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 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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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黑和翠兒作爲兩人的頭號心腹,自然是遠遠跟着。翠兒見劉煜與林蕊蕊的和諧相處,自然是一臉欣喜的低聲道:“真是太好了,主子有了良人。”
大黑聞言,表情不知是古怪還是贊同,頓了頓,說道:“此言在理。”
翠兒白了大黑一眼,繼續欣慰地看着前方。
過了一會,林蕊蕊突然擡頭對劉煜說道:“阿煜,你有沒有覺得似乎有人在看這邊?”
這種被注視的感覺並不明顯,林蕊蕊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過敏感,聯想到這地方定在荒郊野外的也許是某頭猛獸的視線?
劉煜微微笑了笑說道:“蕊兒真美。”
“阿煜!”林蕊蕊憤憤地跺了跺腳,她這是在和他說正事好麼,幹嘛要一句話岔開啊。
劉煜眼眸微轉,視線一瞟,冷冽陰狠地盯向某一處,卻在林蕊蕊擡頭的那一瞬間收回視線,面色不改,繼續對着林蕊蕊調笑。至於發現了什麼,只有劉煜自己知道。不過不管發現了什麼,都不值得讓阿蕊的注意力分散。
“阿煜,你真的沒發現什麼?”清脆的聲音響起。
“……”沉吟片刻,劉煜突然開口道,“蕊蕊如今感覺到什麼?”
“這……”那股灼熱又貪婪的視線彷彿鏡花水月一樣,剎那間消失不見,林蕊蕊也不知道是何道理,只能承認許是錯覺,歪了歪腦袋說道,“唔,沒什麼感覺,阿煜帶我去慶花節最好玩的地方吧!”
“嗯,”劉煜點頭,右手撫摸過林蕊蕊發間的花朵,這是一朵血腥紅一般的玫瑰,眼中露出迷醉又滿意的神色。
慶花節,女子允許男子在發間插上親手摘送的玫瑰,代表至死不渝生死相隨的愛。
就算阿蕊不明瞭這個習俗,劉煜也會默認如此。
林蕊蕊把玩着劉煜的手指,偶爾說起自己的書院,說起想要將護士與醫術發揚光大的宏願,偶爾抱怨洛陽大佬們時時刻刻喚她去吃飯,偶爾又說起羨慕紈絝們那猶如米蟲一般的生活,絮絮叨叨的清脆的聲音響起,細數這一年來她的喜怒哀樂。
劉煜安靜地聽,時不時點頭,時不時用深情的目光凝視林蕊蕊,聽着林蕊蕊清脆軟綿的話語聲,一時間,彷彿將他兇惡血腥的戰場也洗刷了過去,歲月靜好,劉煜覺得只想懶懶的沉醉在她的聲音裡,陪着她,聽到她的抱怨,記住得罪她的人然後回去懲罰,聽到她話語中的嬌俏與得意,便也跟着有榮譽共般點點頭。
而在不遠處的一條灌木叢中,停着一輛輕騎,輕騎後面站着一對主僕,家僕一身行伍氣息,表情肅穆,與周圍歡天喜地的節日氣氛格格不入,似乎時刻準備着暴起發難一樣。
主人表情悠閒,俊美的面容,修眉,挑鳳眼,有些歐化高挺的鼻樑、皮膚如女子般白皙,卻絲毫不會顯得弱氣,只因那長長卷翹的睫毛下,深藍明亮的眼眸給人一種無比狠厲逼人的氣勢,透出一分卓爾不羣的氣質。
軍人氣質的家僕說道:“主公,如今正是大汗試探您的時候,洛國皇帝也是對您諸多忌憚,此時此刻正是要修身養性的時候,來到洛陽已是萬萬不妥當了,現如今居然來到這人來人往的慶花節,這……若是被發現,不論是洛國還是匈奴那邊,都不會有……”
“行了!慎言,”白沫目光凝望着一邊,神色冷凝。
家僕有些不甘地捶了捶手,他一直覺得家主是做大事的,還以爲家主突然來這裡有什麼安排,但是從今日來看,家主分明是爲了見那傳說中的林小姐一面才千里迢迢改變主意跑過來的,莫非,莫非還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家僕忍不住嘀咕了句:“就算林姑娘有天人之姿如何?在屬下看來她的價值還沒她兩個哥哥大啊,再說了,現如今看她與榮王的親暱,指不定早就私下給了身……”
白沫猛地回頭,淡藍色的雙眸瞬間猶如深海般烏黑,裡面彷彿正醞釀着可怕的風暴,瞬間讓家僕冷汗涔涔,閉嘴不語。
家僕不敢再腹議,剛剛白沫的臉色實在是太可怕了,他甚至不知道下一秒自己會不會因此而人頭落地,他可算得上家主的心腹啊……他心裡有些堵,暗忖,以後多找點妖媚的胡姬美姬來,免得主公被再次美色迷惑,等等,想要找到林姑娘這般等級的估計不可能,殺掉估計也是不現實的,看來最好的方式還是隔絕掉。
白沫是個心思深沉的人,但在看到林蕊蕊巧笑嫣然地伴在劉煜左右,嬌俏的臉上寫滿了歡喜,又思及幾次面對自己的防備,哪怕再能忍耐的心,也有些忍不住的想要爆發。
劉家,劉家!
劉家奪走了他那麼多東西,爲什麼連最後的美好也不放過!
看來,他與劉家不共戴天的一仗勢必要進行下去。
不過在離開之前,他還是得再做一件事才行,白沫將心裡的情緒隱隱壓下去點,調整呼吸,然後對旁邊的人說道:“附近的暗樁有幾個?”
“回主公,兩個!”家僕說道。
“今日有狩獵,”白沫陰冷的嗓音響起,“讓他們去做準備。”
家僕神色大變,這突如其來的命令簡直讓他有些不知所措,狩獵?準備?作爲心腹他敢打賭,在半個時辰前主公連一點這樣的念頭都沒有,那麼這突然的念頭到底是爲了針對什麼,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呢?
今日最有分量的也不過是那位廢太子,但他只是廢太子啊,就算讓他重傷又能怎麼樣呢,與謀國大計有任何相助嗎?
家僕非常不想將“紅顏昏君”往自家主公頭上套,但是除了這個理由,此時此刻他真的找不到任何別的理由。
“不要小看劉煜,”白沫冷冷的聲音響起,此時他的目光就好像盤着的支起身子的巨蟒,正用嗜血的屠殺獵物的目光遙遙看着遠方,“你可知道,他是洛國暗中的軍馬大元帥!”
“嘶……”家僕目瞪口呆。
“哼,他藏得可真深,若不是偶然,也不會讓我發現這個秘密,”白沫陰狠地看着劉煜,國仇家恨,不管是哪樣,他與他註定對上,註定是對手。
“這更能證明,主公洪福齊天!”家僕搜刮很久,想出這個詞彙拍了拍馬屁,暗忖,果然,自家主公如此英明神武之人,怎麼可能會因爲一個女子做出影響大計的事情!
白沫卻連一點心神都沒有分在家僕身上,家僕順着白沫的視線望去。
只見那位長得禍國殃民到他都有些心動的女子,不知怎麼的腳崴了一下,半個身子都陷入劉煜的懷中,劉煜完全收起戰場殺神的鋒芒,只是小心翼翼地護着懷中少女,認真又親暱地點了點她的鼻尖,劉煜眼中的幾乎能溺斃人心的溫柔聞所未聞。
“嘎嘣……”一聲脆響。
家僕回過神,就見自家主公的臉色鐵青起來,深邃的雙眸中的風暴颳起,單手用捏爆了一把上好刀的刀柄。
“馬上準備!”白沫的聲音透着冷冷的鋒芒,“我要,他…立…刻…去…死!”
“……”家僕覺得自己可以將那句,主公不會爲紅顏發怒的結論收回去了。
……
……
與此同時,洛陽長樂宮,竇太后正安穩地坐在鎏金椅上,穩坐如泰山,下手站着一位恭恭敬敬的虞皇后,臉上帶着和煦的微笑,可手中被拽得扭曲的帕子顯示了她內心的不平靜,她的正前方向,劉啓天子踩着過於緩慢的步伐,慢慢地在殿內畫圈。
整個長樂宮異常的安靜,掌燈宮女、貼身宮女以及隨身伺候的太監們一個都不在殿內,夏風偶爾推着宮帷波動幾下,映出一太后一帝一後三人的身影。
虞皇后的表情有些蒼白,勉強維持着溫柔的微笑,說道:“陛下是何意?”
劉啓沒有停下步伐,而是說道:“怎麼?皇后對這個安排有什麼不滿意?”
虞皇后的臉色更白了,趕緊柔着嗓音開口:“陛下哪的話,妾身能有什麼不滿的?承蒙陛下看重,煜兒如今才能做個逍遙王爺,只不過,到底是母子連心,陛下突然說一門親事,這讓妾身有些……”
“砰,”輕輕的一聲悶響從上位傳來。
虞皇后心裡一緊,立馬不敢說話了,她垂下頭,眼中閃過一抹憤恨的顏色,就算她從一介被獻上的舞女爬上皇后的位置又怎麼樣?在外只能做出賢惠大度的樣子,否則就會被詬病出身,被詬病沒有教養,連區區一個成妃都敢在她面前耀武揚威的嗆聲,成妃有什麼底氣,不就是仗着出身好麼。
在內,一位是掌權的皇帝,一位是能與這般霸主分庭抗禮的太后,她除了伏低做小還是伏低做小。說句大不敬的話,如今她這個皇后做得,和以前那個明面風光暗中無奈的舞女有什麼區別。
“皇后不滿?”竇太后根本沒有絲毫留情面的態度,“有什麼不滿,對哀家直說,不過哀家聽不聽,那就不知道了!”
這話硬氣的,簡單粗暴得把虞皇后又給氣了個半死,暗忖,劉煜怎麼說也是自己的兒子,雖然被廢過一次,但並沒有被禁止進入朝堂,這就證明還有希望,是要做大事的人,他身邊的另一半不說要三公之一,起碼也要是有所助力的世家大族吧!就算再不濟,也應該是將軍軍旅之後吧!怎麼可以隨便塞一個女子過來呢?這,這簡直是藐視身爲皇后的她的尊嚴……
其實這位可憐的虞皇后也不想想,能動用太后與皇帝做說課的妙齡少女,怎麼可能會是一個簡單的人物,應該說,這位少女所帶來的隱藏價值纔是最大的。
只可惜關心則亂,虞皇后只覺得自己又被打壓了,所謂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人被打壓久了,總是想要瘋狂一把的。
虞皇后又扯了扯自己的帕子,然後皮笑肉不笑地開口道:“妾身不敢,太后是陛下的母后,過問煜兒的婚事本也沒什麼不對。但到底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是煜兒的母親自然是希望煜兒能更好,那什麼林家大小姐,不知是從何處來的一位閨秀,妾身想要多瞭解瞭解再做打算也是……”
“大膽!”竇太后如何能容忍有人在她面前議論林蕊蕊,哪怕是這種不痛不癢的暗中諷刺,她眼眸一睜,冷冷的盯着虞皇后。
這能逼迫朝中重臣臣服的氣勢,哪裡是一個只會耍心機手段出身卑微的皇后抵抗得住的,不一會兒,虞皇后就已經冷汗涔涔,膝蓋一軟,跪在地上。
“好一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好一個不知何處而來的閨秀,”竇太后冷冷的將虞皇后剛剛說過的話,一字一字的捏開慢慢說了一遍。
虞皇后心裡突然冒出不祥的預感,這膽小的人嘛,有血性頂上一次,可沒有血性接二連三的頂上,老實說,在虞皇后剛剛說完那一通氣話後,立馬就後悔了,只不過竇太后沒有給她反口後悔的機會。
“照皇后的意思,阿煜的婚事我管不上?以及對媳婦而言,出身纔是最重要的,”竇太后冷冷地彷彿看一件可憐事物一般看着虞皇后,“皇后說的也有道理,阿煜的婚事,老婆子我沒有說話的權利,但當皇帝的啓兒總有吧。身份方面,畢竟你作爲阿煜的母親身份是低微了一些。只不過這事倒也很好辦,爲了避免阿煜配不上我家蕊兒,只好將他那個出身低微的親孃你給換了纔好。啓兒,現在後妃中出身最高貴的是誰?要麼乾脆將阿煜的族譜給遷過去。”
竇太后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不但虞皇后的表情呆滯了,就連作壁上觀的劉啓也是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
虞皇后這才冷汗涔涔地想起,論起出身,竇太后曾經不過是一介陪嫁宮女,她的話簡直就是一竿子打到了太后的痛腳,更加愚蠢的是,她自己曾經不過是一介被獻上來的舞女而且還是最低等的奴籍,等於是將自己也給打擊進去。
“太后贖罪,太后贖罪!”如今虞皇后也不敢插手劉煜的婚事了,畢竟虞皇后也不是一個純粹的蠢人,真正的蠢人是做不到從舞女到皇后的,只能說,後半生順風順水的生活將她的脾性養得飄了起來,一時沒有看清形勢,釀成大禍。如今她已經想到了關鍵點,自然是連連叩首求饒。
劉啓有些煩躁地擺擺手說:“行了,哭什麼哭,皇后之儀呢?想前皇后面臨冷宮之局的時候,照樣昂首挺胸風采滿滿的離開,你呢?不過是被母后說上兩句,就哭成這樣,真真是上不得檯面!”
一番話說得虞皇后臉色慘白。
前皇后是她心底永遠的痛,她永遠嫉妒那位美貌張揚的少女肆意,始終一副錚錚傲骨的驕傲模樣,她嫉妒對方飛揚的神采以及雄厚的家世,嫉妒她哪怕被打入冷宮除了見不到皇帝其餘的生活物資沒有任何的改變,嫉妒那位天之驕女擁有的一切的一切。
所以她利用對方的跋扈與驕傲,襯托她的溫順與大度,所以她成功的在皇帝面前脫穎而出了,跌破衆妃眼睛的成爲皇后。
但越是這樣,她越是害怕,一位皇帝會因爲另外一位女子而注意到她,會因爲另外一位女子而力排衆議,這本身就透露着一股危險的訊號,比如說,皇帝真的不是因爲氣那位前皇后麼,他真的不是愛極生恨……
這種訊號皇帝永遠沒有發現還好,可一旦發現那隱藏的情誼,只怕曾經的皇后又要耀眼出現,而她與她的阿煜,只會慘淡收場……
越想越害怕,虞皇后狠狠地掐自己的肉,勉強自己不再顫抖,說道:“是賤妾見識短淺,不明世間瑰寶之美好!林姑娘能入的太后、陛下的眼,自然是極好的。賤妾自然沒有任何意見。”
只是嘗試性的掙扎下,偏偏她說的是林蕊蕊的好,一下正中馬屁,竇太后與劉啓都覺得心情好起來。
怎麼能不好呢,自從與林蕊蕊相遇,自從看到林蕊蕊那酷似女兒(姐姐)的樣貌,自從瞭解到那驚世才華,他們老早就想快點將林蕊蕊的美好分享出來,如同所有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家長一樣,想讓所有人都來羨慕他們,想要所有人和他們一起寵愛林蕊蕊,好彌補那十幾年的錯誤與損失。
可奈何林蕊蕊不愛出風頭啊!
雖然沒有拒絕入祠堂,但是卻拒絕在隆重的大禮面前露面,只願意低調去祭拜一番!
甚至對於讓衆人知道她的身份隱隱有些抗拒,這樣如何不讓竇太后與皇帝遺憾。
難得聽到外人誇獎林蕊蕊,竇太后都笑眯了眼。
劉啓略顯煩躁的表情也鬆弛下來。
虞皇后在不頭腦發熱的時候,也是一個會來事的女子,立馬意識到是自己將功贖罪的機會,馬上將世間形容美好女子的詞彙一個個掰開又融入大道理的配合林蕊蕊說出來。
果然,事後竇太后與劉啓對於廢后這個話題,再也不提。
而虞皇后終是明白林蕊蕊的價值,雖然一開始是惱怒甚至是憤恨這個名字的,但轉念一想,這麼一個對太后與皇帝都有卓越影響力的人,能嫁給阿煜豈不是比那些所謂的官家小姐要好?
可憐天下父母心,虞皇后又開始歡天喜地的籌劃,該怎麼幫劉煜將聘禮挑得妥妥當當了。
待得虞皇后恭敬離開,劉啓與竇太后之間又陷入一片沉寂。
竇太后猛地一拍扶手,怒道:“哀家說什麼來着?那個虞姬不過是一個見識淺薄之輩,最可怕的是不懂還要裝懂。自己半分本事沒有,還想着提拔她的孃家人,還想着撮合她侄女和皇子。哈,她那侄女除了有樣貌,其餘的樣樣都缺,就差沒被那皇子利用成傻子了。我與你同時提起的姑娘能是個簡單的嗎?嫁妝聘禮我們不都是已經準備好了麼,她完全可以舒舒服服的享福了,怎麼一點腦子都不動,這樣的親家有什麼結親的必要啊!”
劉啓臉上訕訕然,拱手回道:“母后,虞姬是不聰明,但是不聰明也有不聰明的好,起碼侄女嫁過去後不會被拿捏住!”
“愚蠢!”竇太后再次猛地磕了一下桌案,當今能怒罵皇帝的也只有太后一人了,鄙夷的目光看向劉啓,“越是門閥世家,爲了家族興旺,當家主母就越要娶妥當的女子,否則門戶如何立得起來。何爲妥當,旁的不說,性格一定要堅韌果斷,家主倒下她也不可倒下,不可妄論時事,不可做放印子錢之類喪盡天良的心思,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懂得自己的本分。說句最糟心的,當家主母可以蠢,可以不聰明,但一定要會守着自己的本分,不要成天妄想一些東西給夫家惹禍。”
“你看看她,一天到晚只想給劉煜拉扯勢力,你還正值壯年呢,還沒從我這裡徹底奪權呢,她就抖起來了,這像話嗎?!”竇太后猛地一拍桌子,已經將之前心照不宣的事情怒罵出聲。
不要看竇太后與劉啓每天鬥來鬥去的,其實兩人心裡都有一杆秤,竇太后並不是一個權力慾望很重的人,應該說拽着權利並不是爲了權力慾望,而是劉啓想要改革,世家門閥阻力大,她又覺得劉啓的步伐邁得太大太快,恐生變故,丟了祖宗的基業,這纔沒有徹底放權,好在中間做個緩衝。
而劉啓也是知道自己母親這一點,這纔沒有下死力奪權。否則的話,劉啓畢竟是天子,真要下死力滿朝文武還是站在他這邊的。
劉啓嘆了一口氣說道:“母親意欲何?”
竇太后一噎,整個表情也暗淡下來,有些意興闌珊地說道:“還能如何,這畢竟是蕊兒的意願,我不想,也不願意再逼她。”
劉啓一時間也陷入沉默,這時,外面突然發出一些瑣碎的爭執聲。
劉啓與竇太后同時蹙眉,竇太后冷冷地瞥了劉啓一眼,說道:“看你那亂糟糟的後宮。”
劉啓的臉上閃過一抹尷尬,咳嗽一聲,不渝地開口道:“何事?”
“啓稟皇上,成妃求見!”外面有些尖銳的嗓音,提高音量說道。
“準!”
“喏,”這嗓音剛剛落下,只見深紅色的大門被推開,一位約莫三十來歲樣貌秀美的妃子,窈窈窕窕地走進來,在看到劉啓的那一瞬間眼中爆發出驚喜又纏綿的目光,不過在看到竇太后後,立馬神情一變,一派端莊。
第一步就是故作柔弱地衝劉啓行了禮,然後又對坐在那裡沒有動的竇太后認真福了福身。
“何事?”劉啓淡淡地衝成妃開口道。
成妃美貌的臉上閃過一抹憂鬱,她提着一個小籃子上前兩步,低聲溫柔說道:“是妾身莽撞了,原是在小廚房做了一些吃食,想着陛下還在爲國事操勞,妾身又是欽佩又是心酸,自身沒什麼本事,也只能送點小粥點過來好給陛下抵會餓。”
“哦,”劉啓繼續淡淡地看着成妃,沒有開口。
成妃心裡一緊,但面上還是帶着柔柔淡淡的微笑:“聽姐姐說,陛下正在爲大皇子張羅婚事。妾身想着,三皇子也是到了該立正妃的時候,三皇兒畢竟年紀大了,先前是礙於大皇子久久未娶親,只收了兩個側室,也沒個一子半女的,如今既然大皇子既然定下,那麼三皇子應該也能順勢定下。”
“哦?”劉啓意有所指地瞥了成妃一眼,“可有人選?”
成妃微微一笑,說道:“聽聞林府大小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賢良淑德又才貌雙全。她的兩位兄長又是頗有才幹的青年才俊,妾身想着,既然三皇兒不在意於天下,那麼娶這麼一位賢惠的小門戶妻子自然是極好的!”
實際上這話基本都是三皇子要她說的,其實她自己是不樂意的,否則也不會擅自加上小門小戶幾個字。
按成妃的心思,自己那麼優秀的兒子最好是隱世家族的嫡女才配得起,若是沒有適婚的,朝堂上三公的孫女也勉強可行。可現在居然要爲自己兒子求娶這麼一個名不見經傳家族的女兒,她能甘心纔怪。
“呵,”劉啓還沒有開口,竇太后先是冷笑一聲,一字一字又低低的聲音,“小門,小……戶。”
成妃聞言渾身哆嗦了一下,她慣來是害怕竇太后的,應該說後宮沒有哪個女人不對竇太后又懼又怕。竇太后這個表現,明顯就是發怒的前兆啊,成妃很惶恐地捏了捏衣角,她真不知道到底觸怒了太后哪一點。
“罷了,也是哀家着像了,”竇太后突然意興闌珊地擺擺手,“關於林……大小姐的事情,你暫且不必再說了。這位,現如今是大皇子的正妃。當然,若是大皇子有任何不合格的地方,三兒還是有機會的!”
這輕描帶寫將兩位皇子當做物品一樣的口氣,成妃的情緒一上一下不知道要怎麼表述了,該是開心竇太后蔑視大皇子的態度呢?還是該憂鬱自己兒子是備胎中的備胎。
“好了,你下去吧,就按太后的意思辦,”劉啓揮揮手。
“陛下!”成妃聽出兩位大人物話語裡的認真,心裡一緊,真讓自己兒子當備胎,這,這怎麼能行……
劉啓喉嚨裡發出一聲輕笑,冷漠地開口:“你在質疑我?”
成妃心裡一緊,有些發涼,別看皇帝有一個文治溫雅的美譽,實際上這是一位軟刀子殺人不見血的厲害人物,當初前皇后是多麼驕傲又驚才豔豔的人物啊,還不是被皇帝說廢就廢掉了,當初世家大族和官員們是多麼反對一個出身低賤的舞女當皇后啊,還不是被皇帝輕描帶寫地處理一批人,然後就達成目的地了。
帝王的心思,永遠不可猜透。這樣的男人,成妃不敢違抗。
長樂宮又一次陷入安靜,成妃不自在地原地停留一會,然後躬身告退。
她離開後,竇太后看着閉目沉思的劉啓,說道:“這場婚事名義上是委屈了蕊兒。雖然她不樂意公佈大公主的封號,但我已經說服她了,就是儀仗和嫁妝決不能少。你去準備吧。”
劉啓暗暗發笑,母后這是仗着侄女不瞭解規矩而鑽空子啊。
古代人出行做事都是有固定規格的,什麼人才配用什麼儀仗,否則就是杖斃處理。有了儀仗開路,不知道林蕊蕊身份的人都會變相知道了。
劉啓點點頭,然後又似是開玩笑地說道:“我那兩個兒子,隨便挑。”
竇太后微微擡了擡眼睛:“你當我稀罕?一個性格陰晴不定暴戾,一個肚子裡都是黑水。若不是阿蕊喜歡,這兩個是肯定不在選擇範圍的。”
劉啓噎了一下,雖然也要默認這種評價,但被說的畢竟是他的兒子,若不是說這話的人是太后,只怕就要被他杖斃了。
“唉,”竇太后玩了一下手中的帕子,“最近世道不大太平。你讓劉煜在出徵前趕緊把婚宴辦了,然後就將阿蕊接到宮中來……”說到這裡,竇太后的興致一下高起來,開始盤算着應該買哪些小姑娘喜歡的玩意……
劉啓字再次被噎了一下,難怪竇太后急着想讓劉煜和林蕊蕊結婚呢,感情是將自己兒子作爲見侄女的橋接了啊。侄女不是不樂意入宮麼,可在成婚後,作爲皇子正妻,她無論如何都是得進來幾次的,再來一個世道不太平的理由,阿煜又遠征,爲了保護侄女安全之類的,侄女不是就可以長期住在宮中了麼。
真是環環相扣的好算計啊。
母后爲侄女還是費勁了心思的。
劉啓有些無奈地碎碎唸叨:“母后,你這麼算計侄女和我兒子,是不是不太妥帖……”
竇太后放下手環,冷冷地橫了劉啓一眼,突然,她的眼眶微紅,哽咽着說道:“老婆子這麼大歲數了,一生也就這麼長時間了,好不容易將你拉扯這麼大啊,現如今只有一個念想啊,就是將阿淇的女兒阿蕊好好照顧啊,阿蕊吃了那麼多苦,哪怕認祖歸宗又能怎麼樣,阿蕊都不樂意公佈身份,指不定心裡還是埋怨老婆子我的呢,我到底哪裡算計了,不就是想兒孫滿堂環繞膝前麼……”
劉啓滿頭黑線地看着竇太后聲情並茂的耍賴表演,一時間有些怔愣得不知如何是好,最後也拗不過太后的堅持,只能喚來大總管,提前去做婚宴的佈置了。
……
……
回到慶花節這裡,一位戴着深藍色帷帽,身着精緻華服的男子正快步行到一處密林。
正是被一封密信引了的劉闕於。
“白兄,不知發生什麼變故?需要提前發動佈置?”劉闕於見到那位湛藍色雙眸的男子後,急急忙忙問道。
他當然不是關心白沫,只不過是因爲兩人合作關係,他在擔憂自己的佈置會不會因爲連鎖反應被洛國天子發現。
白沫似是未覺般抿了一口茶,淡淡開口道:“不過是一些死士,不會發現。”
劉闕於鬆了一口氣,他對白沫的能力還是很信服的,應該說,他對這個合作人處於又欽佩又防範的狀態,畢竟白沫這人出現得太過怪異了,而且背景太過乾淨,若不是這人確實是異族人的雜種相貌,而父皇又沒有寵幸過胡姬,只怕他會懷疑白沫這人也是來搶奪洛國江山的。
事實上,洛國皇帝劉啓確實沒有過胡姬,但是被他砍殺過的衆多親王確有寵信胡姬誕下麟兒。
而這有野心的麟兒確實來複仇了。
忽然間,也不知道白沫看到了什麼,手中握着的杯子突然一下“哐當”掉落在地上,整個人猛地站起身來,表情猙獰,彷彿被雷電當場擊中怒發幾乎衝冠而上。
劉闕於順着白沫的視線望過去,只見入目的是一對你儂我儂的男女,百花園林中,男子一臉溫柔地牽起女子的手,時不時摘下一朵花別在女子頭頂,又似乎是嫌棄花朵無法匹配女子嬌俏的容貌,又時不時將沾上去的花朵給撫落。
而那位身着百花團簇長裙猶如仙子降臨的少女確實當得男子如此珍重,不管是氣質、樣貌還是風度,一顰一笑皆可入畫,讓人心醉神迷。
然後重點來了,男子牽着女子白皙如玉的皓腕,淡淡又深情地吻上去,眼神深邃又認真,彷彿在許下什麼誓言一般。
“原來如此,”劉闕於沉迷了一陣後,龐大的野心將他的心神拉扯過來,美人縱然好,但還是比不上權勢讓他心醉。他看了一眼還沉浸在思維中的白沫,冷笑一聲“豎子不堪與謀”,若是送出去一位美人能讓白沫鼎力相助,哪怕再怎麼心頭好,劉闕於也不會有絲毫猶豫,頂多是在他真正成爲九五之尊後再將那美人奪回來,“那美人,當與白兄相配!”
“……嗯,”白沫說不清目前是怎麼回事,雖然一再地告訴自己忍耐一下,只要再忍耐一下就好了,但見到這一幕的時候依舊覺得有些眩暈。此時此刻,他才意識到,不過是大半年,自己似乎已經錯過了太多。
白沫不再眼前的身影,低頭一掌拍碎捏碎新握住的酒壺,起身,說道:“行動吧!”
劉闕於意料之中地點點頭,甩身離開。
白沫則順着離開,只不過是與劉闕於相反的方向,他向着劉煜和林蕊蕊方向直直地過去。
“劉公子,貴安!”一聲清冷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劉煜詫異地轉頭。
林蕊蕊聽到聲響也微微偏頭,有些疑惑地看着出現在兩人面前的白沫。
劉煜似是顯示佔有慾地攏了攏林蕊蕊,看到白沫眼角抽搐後,才滿意地暗暗拍拍她的背,說道:“不知白公子過來有何事?”
“沒事,只不過慶花節的獵獸吉時到了,我見劉兄還滯留在此,恐是不知吉時已到特來通知,不如一同前去?出了這片花苑就是鳳凰山的獵獸區,所有英勇的公子哥們都候在那裡,也不知有沒有劉公子熟識的人在那兒。”白沫笑得一臉坦蕩。
林蕊蕊心裡一緊,她強大的變異直覺告訴她,白沫這人這話心懷不軌,但她又不知道如何提醒,只能緊緊地抓住劉煜的手腕。彷彿是捨不得情郎離開的纖纖弱女子一般。
這姿態,劉煜和白沫成功誤會。
劉煜自然是一臉歡喜的表情。
白沫不用說,窩了一肚子氣,沒有咬碎自己的銀牙都是忍功了得,他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只不過一看他們這郎情妾意在一起的畫面就如鯁在喉,努力調整呼吸,纔沒有讓表情變得更加猙獰。
“劉公子,請?”白沫忍耐着,扶手說道。
劉煜還未來得及說話,林蕊蕊率先開口,清脆猶如玉珠落盤的聲音響起:“可是,阿煜說好了要陪妾身……”遲疑的話語帶點怯怯的味道,任何聽到這話的人似乎都捨不得讓林蕊蕊打單。
劉煜和白沫絲毫不例外。
劉煜糾結了,他自是知道白沫打得什麼小九九,也打算將計就計一番,可林蕊蕊這麼一說,而且是用的妾身如此銷魂的詞語,他倒是捨不得離開了。
白沫也糾結了,打擊劉煜確實是一件大事,但是若惹得林姑娘不開心,反而招惹了壞印象,那他就得不償失了……
就在這時,一連串少女銀鈴般的說笑聲悄然飄過,一位少女突然嬌俏地走過來,笑道:“快看這裡,這不是落單的小姐妹嘛,慶花節都要到了,還捨不得情郎啊……這可不行呢,沒有經過考驗的公子可不是好公子!”
慶花節是分爲三截的,最初,男女是分開行動的,男子打獵比武,以示武勇,而女子之間也有詩詞歌舞的較量,好比出真正的花神,中間自然是男女飲食大狂歡,嬌俏的少女可以脫離世俗的眼光,大膽的彈琴現舞,男子也可以找準時機與心愛的少女共度一曲。
林蕊蕊與劉煜同時木着臉站在那裡,林蕊蕊是不知道這個習俗,劉煜則是完全看不上這個習俗,他就是捨不得讓林蕊蕊離開視線,哪怕只有半天。
見林蕊蕊與劉煜沒有反應,或者說,看到林蕊蕊呆呆的迷惑不解的目光,以及劉煜那緊迫盯人的視線,少女頓時覺得自己明白了什麼,先是狠狠地瞥了劉煜一眼,然後朝着林蕊蕊甜甜笑道:“這位小姐姐,你可不要隨隨便便被男子哄騙去了!你是這般的美麗,肯定有一些對自己的武勇沒有自信的男子,想要提前籠絡你的!”
少女話音剛落,大黑的臉皮都要抽爛了,憐憫地看着這小姑娘,連榮王爺都不認識,這是哪裡來的小門小戶的小姑娘啊,居然敢這麼說話,完全就是要血濺當場的下場啊!
果不其然,劉煜的臉色頓時深沉下來,他可以任由林蕊蕊掐他、說他、取笑他,可不會讓其他人誹謗他一句廢話,特別是在林蕊蕊的面前,哪怕,說這話的人只不過是無心之失的小女孩。
劉煜眼眸微瞥,輕輕地握起拳頭,看樣子是打算一擊必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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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黑無奈地眯上眼睛,內心在哀嚎,主公又要殺人了,殺個把人當然沒有問題,但是在林姑娘面前殺人,主公真的不怕敗興麼,偏偏他還不敢勸,偏偏萬一林姑娘真的生氣了他還要負責善後,這種左右爲難的感覺真是糟糕透了!
小姑娘渾身一緊,只覺得似乎有什麼巨大的威脅瞄住了她,下意識的,一個箭步就要到林蕊蕊身旁,然後警惕地看着旁邊,嘴裡還不忘說着:“小姐姐當心啊,這附近肯定有兇獸埋伏!我感覺到危險了!”
劉煜:“……”
大黑:“……”
白沫:“……”
林蕊蕊微微偏頭看向小姑娘,一身淺藍色的長裙,款式是最普通的,圓滾滾的小臉上,同樣是一雙溼漉漉圓滾滾的黑色雙眸,樣貌算不上拔尖,頂多稱上一句清秀可愛。陽光下,少女的笑容十分甜美,與對別人不同,她對着林蕊蕊時,透着一種親近,似乎把林蕊蕊看成自己的親人一樣。
最令人詫異的是,林蕊蕊的直覺告訴她,這個姑娘真是這麼想的。
該說這姑娘直覺強悍呢?還是該說這姑娘沒心沒肺呢?
林蕊蕊淡淡地瞥了劉煜一眼,等到劉煜收回手勢,這才衝小姑娘點了點頭,“恩”了一聲。
少女絲毫沒有被林蕊蕊的冷漠打敗,繼續笑道:“姐姐你是哪裡人啊?看你這麼漂亮肯定不是洛陽本地人啦,這地方的姑娘我見得多了,都是一副病西施的模樣,好像風一吹就會倒下一樣,看着就讓人不舒服。男的就更別說了,一股子要麼病弱人要麼紈絝暴發戶的味道,一看洛陽這地界就不對,養不出什麼好人,還是邊疆好啊!小姐姐你氣勢這麼足,肯定也是邊疆來的吧!”
大黑麻木着一張臉,這位小姑娘真是作死的節奏啊!林姑娘剛剛將主公安撫下去呢,她就開始繼續敗壞主公的名聲了,什麼叫洛陽養不出什麼好人啊!這豈不是將一大圈權貴都給打擊進去了?!打擊面也太大了吧!
不等林蕊蕊回答,這小姑娘又笑道:“小姐姐真好看,都是紅衣裳,你穿得可比其他那些小姑娘好看多了,也喜慶的緊,你是我看到過的除去母親外最最好看的人了!其餘人那都是東施效顰,不知好歹。”
大黑木着一直臉瞥了一下小姑娘的樣貌,暗忖,若是你母親真的比林姑娘美,除非你爹爹能成爲世界第一醜人,否則也中和不出你這樣的容貌。大黑順帶又往旁邊打量了一下,正好瞧見不遠處同樣穿着紅色衣裳的竇思琪,正氣得一臉發白地看着這邊。
竇思琪同樣是一身華貴的紅色衣服,繁複華麗,腦袋上還搭配了不少紅寶石的金釵。不過她年歲到底笑了些,樣貌又不夠驚豔,根本壓不住這樣複雜的紅色彩衣,顯得有些頭重腳輕俗氣得很。若是沒有林蕊蕊一身紅衣的對比,別人對她的印象指不定就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女孩,笑笑也就過去了。
可有着一位和她年歲差不多的少女,穿着一身比她的衣服更加繁複華貴的紅衣,卻依舊那麼的張揚美麗,美得動人心驚。
兩廂這麼一對比,加上小姑娘這無意間的一句話,可以想象,明日裡竇思琪的衣着品味就要成爲笑料流傳了。
也難怪竇思琪氣得渾身發抖了!
“所以,菁十娘喜歡你!”小姑娘繼續笑道。
大黑額後留下豆大一滴汗水:“……”
劉煜冷眼瞥着,渾身冒冷氣:“……”
白沫的笑容有些僵硬:“……”
林蕊蕊被這頑固的小姑娘給逗笑了,剎那間,彷彿百花盛開一樣直接晃暈了所有人的眼,一個個不論男女都呆呆地看着她,連出神了都不知道。
“你真有意思,我林氏蕊蕊,你可以喚我阿蕊,”林蕊蕊又擡頭瞟了她一眼。
林蕊蕊這人不說話的時候總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氣質,雖然不討人厭,但是也讓人親近不起來,可一旦微笑說話的時候,彷彿是浸了蜜的美味,勾得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靠近,聲音軟軟糯糯的,尤其是被她深邃的貓咪般可愛的雙眸緊盯的時候,那種彷彿全世界只有自己一人被珍視的感覺,實在是太讓人喜愛了,菁十娘忍不住一呆。
“嗯,”菁十娘連連點頭,很是歡喜的樣子。
劉煜的眉頭再次微微蹙起。
只見菁十娘彷彿是被踩到尾巴的貓咪一樣,一躍而起擋在林蕊蕊與劉煜的中間,視線卻不知道在哪裡四處掃蕩,嘴裡還說着:“阿蕊姐姐,我就說這附近一定有猛獸,而且肯定是很兇殘的那種,我剛剛又感應到危險了!”
大黑:“……”
劉煜:“……”
白沫:“……”
“不過阿蕊姐姐不要怕,我在邊疆常和阿爹阿兄一起獵殺匈奴人,搶奪他們的牛羊,與那些兇殘的匈奴蠻子相比,圈養在洛陽的猛獸也算不得什麼,”說着,小姑娘自豪地拍拍自己的胸脯,“我會保護小姐姐的。”
大黑同情地看着她,然後偷瞄劉煜:“……”
劉煜黑着臉不說話:“……”
白沫:“……”
林蕊蕊愣了一會,然後捂嘴笑了笑,最終,她扯着菁十娘往旁邊走,說道:“你說的有道理,我不該提前就和這些外男約見,得等他們狩獵後再說。”說着,她瞟了劉煜一眼,眼中的含義很明顯,不要再想偷偷摸摸弄死這姑娘了,這姑娘她罩着了。
劉煜握緊的拳頭又鬆開,鬆開又握緊,最終還是低低地嘆了一口氣,看也不看旁邊的人,往狩獵區走去。
大黑見怪不怪地跟着走,他完全不懷疑林姑娘的殺傷力,林姑娘是什麼人啊,妥妥的世界級馴獸師,別人頂多馴服獅子老虎,林姑娘可是能馴服主公的人,主公不聽她的話才奇怪呢。
白沫臉上的表情更加僵硬了,只覺得從來沒有人敢這麼無視他過,暗忖,不生氣不生氣,小不忍則亂大謀,讓他傲慢這一會,到時候有得他受的,思及此,白沫這才整理了情緒,跟着劉煜往那邊走去,臨行前,他也不忘暗暗用手指做了幾個手勢,不遠處的樹杈上,立馬有兩道黑影分兩個方向離開。
不多一會,又有四道黑影分成兩批,緊緊地追隨而去。
……
……
男子們離開,給了旁邊少女們過來的勇氣。
“你便是林蕊蕊?”一位嬌俏的少女突然高聲問道。
林蕊蕊與菁十娘同時扭頭,卻見一位身着淡紫色長裙的女子正一臉似是憐憫又似是看戲地看着林蕊蕊。
“你是什麼人?”不等林蕊蕊開口,旁邊的菁十娘彷彿是護崽的母貓一樣躥出來,臉色不善地開口道。
“哼,我可是洛陽陳氏的陳家小姐,我旁邊的可是朱弘央朱家嫡小姐,”淡紫色的少女微微擡高了下巴,“看你從未在洛陽出現過,定是不知禮數的小門小戶之女,我也懶得與你一般見識。我與林小姐交流哪有你說話的份,你速速讓開點去。”
這話說得分明是底氣不足,介紹的時候居然需要介紹閨蜜來撐腰桿,由此可見此女的秉性貪圖富貴又自卑自憐。
旁邊不少命理的小姐們都稍稍挪開了一步,羞於她爲伍。
這說話的口吻與樣貌微微有些眼熟,林蕊蕊暗自思索了一下,這纔想起來不就是曾經去過蜀城的玲瓏麼。同樣是清秀的樣貌以及溼漉漉都圓眼睛,怎麼菁十孃的看着就那麼可愛嬌俏,玲瓏的看着就那麼充滿了算計?!
果然是相由心生,心思不純齷齪的人,怎麼看都不好看。
思及此,林蕊蕊看都沒看她一眼,轉身就打算離開。
這無視得徹底的態度,讓旁邊的小姐們先是一愣然後竊竊私語的笑起來,玲瓏整個臉漲得通紅,憤怒地怒視林蕊蕊,嘴裡口不擇言道:“有什麼了不起的。還真以爲你哥哥疼愛你,還真以爲榮王喜歡你嗎?呸,誰不知道你哥和榮王日久生情啊,就你還被瞞在鼓裡,怎麼?還心甘情願做他們的擋箭牌?!”
“別說了……”旁邊一位美貌嬌豔的少女忙攔住玲瓏,正是已經定親的朱馨兒,此時朱馨兒對林蕊蕊的感覺很複雜,畢竟她也曾被林子墨與劉煜親暱的態度給傷的不淺,免不得有些遷怒林子墨的妹妹,但是又一想這姑娘和自己一樣無辜,那氾濫的同情心就差點將她給淹沒了!
“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亂嚼舌根,小心我揍死你!”菁十娘忍不住揮了揮手。
玲瓏下意識一縮脖子,似是覺得服了軟太丟臉,又梗着脖頸罵道:“來呀!光天化日之下,我就不信你真的敢打我!”
“嘿,你別跑啊!”菁十娘作勢就要上前,玲瓏下意識躲開幾步。
“你來呀,你來當我怕你不成,我爹爹會參你父親一本!”玲瓏躲在朱馨兒身後唸叨道。
“……玲瓏,”朱馨兒有些不滿地低聲唸了一聲,世家女之間交流,免不得會有一些口角之爭,不和家長告狀是潛規則中的鐵律,玲瓏這麼一說不但沒討好,反而讓旁邊的小姐們更是遠離了她一份,“不要墮了世族女的氣勢。”
陳玲瓏呼吸一窒,默默地垂下頭,眼裡的毒液都快凝滯成型了。
“這是?朱姐姐,這位是哪府的貴女啊,”竇思琪突然搖着小摺扇,笑得一臉溫柔地走過來。
朱馨兒一愣,她與竇思琪沒什麼交情,畢竟竇思琪這人性子有些高傲,平日裡打交道的不是公主就是世族嫡系貴女,三公九卿的女兒在她眼裡只是一般般的檔次。
不過轉念一想,前些日子在竇家族老生日宴會上,因爲林子墨和榮王的一番作爲,特別是竇思琪一貫自認是靠山的太后都偏向林家,竇思琪的臉面幾乎都被踩到了泥土深處。更何況世家大族之間纏纏繞繞的都有些姻親關係,沒有傻子,竇思琪被打臉的事情幾乎瞬間傳遍了洛陽頂級大家,
她今天過來只怕目的就是那位的妹妹吧!
思緒轉瞬即逝,朱馨兒臉上露出淡淡的矜持疏離的微笑:“竇小姐你好!”完全沒有回答的意思。
竇思琪一滯,一直以來外人都是捧着她的,這還是第一次碰到敢蔑視她的貴女,心裡將這個歸結於那次丟臉,便越發嫉恨起來,不過是一個養在山村的懦弱的山村小婦女,竟然給了別人猖狂起來的勇氣,今日一見,根本只有相貌美嘛……妖妖嬈嬈的狐媚子一樣,完全沒有她哥哥那份大氣。
竇思琪嫉恨地暗暗咬牙,然後微笑道:“馨兒姐姐,想必這位就是林家新貴的小姐吧,這才第一次見就熟悉上了,可不是與我有緣嗎。林小姐也是苦楚的,剛從陵城那小鎮子上回來,對洛陽京都的事情只怕是不甚熟悉,此番也好讓我好好招待一番。”
她這樣強調,旁邊的幾位小姐們都傲慢地微微擡起下巴。
實在是林蕊蕊的樣貌對女性而言太具有侵略性,都不需要多做什麼,明着暗着就能把別人給比下去了。也讓敵對的小姐們成爲天然同盟。
竇思琪眼中再次閃過一絲輕蔑,道:“洛陽與陵城可大有不同,林小姐可要瞧仔細了。”
翠兒與菁十娘面上閃過不忿。
菁十娘快嘴地說道:“這洛陽貴女一個個說話口不對心,真是聒噪。”
竇思琪眼神一厲地掃過去。
林蕊蕊拉了菁十娘一下,她可不是那種會將認可的人拉在身前當擋箭牌的人,微笑一聲,說道:“還請竇小姐介紹。免得到了時候失了禮數,還說我們林府的人不懂規矩。”軟軟糯糯帶點磁性的聲音響起,男人聽着心醉,女人聽着就覺得挑釁了。
“哼,我既然是竇府嫡九女,自然是知道禮數的,”竇思琪臉上閃過惡意的笑容,裝模作樣的說起來,“說起來,你也是趕上好時候了,慶花節的第一項比試可不就開始了,想來有林子墨林子璟那麼優秀的兄長,林妹妹肯定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不如隨我去看看,也給我們女子長長臉,讓我好長長見識如何?”
林蕊蕊暗忖,這人真是被榮華富貴給養蠢了,明褒暗貶,真以爲自己一臉的惡意以及花花心思沒人看得出來麼?!
這設計的套路真是太簡單了,不就是隨口提起優秀的兄長,好激起小姑娘的鬥志,到時候面對強敵的時候被丟臉麼……更加用心險惡的是,此時此刻把小姑娘說得那麼厲害,到時候摔下來的時候只怕會更疼。
如果是一般的深閨女子只怕就入陷阱了吧,不過她倒是不畏懼。
畢竟來到這個世界上,有着那麼強悍的空間做靠山,能有什麼人物能比空間+她,還更加厲害的,她沒見識過,林蕊蕊便笑了笑,意味深長地說道:“承蒙誇獎,會讓你看見的。”
竇思琪的笑容立馬僵硬起來,暗忖,你以爲你是誰啊!林家兄弟都出仕差不多一年了,居然從沒帶你出來交際過,肯定是因爲水平太差!囂張,實在是太囂張了!居然就順着我的話往下說了,要不要臉啊!看你等會怎麼丟臉,看我等會怎麼踩你!
心裡慪得都要滴血了,明面上還是木着一張笑臉說道:“……呵呵。”
這般面和心不合地絮叨幾句,幾人各自上了自己的馬車,竇思琪上車後便做出嘔吐的姿勢,面癱着一張臉揮了揮拳頭,對旁邊的丫鬟說道:“去和李秀才說,一定要找最難的對子,難倒了大大有獎!”
而林蕊蕊則半躺在翠兒懷裡,眼角餘光注意着菁十娘,菁十娘竟是一臉擔憂,說道:“林家妹子你就是太善良了,那人一看就不懷好意啊!怎麼得了,要不,要不我還是下去將她揍一頓,揍暈了應該就沒事了吧!”
林蕊蕊囧了一臉,這種小金小紋的即視感是怎麼回事?!說起來,她還真的很想小金小紋了,都不知道被劉煜弄到哪裡做特訓去了,好久沒見啊!
“不必擔心!”林蕊蕊淡定地捧起一本遊記看起來,目光安然,倒是讓想要繼續開口的菁十娘不好說話。
一路相安無事,也沒有行不知行多久,輕便的小馬車便停了下來,幾人下了馬車,就聽見不遠處的庭院裡傳來有些刺耳的聲音:
“要我說啊!這世上有貌無才的女子多了去了,我哥哥可是說過的,太過貌美的女子一般持不了家!”一個女子很是肯定的聲音傳來。
“可不是麼,當家主母的哪裡需要以色事人,又不是那些玩物姬妾!”另外一名女子立馬接話道。似乎覺得自己的話無比的真理,還在“以色事人”上面用了着重語氣。
“說得在理啊,要是老被夫君纏着,可還怎麼當家啊!”最初說話的女子也投桃報李的接話道。
“沒錯沒錯,林府那小姐生得那個樣子,也不知是福是禍啊!”又有幾個女子附和,似乎是在擔憂林蕊蕊一樣,但語氣中那股酸味隔着老遠都能讓人聞到。
姑娘們的討論還未停止,便聽得有人叫道:“呀,林小姐來了,跟着的還有竇小姐呢。”
衆女子紛紛擡頭,走在最前面的是正是菁十娘與竇思琪,菁十娘一身衣服有些粗獷,似是胡服,細細看別有一番草原女子的風味,一看就是熱情驕傲的樣子。
竇思琪一身火紅的長裙,腰身束着一個蝴蝶結,顯得身材窈窕動人,長髮挽着挽着複雜的髻,好在意識到不足於馬車上將那些多餘的髮釵弄下,只留了一個,面上的妝也淺了許多,倒比一開始的濃妝豔抹更顯魅力,她畢竟是林蕊蕊的表姐,雖然外貌程度達不到林蕊蕊和劉淇那麼妖孽,但五官還是頗爲嬌俏美麗,一路款款行來,在座的少女們免不了心裡有些酸酸的,明面上倒是讚歎有加,不少少女還說着比以前的妝容更好看了。
說這話的人,無一例外都得到了竇思琪一個白眼。
而在菁十娘斜後方的少女不緊不慢地朝前走,她行走在花草林木間,宛如就是這世間最美的瑰寶精靈一般,瞬間吸引衆人的目光。一套抹胸式樣,精緻的粉紅色的衣裙,裙襬是層層疊疊的有些a字形向外蓬鬆的荷花葉瓣繡成,穿在身上彷彿是百花簇擁一般,烏黑的長髮僅僅挽了一束,淡金色的鑲紅小靴,這一身明明過於搶風頭了,偏偏在這少女身上卻如此的相得益彰,就好像少女本身就該如此仙姿卓越,光彩照人。
少女越走越近,皮膚好得猶如羊脂玉一般,似是還能嗅到一點淡淡的透骨香,眉黛斜長,貓咪般魅惑的雙眸漆黑,光華流轉間竟如薔薇一般嫵媚,彷彿靈動的百花精靈降臨人間,待想認真去瞧時,卻又怕被那攝人心魄的雙眸給抓住。
竇思琪今日的裝扮已是不錯,可與旁邊的林蕊蕊相比,不管是樣貌、服裝品味、還是氣質都落了下成。
偏偏衆人的神色被竇思琪盡收眼底,她的雙脣拉成一字形,雙手緊緊地握緊。
輸了,又輸了一籌。
原本坐在那裡的一位顴骨較高的少女率先回過神來,一雙精明略顯陰霾的雙眼定在林蕊蕊身上,閃過一絲驚豔與嫉恨:“這便是林家小姐吧,可真真是難以形容的絕色啊。”
看那說話的口吻,彷彿在形容什麼揚州瘦馬一般。
林蕊蕊聽到這略顯放肆的話,依舊波瀾不驚,落落大方道:“謬讚。”
顴骨較高的女子先是一愣,然後冷笑一聲說道:“聽聞林子璟是爲奇才,小女子佩服已久,既然林姑娘有那樣的大哥,想必學識是不差的吧,不知能否討教一二?”
林蕊蕊聞言眉毛一挑,微微擡眉,只見這顴骨頗高的少女正一臉挑釁地看着自己,不一會兒她的眼神有些飄忽,臉頰淡淡泛上粉色,順着她的眼神看去,只見不遠處幾個青年正對着這邊遙遙相望,似乎在看着什麼。
林蕊蕊心裡有底了,只怕是想在喜歡的情郎面前表現自己一番。
見林蕊蕊不回話,臉上淡淡的,顴骨較高的女子眼裡閃過一抹詫異情緒,她和那麼多嬌小姐打過交道,自然知道貴女都是驕傲的,如今林蕊蕊如此的不驕不躁,倒是讓她高看了一眼。
當然,這種欽佩的情緒只是一閃而過,心裡再次因爲林蕊蕊攝心心魄的容貌而泛起憤怒,穩了穩聲音,說道:“林姑娘可是瞧不上我,說來我也不是什麼有名的才女,林姑娘自小就學於兄長,看不上我也是常識。今年慶花節討巧,一是爲了取巧作對子,二是爲考校琴音。妾身不才,今日的對對子的頭籌正是我了。”
說到這裡,這少女臉上露出絲絲驕傲與挑釁,她倒是沒有亂說,這慶花節的詩詞比試有點像打擂臺。一開始是幾人比試,留下最好的那一副對子,成爲擂主一樣的存在,之後的人作對子只有比最好的那一副好,才能取而代之成爲擂主,這麼周而復始,一直到慶花節結束。
這位少女此時正是擂主的存在,堅持了好幾個時辰了,驕傲也是理所當然的。
與其餘少女有些驚歎又有些羨慕的表情不一樣。
“哦,”林蕊蕊只是淡淡地點點頭,然後看向旁處。
顴骨較高少女的臉差點氣歪了,忍不住嗆聲道:“今日慶花節的題目十分民間化,不知林小姐是否聽過民間流傳的謎語詩?遠看山有色,近聽水無聲,春去花還在,人來鳥不驚。敢問林小姐知道是何意思嗎?”女子眼角露出一絲挑釁。
林蕊蕊在心裡微笑,說道:“不就是,畫麼!”
話音剛落,旁邊的人還是一頭霧水,卻見顴骨較高的少女臉色一片慘白,哪裡還能不明白林蕊蕊這是說中了,一個個都小聲議論起來:
“看看,往日裡還美稱自己是李秀才呢,碰上真正厲害聰明的人,還不就是見了老虎的貓嗎。林氏聽到這詩詞纔多久啊,一瞬間就猜出來了。”
“是啊是啊,別人不過瞬息就猜出來的謎語詩,她也好意思站在這裡炫耀了那麼久。”
“可不是,要說林姑娘還真是厲害啊。哎,我記得李秀才之前不還說林姑娘是繡花枕頭麼。咯咯咯,現在看來,哎喲,李秀才想做繡花枕頭只怕都做不了啊!”
“可不是嘛,就李秀才這個樣貌,頂多做個榆木枕頭啊!”
“咯咯咯……”
古來今往,無語類聚人與羣分,心胸狹隘之輩的友人多是落井下石的貨色,這不,李秀才,啊不,是李姑娘氣得渾身直打哆嗦,一張臉漲得通紅,配上那高高的顴骨,活像是剛剛從西藏高原走下來的人。
菁十娘畢竟嫉惡如仇,忍不住冷笑道:“洛陽所謂的貴女真是好意思。是,我們林妹妹當然是厲害的,不過你們開始連李姑娘的題目都猜不到,那你們算什麼!”
衆人一噎,頓時怒瞪菁十娘,然後有些狼狽地扭頭。
李姑娘也沒有領情的模樣,悄悄翻了個白眼,然後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竇思琪。
這些動作不過轉瞬即逝,但正巧被林蕊蕊抓住了,心裡對李姑娘的惡感更甚,不打算同情這人,惡人自有惡人磨,若是她被打臉了,指不定這所謂的李秀才會是如何幸災樂禍落井下石呢。
“翠兒,行啊,筆墨紙硯,”林蕊蕊看都不看李秀才,撇開眼,彷彿剛剛掃過的不過是一塊微不足道的小石頭。
她可沒那麼多時間和這些小姑娘來來往往,乾脆留下一些難的,好讓這些人知難而退。
翠兒立馬驕傲地從旁邊準備了筆墨紙硯,菁十娘幫忙從輕便的馬車上拿下一張小桌子。林蕊蕊以地爲席,輕輕的又姿態優美地坐下。
空間裡有那麼多的謎語詩,來一個滅一個,來一雙滅一雙,她就不信鎮不住這些人。
林蕊蕊拿過小毛筆,翠兒細心地開始磨墨,硯臺出墨後,林蕊蕊清蘸筆尖,擡手甩袖,行雲流水般寫下一首:月掛半邊天,嫦娥伴子眠,酉時天下雨,讀書不用言。
衆人見林蕊蕊提筆就寫,完全沒有任何猶豫,輕鬆寫意的模樣,又從她寥寥幾畫的語句間窺伺出字體的新意,雖然從字形上來看尚稱不上獨創一種字體,但這種大同小異的又獨具個人風格的小楷書,也極其難能可貴。
再結合此人的性別和年齡,人才,絕對的人才!
衆人驚歎完,有權勢的男人摩拳擦掌地準備親近之時,林蕊蕊將宣紙往上一提,接着後面的空白又開始書寫:何人經商出遠門,河水奔流不見影。千柯木材火燒盡,百舸爭流舟自沉。
又是,又是一首!
古聞,神童曹植七步成詩,聽到這個傳說的人很多隱隱都是有一些不相信的,人都是這樣,自己做不到就認爲古人天才也做不到。
可今日呢?!
這位小姑娘坐在那裡一步都還沒動呢,就兩首猜謎詩了!絕對不能小看猜謎詩啊,這東西玩的就是一個邏輯智商,很多人都覺得猜謎詩,哪怕意境不夠,但是能用智慧來彌補啊!
才思如此敏捷,絕對的大才啊!可惜女兒身不能出仕,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女子不能出仕,但她能教導自己的孩子出仕啊,俗話說得好,龍生龍鳳生鳳,值得期待啊。
衆男子的心頭更加激動火熱,想要將林蕊蕊趁早娶了的念頭越來越盛,看向林蕊蕊的目光也越來越火辣,更是隱隱互相之間已經槓上了。
旁邊那些小姑娘一個個在驚歎後,徒留的滿滿都是嫉妒了,竇思琪的表情最爲誇張,一張臉變得鐵青,先是怒瞪李秀才一眼,然後手指將手帕捏得緊緊的,恨不得將其扭斷一樣。
林蕊蕊明顯是打算震懾四方,一次性做到底,所以完全沒有理會旁人火辣辣的目光,也沒有想過要給這裡的小姑娘留面子。
將手中的白紙再次向上一提,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中,蘸墨,提筆就來:口小腹大鼻耳高,烈火燒身稱英豪,量小豈能容大物,二三寸水起波濤。
衆人屏住呼吸,看向林蕊蕊的目光復雜得帶點敬畏,有幾個大男子主義的青年已經將火熱的視線收回,他們已經感覺到此女只可遠觀不可褻玩。
林蕊蕊繼續提筆就寫:倚闌干柬君去也,霎時間紅日西沉,燈閃閃人兒不見,悶悠悠少個知心。
衆人的表情已經麻木,只留下目瞪口呆。
林蕊蕊渾然不知地繼續寫着:下珠簾焚香去卜卦,問蒼天,儂的人兒落在誰家?恨王郎全無一點直心話,欲罷不罷,吾把口來壓!論文字交情不差,染成皁難講一句清白話。分明一對好鴛鴦卻被刀割下,拋得奴力盡手又乏,細思量口與心俱是假。
衆人看向林蕊蕊的目光一變再變,深呼吸後,在注意到林蕊蕊收手不寫,人羣中透出幾聲緩緩的“吁氣”。
這時,一開始激將林蕊蕊的那位李秀才,突然捂嘴低叫:“這個,這個終於看出來了,是,是字謎!此詞中,”下“去”卜“是”一“,”天“不見”人“是”二“……可後面是……是……”李秀才面露難色,訕訕然道,“後面的還要想一想。”
“嗨……”本來一衆人很期待終於可以破解一個的,見李姑娘這副送樣立馬刻薄地揮揮手。
李姑娘一張臉再次變得通紅。
林蕊蕊瞟了她一眼,說道:“”王“”無一“是”三“,繁體字的”罷“去了”能“是”四“,”吾“去了”口“是”五“,”交“不要”差“(乂)是”六“,”皁“去了”白“是”七“,”分“去了”刀“是”八“,”拋“去了”力“和”手“(扌)是”九“,”思“去了”口“和”心“是”十“。”
隨着她的話音落地,衆人眼中透出驚訝,再次將目光聚焦在宣紙上,暗讚了幾句“好心思、巧心思”,衆人看向林蕊蕊的目光更加欽佩,大才就是大才,從來沒有出現過數字猜謎詩,這還是頭一份啊!
竇思琪冷笑一聲,旁邊的李姑娘身體一僵,然後強打起勇氣說道:“女子無才便是德,詩詞終歸是小道,俗話說得好,琴操可比擬人德,曾經小琴聖可是一曲引得無數英雄折腰,不知林姑娘敢不敢與慶花節的小琴聖一比?”
李姑娘口中的小琴聖,就是朱馨兒,當初她以一曲佛門梵音,引八方豪傑折腰,被贊爲洛國後繼第一琴聖。而朱馨兒的師父,婉娘,曾經的高門嫡女,不忍夫君花心怒而休夫,如今的佛門師太,正是現在的洛國的琴聖。
李姑娘這話明晃晃的是在挑撥。
朱馨兒有些不滿地蹙眉,她可不是那些心胸狹隘的小姐,況且她認爲師父說得對,琴操並不是給別人欣賞的,而是培養自身性情的,只可惜在浮華的塵世,卻被那些功力的女子用來取悅男人,真是俗不可耐。
思及此,她又有些擔憂地看向林蕊蕊,不知她會中了挑撥,還是……
“呵,原我還敬李姑娘一分,如今卻連半分都無,”林蕊蕊嘴脣帶着笑,眼神卻冷冷地看着說話的李姑娘,“琴棋書畫,本是女子修身養性之道,偏在李姑娘嘴裡成了取悅的靡靡之音。表面清高,骨子裡卻流於豔俗。”
“你!”李姑娘一張臉漲得通紅。
林蕊蕊這話不可謂不毒,一旦傳了出去,李姑娘以前樹立的清高名聲可就毀了,李姑娘藏在衣袖裡面的手拽得緊緊的,憤恨地看着林蕊蕊。
竇思琪看了一眼林蕊蕊和李姑娘,突然開口道:“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這樣吧,不如林姑娘彈奏一曲,好讓我們洗耳恭聽,知道怎麼樣纔不是媚俗的琴音?正巧小琴聖也在這裡呢,也可以評判一下。”
她的聲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被周圍的夫人小姐們聽見,朱馨兒的臉當時就露出有些爲難的神色,這話說得倒教她不好回絕,畢竟那話裡話外只是請教的意味,不答應似乎還會墮了自己師父名聲。不過她若是直接答應,那就是逼得林蕊蕊也不得不答應。
朱馨兒不想幫襯爲難林蕊蕊也不想墮了自己師父的名號,有些不知所措。
林蕊蕊突然輕輕地笑了一聲,說道:“翠兒,將車上的撫琴拿來。”
“喏!”翠兒對自家小姐有信心,立馬上趕子跑過去,菁十娘也跟着過去幫忙。
竇思琪有些狐疑的看向她,情報裡面這林蕊蕊似乎不通琴棋書畫不通庶務,卻見林蕊蕊目光一點閃爍的意思都沒有,似乎胸有成竹,竇思琪心裡閃過一絲不妙,忍不住試探道:“許是我忘記了。聽聞林姑娘在陵城並未勤練琴操。說起來,這書棋畫並非一朝一夕可成,看林姑娘這筆墨自成一體,只怕……不若林姑娘服個軟,表演一副筆墨畫就好。”
這話說得不可不畏險惡,先是貶低了林蕊蕊的出身教養問題,然後又點出林蕊蕊不會琴,最後面還將林蕊蕊出彩的筆墨歸類爲賠罪。
朱馨兒對竇思琪的印象一降再降,她恍然記起師傅曾說過這竇家小姐想要拜師,嗯,回去一定要給師傅飛鴿傳書,這種人品敗壞的女子堅決不能入門。
林蕊蕊點頭,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說道:“這倒是個好主意,竇小姐,害怕彈琴就害怕,不要拿我作筏子,你趕緊向小琴聖服軟吧。”
“噗,”朱馨兒被逗笑了,明豔的外貌笑得張揚,惹得一羣俊美男子側目。
一邊的竇思琪有些嫉妒地冷哼一聲,在林蕊蕊沒有出現之前,朱馨兒算得上她最忌恨的人,理由很簡單,那就是琴聖只收了朱馨兒卻將她拒之門外。
“哼,狗咬狗一嘴毛,你們到時候可別殆笑大方纔好。”說着,竇思琪眼裡卻閃過一絲幸災樂禍之意。
反正這次她挑起來的比鬥,怎麼說也會傷一個人的顏面,都是她討厭的人,不吃虧。
林蕊蕊閉上眼睛,似乎在沉思,完全沒有搭理竇思琪的意思,朱馨兒算是看透曾經的所謂太后寵愛的少女了,簡直就是被寵壞了,不知所謂。
正在這時候“嗡”一聲,是誰,輕輕撥動了琴絃。
這一聲力度十足,卻悠長清明,宛如一聲低低的長長的佛音,頓時將衆人說話的聲音壓了下去。
古琴曲講究的是中正平和,最好還帶點淡淡的哀傷,如此纔會被贊爲典雅,以琴頌志是很多才子喜歡乾的事情。當然,這種悲不是越多越好,得哀而不傷,要有意境。
而這一聲,卻宛如佛門禪意的一個音,脫離了世俗界定的線,依舊引人遐想,單意境而言已經是上上乘。
衆人同時覓聲音看去,原來翠兒已經將琴送過來。
林蕊蕊將那張鳳鳴古琴放在腿上,單手撫在琴絃上,很明顯那一聲古音就是她的傑作,然後雙手慢慢撫上,開始慢條細理地撫摸着琴絃。
古琴的聲音響起,不是悲苦不是痛,潔淨得宛如天山上的泉水一般從人心深處慢慢流淌。
似乎人的心都順着這曲的水流漸漸變得清湛,宛如晴空白雲,空闊數裡。
一聲聲中正平和,宛若吹過花瓣與落葉的清風,又宛如是花瓣落下後將碧泉點起一層層波瀾,瞬息,淡然平復,不留一絲漣漪。
衆人原本還因爲比鬥、慶花節而躁動不已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平息、緩慢、舒展,聽着聽着,心裡竟然還生出一點懶洋洋的愜意,只恨不得仰躺在草地上休憩一番。
他們是這麼想的,然後,也這麼做了。
女子屈膝優雅坐下,男子或盤腿坐下,或仰躺在草地上,或斜倚着大樹……
一個個神色肅穆又享受,這種洗滌人心甚至能影響衆人動作的曲子聞所未聞。
忽然間,沉醉其中的朱馨兒猛地一擡眼,眼中滿滿的都是震驚,詫異地看了一下週圍人已經拋棄禮儀,怎麼享受怎麼來的姿勢後,更是一臉古怪地看着林蕊蕊。
就好像學術有派別一樣,古琴自然也有自己的派別與意境,不同於21世紀的古琴,拜信息大爆炸的豐富資源,各派之間不得以變得經常交流互動,取長補短,雖然保留了最爲核心獨特的地方,可風格已經變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可在洛國,或者說在古代,這種門戶之間的爭鬥非常激烈。每個琴手都有衣鉢傳承,演奏的時候也非常注意風格規矩,生怕一個音符彈得差了,就變成欺師滅祖的叛徒,因此琴手們的個人風格或者說門派風格都十分類似與強烈。簡而言之,只要在稍微懂得琴藝的人耳裡,任何一首曲子一入耳,就能基本上斷定琴手是哪一派別的人。
朱馨兒爲何露出那般震驚怪異的表情,就因爲她根本聽不出林蕊蕊師從何門何派。
這種無非是兩種情況,一是她孤陋寡聞了,但是,任何一個人也不敢說師從琴聖的有小琴聖美譽的女子見識少,二是,這是林蕊蕊獨創的流派。
第二種想法朱馨兒簡直不敢深想。
因爲這種答案太可怕了,她的琴聖師父習琴將近五十載,如今對新的流派也只是斟酌初定,尚未有腹稿。
而林蕊蕊如今不過二八年華,習琴打孃胎算也就十幾年,若是這樣就能自己琢磨出一種流派,而且還是這種能洗滌人心神魂的曲子,厲害,實在是太厲害了!厲害到妖孽的程度!
該說,不愧是那位能將朝堂攪風攪雨的林子墨的龍鳳胎妹妹麼……
朱馨兒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居然下意識就將這個歸類於是林蕊蕊獨創,如果說彈奏的是另外一位二八年華的少女,只怕朱馨兒就會直接追問是哪位隱士的傑作了。只能說,林子墨在這一年內帶給大家的震驚實在是太多了,祥瑞、武器等等,這種震驚由量變到質變,以至於和林子墨親密掛鉤的人若是出現什麼厲害的奇蹟事物,他們也會下意識的選擇相信,而不是懷疑。
竇思琪是全場第二個回神的,不是因爲她也琴藝高超聽出了什麼,恰恰相反,正因爲她琴藝簡單,又心裡討厭林蕊蕊心氣不平,自然沒有被林蕊蕊的佛門禪意給洗禮。
不過旁人那沉醉陶醉的模樣,那種比聽琴聖還有認真沉迷的模樣,不異於讓她清醒的認識到,自己又輸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聽林蕊蕊彈琴,情報上只說林蕊蕊粗略學過琴藝,她真的無法相信琴藝技巧居然高到這等程度。
哪怕她再嫉恨林蕊蕊也不得不承認,畢竟首曲子的旋律非常簡單普通,來來去去就那一小節,換做別人來演奏只怕會變成催眠曲,可是林蕊蕊偏偏利用律動的節奏,用這種簡單重複的曲譜,硬生生地彈出讓人寧靜下來的魔力。
宛如,身處大慈大悲的佛寺,凝聽梵唱。
可這種承認非但沒讓竇思琪認輸,看透自己的不足,反而眼底越是嫉恨,她自出生來就享受了很多別的貴女沒有的待遇,想要的東西在長輩的縱容下幾乎沒有拿不到的……
可是在面對林氏兄妹的時候,她引以爲傲的寵愛、才華、自尊就好像是肥皂泡泡一樣,輕易就被戳破!
“嗤!”竇思琪突然冷笑一聲:“我道林姑娘的琴藝到底多厲害呢,結果連曲譜都記不住,一個小節反反覆覆彈奏,也不臊得慌。這麼反反覆覆的彈相同的小節,再怎麼垃圾的琴藝也會顯得很好聽了,真是好心計好手段啊!可嘆我們還要日日夜夜背誦名譜,習技法。今日算是從林姑娘那裡學會了,只要會彈一個音節就好了。”
因爲竇思琪打斷而停手的林蕊蕊淡淡地聽着,還不得林蕊蕊反駁,就看見旁邊那些被打斷的少男少女們,一個個對竇思琪怒目而視:
“真是有辱斯文啊!剛剛是何等的妙音啊,居然被打斷了!”
“我正有所感悟啊,簡直不可理喻!”
“大煞風景,小琴聖與林姑娘的琴操德操,哪裡是你這種人可以討論的!”
“如此風雅的場合,竟然鑽出這麼粗鄙之人,晦氣,晦氣!”
……
衆人同時擺頭。
“你們,你們……”竇思琪氣得暴跳如雷,就要上前揪住幾人當筏子。
慶花節這一塊地方儼然要成爲一片鬧市的時候……
“嗚……”忽然間傳來蕭聲輕緩的呼喚一般。
不一會兒“錚錚”幾聲,似乎有人彈琴符合。
衆人再次聞聲看去,只見不知何時林蕊蕊將手中的琴絃給了小琴聖朱馨兒,朱馨兒正半坐在旁邊的石凳上撫琴,林蕊蕊則站在不遠處輕輕吹着手中的洞簫。
一個是小琴聖,一個是剛剛帶領他們進入奇妙境遇的林姑娘。
衆人立馬沒有了吵架的心思,一個個正襟危坐,很是期待地傾聽。
竇思琪立馬從被衆人圍攻,變成了被衆人無視,她也不知道該感謝這種情況,還是應該咒罵!只能尷尬地站在原處,神色莫名地盯着林蕊蕊與朱馨兒。
琴簫悠揚,甚是和諧。簫聲溫雅婉轉,有如遊絲隨風飄蕩,卻連綿不絕,琴音和平中正,琴音漸漸高亢,簫聲卻慢慢低沉下去,卻在意味琴聲會爲主的時候,不一會兒琴聲也轉柔和,兩音纏纏綿綿,驀地裡琴韻簫聲陡變,便如數支琴與簫同時在奏樂一般。
琴簫之聲雖然極盡繁複變幻,每個聲音卻又抑揚頓挫,悅耳動心。
不知過了多久,琴聲再次變爲主題,簫聲卻慢慢低沉下去,低而不斷,有如仙外仙人在助興演奏,纏纏綿綿,延綿不絕又似乎只剩下迴響。
又聽了一會,突然間錚的一聲急響,琴音立止。
衆人沉醉了一下鼓掌,然後擡眼看去,卻只看見朱馨兒抱琴而起的身姿,至於那位彷如落入塵世的百花精靈,卻似是從未出現過一般,連個身影都沒有!
衆人恍恍惚惚地眺目遠望,似乎不敢相信那位撫琴的謫仙人只是一場夢。
“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啊……”一位大儒突然感慨道。
……
……
這邊衆位少年少女在疑惑林蕊蕊到底是不是山中精靈,他們是不是做了一場美妙的美夢。
狩獵區這邊的死士、軍士們卻在心裡滴血,他們的表情雖然儘量冷漠淡定,但眼底是止不住的驚懼,看着對面那人瞬息間又讓數人腦袋落地,手腕時不時會有些哆嗦,這,這到底對付的到底是一個人,還是一個大魔王!大煞神啊!
整整一千人啊,整整一千條人命啊!
不過一個時辰的時間,全部消亡在這位殺神手裡了啊!
一個人殺一千人,殺一個時辰,殺都應該殺得手軟了吧,殺都應該殺得精疲力竭了吧!
爲什麼,爲什麼對面的那位黑髮男子依舊是掛着淡然的表情,手臂擺動的弧度都沒有絲毫變化,遊刃有餘到他們都不能自欺欺人說給他造成了任何威脅!
爲什麼,爲什麼對面那個殺神制止了他的屬下殺人,爲什麼他的暗衛越來越多卻只是站在旁邊或者蹲在樹上看戲!
爲什麼,爲什麼明明自己這邊還有一千人,卻感覺正在被一個人圍剿呢!
這到底,這到底是爲什麼!
哪怕白沫安排過來的死士都是屍山血海裡跑出來的,但是再厲害的小鬼遇上真正的大魔王,那也只有膽寒跪地的命運。
負責圍剿的首領心裡一陣陣的膽寒,能養出這種兒子的皇帝真的能被一次逼宮就給逼下來麼……
難免爲主子擔憂起來。
另外一方面,隸屬於劉煜的暗衛們則無聊地開始說話:
“你們說主公這是怎麼了?今日怎麼感覺血性那麼大?受刺激了?”
“唉,你們是晚來不知道,一開始白奸佞將主公引來的時候,說了很多窺伺林姑娘的話,要不是白奸佞有幾分本事跑了去,只怕早就人頭落地了。不過那話已經說了,主公自然是氣不過的……還不就拿白奸佞與三皇子的手下泄憤咯。”
“唉,突然覺得我們好沒用啊,主公在那裡浴血奮戰,我們卻在這裡看戲什麼的……”
“嘖嘖嘖……我們能看戲還是好的,你看看對面那些人,明明膽子都給嚇破了,還不得不得一個個前仆後繼地跑過來,要我說,什麼武功高強,聰明絕頂都是虛的,對我們這種人來說,跟對一個主子比什麼都重要啊!”
“是啊是啊……”
“說得對啊,”一個清麗的女聲夾雜在一羣符合聲裡面響起。
“……”周圍突然陷入一片寂靜。
片刻,大黑猶如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跳起來,看着不遠處笑盈盈地望着他們的林蕊蕊,以及伺候在側一臉慘白的翠兒,伸着手指,哆嗦地指着說道:“林,林小姐怎麼在這裡!”
林蕊蕊歪了歪腦袋,有些無辜地開口道:“我等了那麼久,等到白沫都有藉口喚下僕來尋我,可還不見阿煜過來。所以……”
“哎喲,小祖宗啊!你怎麼在這裡啊,”大黑是一臉擔憂害怕,他倒不是害怕自己護不得林蕊蕊安全,他擔心的是,林蕊蕊這麼直面殘暴的主公形象,想想洛陽貴女都喜歡風度翩翩的才子……林姑娘會不會一念之下選擇放棄主公啊!
如果林姑娘真有這種想法,他真是死諫都要把林姑娘的婚事給求回來啊!
林蕊蕊歪了歪腦袋,剛準備說什麼。
卻聽見旁邊翠兒突然驚呼一聲“啊!”,下一秒,只見一個黑衣男子不要命地衝翠兒撞擊過來,林蕊蕊下意識地用起輕功拉了翠兒一把,將她脫離了危險的境地,不聊對方狡詐,那人原本就不是衝着翠兒去的,只見他身體一扭,一掌就撫上林蕊蕊的胳膊,然後往後面一拉。
就是這麼瞬息間,林蕊蕊就脫離了大黑安全的包圍圈,被對方給拖到了修羅場裡面。
“小姐!”翠兒淒厲地喊叫。
看那眼中充血得厲害,似乎恨不得以身飼虎一樣。
“榮王爺,我敬你是一個英雄!不過聽說美人鄉英雄冢,榮王爺若是自刎於劍下,我就放了這位美人,”那位挾持住林蕊蕊的男子有些輕佻地開口,然後他將鼻子湊近林蕊蕊的耳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語氣帶着一絲不捨與讚美,“若是榮王爺捨得這樣的美人,那屬下就笑納了!”
劉煜身體猛地一震,額前的流海,堪堪遮住眼眸。
大黑心裡一驚,暗道一聲不好,便道:“欺負婦孺算什麼好漢!再說了,我可不信白公子沒有交代過什麼!”
那人表情一怔,白沫確實交代過無論如何不可傷害林姑娘,可是他的主子是三皇子,白沫不過是合作的主子,在大義面前,爲了三皇子,命令當然可遵守可不遵守了。
思緒轉瞬即逝,那人繼續囂張地笑着,大笑着,他作爲三皇子的心腹自然知道榮王爺的軟肋,況且林蕊蕊確實是一位美人,說不心動都是假的,假公濟私之下,他又一次湊近林蕊蕊,剛想一親芳澤,卻覺得自己的手腕一蟄。
他也沒留意,嘴裡還唸叨着:“你倒是看我敢不……”
話還沒說完,他的身體猛地僵直,瞳孔渙散得厲害,勉勉強強低下頭似乎想看清楚被他挾持在懷裡的女子模樣……
林蕊蕊依然淡淡地笑,她的足下躺着一隻沒了蜂尾的玉蜂。
電光火間兩人發生的事情,外人根本不知道。
在外人看來,林蕊蕊被挾持已經到了最爲危機的關頭,大黑一邊焦慮地看着主公,暗忖,主公你可千萬要挺住啊,不可敗給內心的心魔啊,一邊衝旁邊的暗衛吩咐道:“都是一羣烏鴉嘴,好了,現在有事做了!只要能讓林姑娘完整健康的回來,想要什麼賞賜都行!”
“喏!”暗衛一應。
他們或消除身影,或飛躍而出,或拿出武器……剛準備發揮所長。
這時,一直半垂着眼眸沒有說話沒有動作的劉煜,瞬間猶如飛出火器的炮彈一般,以勢如破竹之勢,宛如鬼魅一般閃現到男子的身後。
陰冷又刺骨的嗓音響起:“找死!”右手輕輕一揮袖,瞬息間,挾持林蕊蕊的人腦袋與身體就分了家。
左手一揮,將林蕊蕊整個人打橫抱住,然後用巧力送到大黑的懷裡,注意到大黑宛如接到燙手山芋一樣趕緊將林蕊蕊穩妥地放下來,眼中的寒意才稍微減了一點。大黑被那眼神瞥得心裡一陣冷汗。
之後,劉煜轉身一劍滅掉一個飛身上前的人,驟然一襲黑影快速向劉煜攻去,無數暗衛再次急速包圍劉煜,暗器與劍刃從各種刁鑽角度襲向劉煜的要害!劉煜不擋不避,或者說他根本不屑於躲開,一身內力外放,震殺一批,震倒一批,又震退一批暗衛。
劉煜的眼眸漸漸染上血紅的顏色,髮絲在內力的發散下飛揚,飛着飛着,在衆人震驚的目光中漸漸染成鮮豔的血紅色!
此時周圍早已屍山血海,鮮血早將草地染成紅黑的斑斕色彩,劉煜身上衣服光潔,劍身上的鮮血卻宛如溪流一般潺潺流水,鮮豔的紅色髮絲飛揚,黑色的寬大袍子揮舞着,在那些對手的眼中不異於是死亡陰影的黑幕,一個個寒顫若驚,目光呆滯。
他的表情不再是最初的冷漠,紅髮的他個性更顯得張揚,雙眼嗜血,入目的皆是殘肢與鮮血,嘴角偶爾勾起一抹殘忍的微笑。
宛如九天魔神降臨,勢不可擋!
“怪,怪物啊!”
“救命,救命!”
“玉面閻王!”
……
紅髮狀態的劉煜越殺越興奮,不過越興奮,理智就越難回來,他只覺得彷彿自己又重新陷入十五歲的戰場,周圍有無數莽荒敵人在側,有無數居心叵測的敵人在側,殺,殺,殺……
唯有全部殺掉才能讓他有些不安的心情鎮定下來,不過,在即將宣泄所有的憤怒血腥的時候,他的思維深處卻又隱隱有些抗拒,似乎,似乎有什麼不想讓她看見……
不想,不想讓她誤會自己是兇殘的毫無理智的野獸……
已經殺得有些恍惚的劉煜想要努力控制心神清晰過來,但時不時又有敵人悍不畏死的衝過來,劉煜本能的擡手虐殺,這一打斷,心緒又一次被鮮血給刺激得混沌起來,內力宛如神助般源源不斷地提供能量,劉煜只覺得渾身充滿了力氣,覺得似乎分分鐘就能弄死他們。
大黑見劉煜紅髮紅眸,彷彿看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一樣,擔憂地說道:“這可如何是好!主公又入魔了,這要殺多久才能平息下來啊。”
他倒不是擔心這些暗衛,事實上這些死士死絕了纔是好的,不過他擔心劉煜會不受控制地跑到慶花節上面大殺特殺一頓,今日可是慶花節,這裡多是一些官宦世家的小姐少爺,萬一主公真的做出那等殘暴的事情。不要說是皇位了,只怕連命都會保不住!
好狠辣的手段,好狠辣的白沫與三皇子!
只怕他們早就料到暗衛不可能會贏,反正他們的目的是皇位不是麼,真正能與三皇子爭奪的只有主公了,一旦主公在行爲上有虧損,那他們不就謀劃成功了?!
等等,既然如此他們爲何還要去逼宮?
莫非是做兩手準備?
大黑怎麼也想不到,今日會埋伏劉煜完全是巧合中的巧合,他會想那麼多,只能說聰明反被聰明誤!
經過這麼一番思緒大黑反而冷靜了,他看着即將被殺完所有敵人的劉煜,又看向林蕊蕊:“怎麼辦?”
林蕊蕊微微蹙眉,在看到劉煜斬殺最後一人後,突然上前一步。
“小姐萬萬不可啊,太危險了,”這是差點嚇死的翠兒。
“林姑娘不可靠近啊!此時的主公可是六親不認的啊!”大黑勸解道。
“是啊是啊!林姑娘不要讓屬下們爲難啊!”其餘的暗衛也破例說話。
林蕊蕊自然不會讓自己有危險,且不說她對劉煜有信心,就說她空間裡有那麼多安神凝神的藥物,她就不相信劉煜還會狂躁。只要,只要她能靠近一點就好。
“聒噪,”林蕊蕊看都不看那些人一眼,運用內力一轉,整個人向前幾大步,正好脫離所有人的包圍圈,落到劉煜正前方。
劉煜措不及防的一劍就要想着林蕊蕊的脖頸抹去。
所有人都斯巴達了,大黑與暗衛們恨不得立刻飛到林蕊蕊面前擋下那一劍啊,他們倒不是多麼忠心林蕊蕊,完全是爲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啊!萬一林蕊蕊真的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且不說主公會不會在萬念俱灰之下跟着去,起碼他們這些暗衛是肯定會變成死灰的。
“阿煜!”輕輕冷冷的聲音響起。
趁着劉煜停住的那一瞬間,林蕊蕊伸手到空間拿出凝神的藥粉,衝着劉煜就是一個拋射,由於是一大袋白色的粉末,劉煜雖然及時躲避了一下,但頭上還是沾染了一半。
整個腦袋一邊紅,一邊白。
看着好不狼狽!
大黑與暗衛們驚恐的情緒還沒發射完,就看見劉煜如此狼狽的一幕,若不是擔憂自己的小命,只怕會立刻噴笑而出。
“……”劉煜紅色的眸子看着林蕊蕊,突然,他的眼底變得張狂又囂張,一臉邪笑地抹上林蕊蕊的臉蛋,“小妞,又見面了!”
林蕊蕊淡淡地看着劉煜:“大爺,還滿意你看見的麼!”
圍觀衆人都是一個踉蹌,目瞪口呆:“……”
“……”劉煜先是一愣,眼中閃過一絲玩味與溫柔,“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大爺我喜歡!裡面那個太沒用了,居然還沒將你娶到手!走,今日跟我成婚去!”
“哦,”林蕊蕊淡淡地點點頭,伸手抹上劉煜沾染着鮮血的手指,劉煜神色一怔,似是怕污了林蕊蕊版有些尷尬地想要收回來,卻被林蕊蕊用手指緊緊地拽住,“你是阿煜。”
“……”劉煜玩味地看着林蕊蕊。
“你不是阿煜?”說着,林蕊蕊作勢向後閃了一下。
還不等林蕊蕊徹底閃開,就見劉煜猛地上前一步,一手攬住林蕊蕊的腰肢,大笑道:“我當然是阿煜,阿煜自然也是我。我知曉阿煜所有事,阿煜從今日起自然也會知曉我所有事!”
大黑等人看到紅髮劉煜如此張揚卻不血腥的模樣,眼珠子都快瞪出來。
大黑忍不住呢喃道:“莫怪說林蕊蕊與主公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可不是麼,往日裡紅髮的主公出現的時候,從來都是命主天煞,從來都只管掀起腥風血雨的人物啊,什麼時間見他與旁人說過話啊!可看看今日,那個寵溺又霸道的眼神。這簡直就是愛到骨子去了啊!”
黒六看着林蕊蕊,低聲道:“好主子啊!”
黑七說道:“以後我想去林小姐那裡討生活。”
黑三等人心有慼慼然地點頭。
在他們討論着“叛主!”的時候,不知怎麼的,劉煜突然張揚地大笑起來,只見他攬着林蕊蕊猛地一用力,林蕊蕊整個人都被他打橫抱起來。
單手一聲口哨,不遠處的汗血寶馬飛馳而來。
劉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翻身上馬,留下一句“今日可是大吉大利的成婚日子!”說着,一拍馬屁股便向着宮殿飛奔而去。
大黑等人目睹林蕊蕊詫異得有些呆滯的表情,以及劉煜那一副志得意滿的得意模樣,再一次震驚了。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誰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大黑氣息有些恍惚地開口。
他不知道是世界變化太快,還是他思維僵化了跟不上節奏,剛剛不還是在奮力搏殺麼,怎麼突然一下又要變成成婚了?!這節奏是不是有點太快太詭異了?!
黒六麻木着一張臉,說道:“主公原定安排,是今日求婚!”
大黑麻木地看着黒六,一個求婚,一個成婚,這裡面簡直有天差地別的區別啊。還是該說,紅髮的主公就是比黑髮的更爲霸道一些呢……
黑九接話道:“慶花節的時辰與風水一直是最好的,洛陽每逢這個時節,成婚的人也是最多的!”
黑四遲疑片刻說道:“那,宮廷叛亂怎麼辦?”
黑五淡定開口:“不知道。”
說到這裡,大黑忽然淡定下來,衝大家拍拍手說道:“我們是主公的下屬,既然主公開口,那肯定是有所計劃與準備的,這種時候我們可不能拖後腿,一個兩個讓他們都準備起來!”
“喏!”衆暗衛信服地點頭。
閃身離開。
大黑一臉篤定的表情在只剩下翠兒後瞬間垮下來,對翠兒說道:“主公這說風就是雨的性格還真是……”
不等大黑說完,只見翠兒一臉淡定道:“我知道的,我會立刻去請竇公,然後去請太后他們主持婚禮,這是你家主公的,更是我們小姐的大喜事,奴婢盼着小姐成婚盼了好多年了!”說到這裡,翠兒一臉欣喜若狂的感慨,“終於要見到小主子和小小姐了,奴婢心裡高興啊!黑兄,放心,早些時候宮裡就穿過要給小姐大辦的消息,府裡也有所準備,奴婢也是經過一番緊急培訓的,放心,奴婢現在立馬去做。”
說完,翠兒風風火火地離開了。
大黑站在原地,臉上的表情再次有些呆滯,半晌,呢喃道:“我真名……不是大黑。”
不過佳人早已離開。
身爲世家子的大黑不可能迎娶翠兒當正室,林姑娘也不可能准許翠兒當妾室。
大黑將心裡的那一絲絲悸動埋下,轉身,重新打起精神去籌辦晚上的婚禮。
……
……
被劉煜幾乎算是綁架進洛陽旁邊宅子的林蕊蕊,一進門就瞧見微服在外的竇太后,竇太后先是愛憐地摸了摸林蕊蕊的腦袋,然後將一個盒子交給林蕊蕊,故作嚴肅道:“嗯,等會就看,晚上成親的時候有用。”
“是,”林蕊蕊愣了愣,暗忖,不會是春宮圖吧。
林蕊蕊下拜後離去梳妝。
竇太后擔憂道:“劉煜沒經過人事,我真怕會弄傷阿蕊,這從未嘗過葷腥的男人碰見這等事,還不得得……唉,阿蕊只怕要受苦了。”
說是這麼說,但竇太后是絕對不會安排什麼宮女去教導的,她可不是那種會給兒孫屋裡放人的傻缺老太太。
竇公的夫人現在還在擔心陷入逼宮境況的家裡,雖然目前局勢已經被皇帝掌握住……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可在這裡她只看到竇太后關心林蕊蕊的婚事,竇夫人強壓下不滿,陪笑道:“妾身瞧着阿蕊是個通透心裡有數的,您就別……”
竇太后冷冷地瞥了竇夫人一眼,說道:“什麼人說什麼話,阿蕊是個好的,未經人事的姑娘,怎麼就通透了怎麼就不讓我擔心了!哼,你要是擔心竇家,那你現在就回去吧。”
竇夫人被嚇得立馬跪下了。
竇太后失望地嘆了口氣:“你們真沒有一個省心的,腦子不大,膽子比芝麻還小。我能害你們?阿蕊是個有本事的,又是個淡然不爭的性子,別人對她好一份她就能還十分,我讓你與她現在結交是結一個善緣,可你看看你……臉色還這麼難看。罷罷罷,親不過五代,子孫後輩的事情就讓他們自己去做。”
竇夫人再次跪地不起。
她知道自己眼皮子淺薄,她敢不相信竇公都不敢不相信深謀遠慮的竇太后,由此,她明白自己做錯了,想要彌補。
“唉,你去把火上燉的湯藥給阿蕊送去,調養身子生兒子的醫我告訴了隨行嬤嬤了,你去後,阿蕊說是開口你就應,不開口你就杵在那裡幫忙,知道嗎?”
“謝太后,”竇夫人感恩地說道。
而在那裡等待化妝的林蕊蕊打開盒子,果不其然是春宮圖,姿勢更是五花八門,只能說食色性也,古往今來都把這些東西琢磨得很透啊。
不一會兒,很多權貴的夫人簇擁過來,今日是宮變,夫人太太們早被安置在洛陽邊緣的各個宅子裡,原本有些是作爲人質,有些是作爲保護。
劉煜爲了更加喜慶熱鬧一點,大軍一出,大手一揮,命人對這些夫人小姐們“威逼利誘”地參加婚禮,劉煜的手段雖然粗糙了點,好在榮王的名頭夠響亮,加上女性都是有很多母性與浪漫情節的,一個個倒也是答應了。
林蕊蕊便穿好大紅禮服端坐在牀榻上,微微垂着粉紅的臉頰,任誰說什麼都羞澀地微笑,林蕊蕊本就生得極美,如此一副含羞膽怯的新媳婦的模樣,直把那些過來幫襯的小姐太太們給看驚了眼。
雖然有一些在心裡蹙眉,認爲主母太過魅惑美豔不是什麼好事,但更多的人卻看到了林蕊蕊那周身的氣派與氣質,那禮儀姿態,就算是去做正宮皇后娘娘也是不差的。
今日,林蕊蕊的才氣、琴操、容貌與氣質算是正式揚名洛國權貴場了。
竇思琪的出現讓林蕊蕊有些奇怪,但見她身後跟着嚴肅的教養嬤嬤,又見竇夫人賠笑地看着這邊,林蕊蕊想了一想便明白,竇府想要結交自己,竇思琪怎麼說也得給面子。而且竇思琪身後跟着幾個嚴肅的教養嬤嬤,她還想口出狂言做什麼壞事,也要看有沒有機會。
竇思琪還是一身慶花節的明豔衣服,嫉妒地看着林蕊蕊,卻在教養嬤嬤的視線下哆嗦了一下,林蕊蕊待嫁了幾個時辰,竇思琪就接受了幾個時辰的貴女禮儀訓練,骨子都要被訓軟了。
“新郎到!”
外面爆竹聲響,燃放沖天的爆竹煙花。
可以說是雲卷閣所有的存貨了。
從林蕊蕊的繡房裡一條紅紅的地毯鋪開,門卻是緊閉,幾位小姐們守在門口,看到紅髮紅眸的劉煜有些害怕,但最終還是挺住了,揚聲道:“榮王殿下不拿出點本事,不開門!”
劉煜一身紅衣喜服,神清氣爽,笑道:“今日時間有限!改日再來!”說罷,劉煜抽出寶劍,寒光四射下顯得劉煜多了幾分英氣,小姐們躲避不及地讓開位置,開玩笑,玉面閻王可不是說笑的,更何況還是拿着劍指紅髮紅眸的惡魔狀態。
衆位賓客差點驚呆了,原本還有幾人羨慕嫉妒林蕊蕊可以嫁給榮王,想要往劉煜身邊靠,爭取個側室籠絡到他,現在小姐們可沒有一個敢有這樣的膽子了想法。
門已經開了,一位身材修長纖細,穿着紅衣蓋着喜帕的新娘子,窈窈窕窕地走過來,劉煜臉上露出邪魅肆意的笑容,隨手將寶劍往旁邊一扔,邁步走過去。
林蕊蕊頭上戴着沉重的頭冠,雖然擋着喜帕看不見,但越是朦朧的狀態越是能敏銳地察覺到劉煜那幾乎抑制不住的狂喜,她垂着的手背劉煜視若珍寶地握住,劉煜的手心都微微潤溼。
原來,也不是隻有她緊張的。
這麼一想,林蕊蕊頓時平衡了。
“榮王爺,慣例是兄長抱着妹妹上花轎的,你這不合規矩吧,”不遠處疾馳過來一匹烈馬,正是趕過來的林子璟。
林子璟雖然很不滿榮王的先斬後奏,作爲一個妹控任何想要和他搶妹妹的男人都是敵人。
但他是知道自己妹妹性格,榮王屬於有點悶又聽話的性子是絕對不會勉強妹妹的,是以,他還是決定過來撐撐場,當然,該嫉妒該鬱悶的情緒還是存在。
林蕊蕊聞言想要縮手,卻被劉煜攥得更緊,只聽他瀟灑的說道:“蕊乃我婦。”
林子璟的笑容僵硬在臉上,只見劉煜俯身抱起林蕊蕊,在周圍一衆驚呆的目光中,揚眉笑道:“多謝大舅哥成全!”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劉煜,居然迫不及待地將林蕊蕊抱進喜轎,這該是有多喜歡這位新娘子啊。
林蕊蕊心中也升起一絲絲慌亂,再怎麼說,這也是第一次坐上喜轎。
“你,紅髮的你還真是輕狂啊,”林蕊蕊有些不自在地開口。
“你害怕了?”劉煜俊美的臉上展露囂張耀目的笑容,“你可是我娘子!”
林蕊蕊搖搖頭,點了一下劉煜的手背:“今日人心惶惶的,那些夫人小姐有被你逼迫來的吧,我都能感覺到那種怨念的目光了!”
劉煜俯身撫平妻子拖地的裙襬,不在意地開口道:“不過是些無知婦孺,能陪你一程,是她們的榮幸。”
“呵呵,爲何這麼急?”林蕊蕊問道。
劉煜頓了一下說道:“雖然今日已經控制了局勢,但是我明日清早就要遠赴邊疆,那邊戰事兇險,只怕……三五年不會回來。”
林蕊蕊一滯。
“我急,是因爲我擔心,你會不等我!”劉煜有些艱難地說着,這種話對他而言實在有些難以開口,但他爲了加深自己與林蕊蕊的感情,也只能如此不要臉面的打親情牌了。
“這次洞房後就離開?”林蕊蕊的聲音有些低沉。
“嗯。”
“你確定,只用一張膜就能留得住我!”
“……嗯。”
“你啊,真真是張狂得沒邊了,”林蕊蕊低聲說。
“……”劉煜沉默了一下,突然開口道,“喜歡我這樣的嗎?”
不知怎麼的,林蕊蕊從這問題裡面聽出強烈的不安、忐忑、擔憂與試探。
林蕊蕊稍微思索一下心裡便有了底,古往今來,二重人格互相有認知,又互相不服,特別是又同時愛慕上一個少女的時候,總會計較,她是更喜歡這個人格呢?還是那個人格呢?
老實說這對林蕊蕊來說根本不是問題,畢竟在她看來,黑毛與紅毛幾乎沒有任何區別,同樣的囂張跋扈兇悍無比中二病到逆天的程度。
只不過一個習慣沉默,一個習慣張揚罷了。
裡子裡面根本就是一模一樣的。
當然,這話不好明說,也不可能一次性就將劉煜的心結給解開了,大家都不是笨人,道理人人會說,但能不能悟出來就得看時間與人性了。
“呵呵,不喜歡我會嫁給你麼,”林蕊蕊若有所指地開口。
這個回答打了馬虎眼,但是同樣也給了劉煜一個定心丸,不管是哪個人格,反正她嫁都嫁了,未來怎麼樣都是一體的夫妻了。
劉煜心中瞬間妥帖,紅髮的他本就視世俗於無物,乾脆利落地拉過林蕊蕊就這麼隔着喜帕親吻上去。
林蕊蕊心下驚訝。
劉煜親吻完畢,最後還意猶未盡地開口道:“到底是被裡面的傢伙影響了,還是揭開喜帕親吻舒服。”
“……”林蕊蕊對這種言不由衷的話纔不信呢,乾脆將右手捏在喜帕的一角,“要麼我現在揭開?”
“別,不吉利!”劉煜立馬火燒眉毛地攔住林蕊蕊,攔住後,這才下意識明白自己言不由衷的話被戳穿了,有點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老虎一樣,炸毛,胡亂說了幾句就下了轎。
放下了簾子,聽到外面熱熱鬧鬧的鬨笑聲與吹奏喜樂的聲音,煙火鞭炮燃起來的聲音,林蕊蕊坐在轎子裡,晃晃蕩蕩地向着那裡前進。
而在竇思琪看來,這行隊伍的最前面,許多人用筒子將金燦燦紅彤彤的紙屑彈到空中,紙屑伴隨着鞭炮煙火聲灑落在迎親的隊伍身上。
喜轎的前面是被邊軍將士們擡着的滿滿當當看不到頭的嫁妝,擺設傢俱都是上好的木料精細雕,很是講究,房產地契,珠寶首飾,古董字畫該有的應有盡有,既體現書香門第的清貴又有王府的貴氣與富貴。
擡着嫁妝的皆是一身戎裝,身形樣貌皆佳的好男兒,起碼有一兩萬的軍人在擡着嫁妝,這樣的擡嫁妝的隊伍,空前是肯定的,只怕也會絕後成爲絕響。畢竟沒有哪個世家權貴敢將真正在沙場上廝殺的將士用來擡嫁妝,還一路擡進洛陽。說句不好聽的話,這就好像沒有哪位領導結婚會讓軍隊擡着嫁妝進首都一樣,這和造反有什麼區別。
若不是今日事態特殊,哪怕是榮王也段段安排不了如此空前絕後的喜宴。
百姓們的驚呼與奔走相告,伴隨着迎親的隊伍越來越壯大,完全是自願的跟隨,臉上都是有榮譽共的最真誠的笑容,似乎在證明,他們很有榮幸見證一起能夠載入史冊的婚禮!
竇思琪目送着這一切,從劉煜抱着林蕊蕊上花轎的時候,她的身子就晃了晃,若不是不是身邊的教養嬤嬤攙扶住,沒準就摔下去了,憑什麼,憑什麼那個不假顏色的表哥卻對林蕊蕊那麼好,她的不忿,不平溢滿了胸口刺激得她很不舒服。
而在看到天空被煙火幾乎燃白的盛世婚宴的時候,竇思琪身體晃了晃,直接暈倒在教養嬤嬤的懷裡,臉色扭曲得可怕,嘴裡呢喃着,不甘心不甘心……她又榆給了林蕊蕊。
已經肅清了皇宮的皇帝,以及提前趕過來的竇太后出現在正門。
百官站立在兩側。
從古至今以來,唯一一位能坐在轎子上被擡上金鑾殿的女子出現,紅彤彤的喜轎引入眼簾。
不過百官們都沒有心情去彈劾,畢竟他們剛剛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逼宮,一是不想引起皇帝的猜疑以及未來皇帝的厭惡,二是他們也想看到一門喜事來沖沖喜。
“新娘子請下轎。”
懸掛着紅色綢帶的門口,劉煜俊逸的身影出現了,在他手中是一條紅綢,另一端被林蕊蕊拽着,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了喜堂,劉煜自然是風華卓越,只不過他鮮豔的紅髮以及似笑非笑的眼眸實在是滲人,所以大家瞄了一眼就都去看新娘子去了。
嗯,雖然新娘子遮擋着面容,但從那婀娜多姿的身形來看,氣質身段絕對的上上乘,特別是又聽聞了慶花節傳出來的美名,這種若影若現更能挑逗起大家的感官猜測。
當然,他們是不敢幻想久了,沒看見劉煜的眼眸已經微微眯起了麼,衆人,還是惜命的,
“請皇上與太后兩位高堂上座。”
虞皇后站在一側,她就算再不甘心此時也不能拆臺,畢竟上頭的兩位可是她萬萬惹不起的存在啊,嘴邊噙着僵硬的笑容,有些畏懼地瞟了一眼紅髮劉煜,心裡在瑟瑟發抖,爲什麼,爲什麼自己要生這麼一個可怕的孩子,爲什麼,這難道是報應麼。
虞皇后的自怨自憐沒人理會,
當皇上與太后坐在椅子上,周圍的賓客紛紛起身送去了祝福。
林蕊蕊心裡有些感概,沒想到,真的沒想到她居然會成爲皇妃,說不定還是皇后……想起來她的願望不過是悠閒山野間,當一名逍遙神醫罷了……哎,這人世間的事情啊,真是半點不由人,一步步也不知道怎麼就走到這一步了,不過這也是她願意的,既然前半生她會爲了阿煜勉強自己忍耐一番,後半生,阿煜可只能陪着自己去山野間悠閒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
在一連串指令下,劉煜與林蕊蕊禮儀,在跪拜高堂的時候,林蕊蕊甚至清晰地聽見上面太后喜極而泣的哽咽聲,想來,她一直對於沒能給母親辦一場婚禮,沒能參加母親的婚禮而遺憾吧,今日的事情,也當會是一些彌補。
“禮成,送入洞房。”
觀禮的賓客們倒是想要喧譁,奈何皇帝與竇太后在這裡杵着,皇帝說道:“大皇子明日開徵,特准今日早早洞房休息。”
竇太后說道:“今日可不許取鬧。”
好嘛,兩位國家重量級都說話了,賓客們還敢鬧事麼,一個個只能羨慕嫉妒恨地看着俊美的榮王抱着林蕊蕊就往洞房裡面去。
竇太后嘆息一聲:“三五年不回來,也不知道能不能一下懷上。”
皇帝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爲何只要遇上林蕊蕊的事情,母親的智慧就直線下降了,說道:“母親,兒孫自有兒孫福。”
……
……
洞房裡
林蕊蕊被喜娘攙扶坐在了牀榻上,手指攪着,略有些不安地放在膝頭。
劉煜認真地看着林蕊蕊,當聽到喜娘說可以先開喜帕時,迫不及待地一杆秤伸到蓋頭之下,喜帕下的女子沒有垂眉等待,而是露出水漉漉笑顏盈盈的雙眸。
劉煜心頭一陣火熱。
兩人同時展露笑容,劉煜俊美無雙,林蕊蕊更是宛如百花仙子的嫵媚,這兩人一笑,落在旁人的眼裡先是一陣陣發呆,然後不由得心銳誠服讚歎一句:“天造地設的一對啊!”
這兩人不管配其他任何人,都會有將另一半壓下風采的危險,只有他們自己內部消化了,才妥帖。
“請兩位新人用合巹酒。”
兩人舉起酒杯,手臂交纏喝了合巹酒,喜娘歡喜地遞過去一雙筷子與碗筷。
林蕊蕊夾起餃子,輕輕滴咬下一口。
喜娘道:“生不生?”
“生,”林蕊蕊不是個臉皮薄的,最不好意思的地方已經過去了,雖然臉上泛起思思紅潤,但依舊顯得無比地淡定。
喜娘都有些驚訝,作爲宮廷專用喜娘,她見得多了,也難免感慨一句:“如此,當是大婦。”
很快,洞房裡的人都退了,只留下林蕊蕊與劉煜。
“不需要敬酒?”林蕊蕊看着不挪窩的劉煜說道。
劉煜眉毛微挑,在喜蠟燭的照耀下更顯得媚色無雙,說道:“陛下與太后下了旨意,我們是奉旨洞房!”
“……沒個正經!”林蕊蕊嗔怪道。
劉煜不以爲意,忽然雙手緊緊地抓住林蕊蕊,說道:“你是願意與黑髮的我,還是紅髮的我,做,做……洞房花燭?”
林蕊蕊此時垂下了眉眼。
紅髮劉煜的頭髮髮根發黑,卻又止在半截處不懂,眼眸也是一隻眼眸是紅色一隻眼眸是黑色,林蕊蕊擡眼,忽然笑了笑說道:“乾脆一種顏色來一次吧!”
劉煜的表情僵硬了。
“正好你們性格有差異,也讓我能多新鮮幾年!”
“……”劉煜瞠目結舌。
“而且這多好玩啊,喊紅毛就變紅髮,喊黑毛就變黑髮,以後入房內我會先召喚是要紅毛還是黑毛……”
林蕊蕊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已經一頭黑髮黑眸的劉煜給堵住了嘴,熱烈又激動地親吻起來。
手上還在身上滑動,不一會兒林蕊蕊就聽到衣服脫落的聲音,林蕊蕊又有了幾分緊張,當感覺牀榻下陷時,林蕊蕊不安再次動了動,幔帳緩緩垂下。
“壞蕊蕊,壞夫人,只能喚我夫君!”
一隻猶如炙鐵的臂膀攬住她,單手浮過她的頭髮,溫熱的吻落在臉頰,林蕊蕊只覺得身上一重,耳側則是帶着喘息的呢喃聲:“蕊兒,蕊兒喚我夫君!”
林蕊蕊的眼睫扇動,有些想要閃躲,卻在看到劉煜略顯委屈急躁又明亮的雙眸時,閃躲的舉動慢慢停下,身體貼近劉煜,手臂也勾起劉煜的脖頸。
察覺到林蕊蕊的配合,劉煜的呼吸越來越重。
林蕊蕊看着流汗的劉煜,伸手想幫他撥弄一下,卻被劉煜的手臂攬住,整個身體被固定在劉煜的懷裡動都不能動一下。
“你!”林蕊蕊有些不滿地開口。
劉煜的聲音非常低沉:“別動。”
林蕊蕊眼眸閃過一絲調笑,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食指纏繞住劉煜腦後的一縷髮絲,一圈兩圈然後與自己的一束頭髮纏在一起,打了一個結。
在劉煜歡喜的目光中,林蕊蕊難得的有些結巴地開口道:“要動,怎麼樣。”
劉煜的手臂越收越緊,額頭隱現青筋,大脖筋也很明顯,隱忍地汗水漸漸流下,他說道:“夫人,我不想傷你。”
林蕊蕊剛準備說什麼。
卻又聽見劉煜說道:“不過春宵一刻值千金,明日得早拔,夫人,我不會累到你的!”
林蕊蕊心裡囧了一下,卻在看見劉煜宛如害怕被拋棄的大型棄犬一樣的表情後,終是心軟地點點頭。
誰料心軟的結果,就是害苦了自己。
喜燭燃燒……
待得第二日,林蕊蕊睜眼就看見一身銀鎖鏈甲的夫君正站在她的牀邊,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林蕊蕊懶懶地打了一個哈欠,說道:“嗯,夫君註定榮歸!”說完,又是一個轉身,整個身體埋進被窩裡面去了。
劉煜本沒想打擾到林蕊蕊休眠,畢竟他昨晚實在是有些折騰得恨了,但是,但是林蕊蕊這般彷彿送一個陌生人的態度還是讓劉煜有些憂鬱。
他倒是沒有氣惱林蕊蕊,反而是認爲是自己的多有虧欠,才讓林蕊蕊至今生氣。
希望,戰事能在三年內結束,希望那時候他還能回來抱得阿蕊歸。
劉煜這麼想着,充滿眷念地吻了一下林蕊蕊,然後轉身氣勢赳赳地離開了。
而且劉煜剛剛離開的那一瞬間,翠兒立馬閃身進來說道:“小姐,老爺離開了!”
林蕊蕊也是精神飽滿地一躍而起,穿着衣服道:“好!”
……
……
二十日後劉煜率七萬餘兵士併到邊境前的一個山腳下。
這天的天氣有些陰沉,看向遠處都是灰濛濛的一片,劉煜坐在馬車之內蹙眉看向天空,不知道的還以爲大帥是在憂心邊疆戰士,知道內情的卻在抱怨回程的信鴿爲何還不來,明明已經送過去四隻信鴿了,爲何一隻都沒有飛回來,莫非都被敵人射殺煮了不成?!
向外望着,忽然遠遠地望見數十人奔騰的馬匹和馬車,此時此處已經接近關外,由於封鎖打仗,幾乎已經不會有任何平民百信路過。
斥候一驚,莫非是敵人來襲?!
劉煜沉着臉走出馬車,剛準備命人射箭,卻在一眼瞟向旗幟的時候大吃一驚!
那旗幟分明是一個大大的“榮”字,是他榮王府的旗幟。若只是這樣他是不會放下警惕的,可騎馬在最前面的那位,分明就是他的夫人啊。
劉煜瞠目結舌,一直到整個隊伍過來他都沒有反應過來。
任由誰都反應不過來啊!原本以爲會在洛陽舒舒服服的妻子,原本還在等着信鴿消息的妻子,居然出現在自己面前了,正常人都反應不過來啊!
不過一想到孤身女子率隊過來了,一路風塵僕僕的過來了,看下車的人居然還都是漂亮女人,天吶這一路可不就得多吃苦頭麼……
劉煜原本的怒氣倒也完全消散下去,話在嘴裡轉了幾個彎彎後,最終只是無奈地不痛不癢地說道:“蕊兒,不可胡鬧!”
圍觀的幾個大將都將眉頭蹙起,一個大將最不滿意劉煜,樂得看到把柄,便搶先開口道:“榮王夫人,女子不可隨軍,這可是洛國鐵律!”
這是九條鐵律軍規之一,劉煜雖然寵愛林蕊蕊,但是在某些原則性問題上他還是不會遷就的,當然啦,他捨不得懲罰林蕊蕊,只能命人將她們安安全全地送回去。
林蕊蕊瞟了將軍一眼,非常認真道:“你說的沒錯!女子不可隨軍!”
不等將軍們說話,林蕊蕊開口道:“她們可都是護士,是戰地醫生!是曾在趙將軍旗下夠提高戰士生存的戰地醫生。誰不需要,我保證不講她們分過去!”
衆將軍頓時啞口無言。
林蕊蕊又看向劉煜,突然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阿煜,三年五年我可等不及。”
“嗯。”
“你安排得不好,所以我來了!”
“嗯。”
“再亂安排,我就休夫!”
衆人悚然一驚。
誰料劉煜卻露出篤定的表情:“必不負你。”
林蕊蕊的眼睛眯了眯,阿煜真是大大的狡猾,既沒有明確答應,但又明確表達了他的意思,罷罷罷,日子嘛,夫妻雙方總會需要一些小情趣的,否則豈不無聊死。
……
……
數百年後的歷史課上
一位中年男子站在講臺上講課,正是講到洛國篇。
學生們對傳奇帝后充滿興趣,踊躍發言。
“老師老師!林皇后實在是太厲害了,居然敢女扮男裝,居然敢帶着女護士上戰場,最重要的是最後力挽狂瀾,破除叛國者的陰謀將勝利送給洛國。榮歸故里。”
“我覺得這不是林皇后最厲害的,皇后敢於放下一切權利,陪伴那位兇殘暴戾的皇帝迴歸田園,讓位給十二歲的太子,纔是真的厲害啊!偏偏她兒子真的成器了!嘖嘖……了不起啊。”
“我覺得最厲害的是,帝后一生一世一雙人。”
“不不不,我覺得最厲害的是,能夠馴服暴戾的玉面閻王,實在是吾輩的楷模啊!”
“馴養暴戾的皇帝算什麼,能讓暴戾的皇帝開闢文武盛世,能讓皇帝后半生沒有濫殺,皇后的作用大得讓人無法想象啊!聽記錄說,皇后可是絕色美人啊!”
“不是絕色美人能魅惑君王麼……這樣的美人才是好美人,帶着帝國蒸蒸日上。”
——《文武帝后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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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結了,真是有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啊。阿噗。肉什麼的,我盡力了哈。改了很多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