給了那些庶子機會,只怕竇家整個都會亂掉啊!”
“哼,長子長孫若都是這些蠢笨之輩,給了權利給他們,竇家纔是真正的完蛋了,我寧可竇家毀在自己內部競爭,變成二流三流的世家,也不願因爲一個愚昧的領頭人,導致整個家族滅亡。”
竇弘文看得很清楚,皇子之間的戰爭不是他們竇家可以參與的,因爲現在的竇家本來就是外戚,是承蒙竇太后才被提拔到了極限,處境很危險。
若是不偏幫,未來應該還有一條活路,可若是充滿野心地偏幫皇子,不管是怎麼參與,哪怕是患難與共的從龍之功,未來也只有敗落這一條路。
竇弘文看向中年男僕,道:“更何況,我並不准許庶子繼位。家主,我只會選擇正妻的子孫,就算嫡系長子長孫死亡,也不會從庶子裡選,而會從分出去的分家嫡系的正妻子孫中選擇。若是所有正妻所生的孩子死亡,那麼竇家這個世家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中年男僕瞬間明白竇弘文的意思,他原本也是擔心一些庶子,會在得知可以競爭家主的消息後,被眼皮子淺的小妾娘慫恿着想要染指家主之位,做一些毀壞根基的事情。
如今只有正妻子孫可以參選的話,同父同母的血脈,畢竟還是靠譜一點更有感情一些。
這種情況下若是出現兄弟相殘,那也是機率較小的情況,起碼不會做出毀壞根基,毒死嫡母的齷齪情況。
“老爺睿智,”中年男僕低聲道,“那,這些禮物是?”
“收下吧,”竇弘文停下手中的動作,淡淡的說,“今年是特例。”
以前退回所有的壽禮,是因爲竇弘文的職位,掌管財政,太多太多人想要巴結他,也有太多太多人想要扼殺他,不收禮並不是清正廉明,而是爲了避嫌。
男僕遲疑片刻,點點頭說:“諾!”
雖不明白竇老爺爲何說今年是特例,但他跟了竇弘文幾十年,深知必有不爲人知的深意。
“派去給林子璟林子墨送請帖的人回沒?”竇弘文摩挲着白紙忽然問道。
“早已返回,”中年男僕答道,“但奴才見老爺正在忙於公務,便自作主張地沒有驚動您!”
又撥動了一下旁邊的算盤,竇弘文閉着眼睛,又猛地睜開雙眼道:“往後任何關於林子璟兄妹的事情,特別是林子墨的事情,不管我多忙,都必須立刻回稟,明白了嗎?”
“諾!”中年男僕點頭,然後頗爲疑惑地開口,“老爺,此人再怎麼青年才俊也沒有世家根基,老爺爲何如此厚望?”
“你不明白,”竇弘文道。
頓了頓,考慮到男僕是個幾十年中心如一日的,最重要的是他也是整個竇家的大管家,子孫們再怎麼跋扈也會聽他一二,若真有了什麼突發情況,有他在旁邊看着,起碼還能管束一下那些不叫子孫。
竇弘文便解釋道:“此人從白身一躍成爲少上造足以看出是如何深得陛下歡心,他雖看起來並沒有世家後盾,但那兩位,”他指了指天上,暗喻明顯,“對他都是頗爲關照的,裡面三番兩次的口諭過來,都是要老夫好好招待了,老夫這次生辰之所以辦得那麼隆重,太后娘娘爲何願意親自過來,都是因爲這個……”
“嘶……”男僕大驚失色,若是別人對他說,會有一個白身深得竇太后與皇帝的看重,他只會嗤之以鼻地說“做夢”!可是說這話的是自家老爺,他就算覺得難以相信,但也不得不信,忍不住呢喃道,“這人,這人到底是何等背景?”
“不管是何等背景,我們都不可懈怠,吾今日之風光概因太后娘娘還在,若有朝一日……恐有大禍,”竇弘文一臉嚴肅,“既然陛下與太后皆看重,若能與此人交好或者聯姻,將來竇家說不定會走上新的高峰。”
當今天子劉的身體一年不如一年,傳召御醫的命令一年比一年多,髮根發白,面容稍有浮腫,不再復當年英勇。
這可不是好信號。
這意味洛國進入皇位權利的交接時期。
太子雖廢,但餘威猶存,尤其是近一年來似乎再次得到重視,二皇子、三皇子等的母妃家族不是吃蒜的,他們虎視眈眈。
皇位承接從來都是腥風血雨的,竇弘文不敢任何的僥倖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