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湖林家,執掌着燕城大大小小的江湖幫派,雖然遠遠不足以和乾元宗、龍虎山這樣的大門派相提並論,也算是一方豪強。林飛自幼就和三教九流的江湖人士接觸,耳濡目染之下早已知道了很多或明或暗的江湖規則。
象這種開在窮鄉僻壤的小店,本就沒有多少生意可做,大多都從事一些見不得光的勾當。或者是和地方上的山賊土匪勾結,或者乾脆就是殺人越貨的黑店,要不然早就經營不下去了。
這僅僅只是一般的經驗之談,並不足以說明這家旅店就真的是黑店,但林飛已經看到了證據:桌子上的燈盞之下,有幾點細小的油污。
對於窮鄉僻壤的小旅店而言,蠟燭是一種非常奢侈的東西,通常都使用油燈照明。一般情況下,人們都會把獾豬的油脂熬製出來做燈油。
土法熬製的獾豬油脂非常渾濁,有些雜質會吸附在燈芯之上。點燃之後會引發小小的爆燃,偶爾會有些許的油脂濺出。燈盞之下的油污就從最好的證明。
這種燈油揮發性很強,尤其是在加熱之後,最多隻需要半個時辰就能消散的無影無蹤。
從殘留的細小油污來看,半個時辰之前,這盞油燈曾經處於點燃狀態。
這是客房,顯然是有旅客入住,要不然不會點燃那盞油燈。屠老闆夫婦讓林飛和晴月住進這間客房,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半個時辰之前的那個房客已經不在了!
如此人煙罕至的窮山惡水,房客怎麼可能會在傍晚之時離開旅店?
這個看似微不足道的細節,已經讓林飛起了很大的疑心:這家小店十有八%九就是一家專門禍害過往客商的黑店。
時間不大,健壯如牛的老闆娘捧着個托盤,送來了吃食。
如此荒僻的鄉野小店,自然做不出精美的佳餚,菜色簡單的很:一鉢米粥,四個黃米麪的饃饃,還有一碟酸菜和一盤過油肉。
“少爺小姐一看就是從大地方來的大人物,本應該好好招待。只是此地貧窮,實在擺不出像樣的酒席,只有些粗茶淡飯,填飽肚子是足夠了,不單算銀
子。”將吃食擺在桌上,老闆娘笑呵呵的說道:“少爺小姐將就着吃點吧。”
林飛笑了笑,順手從懷裡摸出一小角銀子,約莫有五七錢的樣子,輕輕的放在桌角:“難得店家如此慷慨,只不過店錢是店錢,飯錢是飯錢,吃了你家的飯,沒有不付銀子的道理。這點算是飯錢吧,應該是夠了,剩下的算是賞你們的……”
時下物價低廉,五七錢銀子足以買幾斤肥美的牛肉了,用來支付飯錢自然是足夠。
老闆娘看了看桌角的銀子,繼續微笑着說道:“咱家的小店最是講究童叟無欺,從不敢多收客人的銀錢,唯有如此,才能把生意做的長久,才能換來回頭客。二位慢用,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喊我就是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老闆娘退出客房。
短短的幾句對話,讓林飛愈發相信這是一家黑店:這麼荒僻的小店,一年到頭怕也沒有幾個客人吧?哪有什麼回頭客?如此清淡的生意,卻不要客人的賞錢,恐怕是早就打好了主意,準備將客人和客人腰包的銀子全都永遠的留在這裡,所以從不必急於一時。
“我覺得這個老闆娘的眼神好像有點……”
不等晴月把話說完,林飛就把食指豎在脣邊做了也個噤聲的手勢,輕輕的“噓”了一聲,壓低了嗓音說道:“小心點,我估計這真的是一家黑店……”
“自從來到這裡之後,我就覺得很不自在,總是有種莫名其妙的壓抑感,好像有什麼危險就在身邊。你也感覺到了嗎?”
林飛可沒有晴月那樣敏銳的直覺,他更多是憑藉經驗和證據,朝着晴月眨了眨眼睛小聲說道:“到底是不是黑店,馬上就能水落石出了。”
二人故意做出毫無覺察的樣子,一邊吃飯一邊大聲談笑着:“……晴月啊,聽何嬸話裡話外的意思,這次把我逐出師門,根本就不是因爲藥王谷的事情,那隻不過是個藉口罷了。真正的原因是另有安排,那是什麼樣的安排?何嬸有沒有對你說起過?”
“沒有,何嬸從不和我說那些事情。”
“那又是什麼樣的安排呢?”
“何嬸不是說了麼
,現在的離別是爲了以後的相聚,以後再見到他們兩口子的時候,不就什麼都知道了麼?”
“哎呀……怎麼回事?我好像有點頭疼……”
“我也犯瞌睡了……”
二人故意做出一副綿軟無力的樣子,慢慢的癱軟在桌旁……
時間不大,門外響起屠老闆的敲門之聲:“二位客官,洗漱的熱水已經燒好了,要不要現在送進來?”
等候了片刻之後,客房裡並沒有聲音傳出,屠老闆又輕聲的喊了一遍,晴月林飛二人依舊不答……
“早昏死過去了,我用了三倍藥量的百日眠,就算是一頭牛也早就麻翻過去了。”粗手大腳的老闆娘直接推門而進,手裡拎着一把寒光閃閃的剔骨尖刀,如同挽起袖子的屠夫正在看着待宰的羔羊,看了看昏睡不醒的林飛和晴月,對身邊的屠老闆說道:“還愣着做甚?把這兩隻肥羊捆結實了,拖到柴房裡去。手腳麻利些,趕在天亮之前把他們全都料理乾淨。今天晚上要宰三隻羊呢,別耽誤着了,快些把值錢的金銀細軟全都搜出來……”
屠老闆顯然也是個老手了,徑直走過來,將林飛的包袱打開之後,頓時發出一聲滿是狂喜的歡呼:“真是兩隻肥羊啊,這回真的發達了!”
除了幾件隨身的衣物之外,包袱裡還有兩緡銅錢和六個小元寶,還有四片閃閃發光的金葉子。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四四方方的小木匣。
“這匣子裡裝的肯定是最值錢的珠寶,打開看看。”老闆娘急不可待的打開那個小木匣,頓時大失所望。
裝在小木匣當中的不是值錢的珠寶,而是一個巴掌大小的木鼎。
開黑店的屠老闆夫婦只認得金銀珠寶,卻不認識青木神鼎,隨手將小木鼎丟在牀鋪上,再次把目光轉向林飛:“這男娃兒定是哪戶有錢人家的大少爺帶着小娘子私奔跑出來的,剛纔我看到他從懷裡摸出銀錢,他身上肯定還有不少的銀子……”
屠老闆大踏步的走過來,把手伸到林飛的懷裡摸索着。
突然之間,他的手就被緊緊握住了,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還真的是一家黑店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