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賬這種小事，林家通常都只會派遣張總賬過來，把彼此之間的賬本覈對一下，其實也是走走過場而已。因爲歷年來的賬目都是大同小異，該給林家上繳多少，白魚幫自己截留多少，都是有成例的。只要按照往年的規矩去做，大體上是不會出錯的。
因爲把林家得罪的太狠，錢胖子錢幫主深知自己的局面有點不妙，若是林家記仇的話，他這個幫主的位置是絕對保不住的，而手下的幾個副幫主隨時都有可能扶正上位，他們早就在等着這一天呢。
對於玄武湖林家而言，廢掉錢胖子另外扶植一個嶄新的白魚幫幫主出來，絕對比吃白菜還要簡單。
雖說手下人多是十幾年的老兄弟，但在幫主之位的誘惑面前，估計他們是不會替自己說好話了，一切只能依靠自己。
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搶先跑上前去，隔着老遠就笑呵呵的打起了招呼：“從三天之前開始，枝頭的喜鵲就嘰嘰喳喳的叫個沒完，我就曉得是有貴客臨門了。我就等啊盼啊，總算是把張老夫子給盼來了……”
所謂的總賬，其實只是負責打理往來賬目的幫閒而已。在林家，張總賬張老夫子除了做一些賬目往來的事情之外，沒有任何實權和威望，甚至可以算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小角色。但是在很多幫派面前，張老夫子確是一位溝通上下的關鍵人物，就算不必刻意巴結，也絕對不會交惡，最起碼要保持一個友好的態度。
見到張老夫子之時，錢幫主早已笑的見眉不見眼，又是拱手又是作揖，客套的都沒邊兒了。
“錢幫主謬愛，老朽愧不敢當。”雖然已經習慣了和這些江湖莽漢們打交道，張老夫子畢竟是個文人，雲淡風清的和錢胖子客套着：“都是給東家做事的，錢幫主實在不必如此客套……這幾天是收賬的最後期限，還要走幾個幫派，咱們先把去年的賬目覈對了吧……”
“好的，好的，賬本賬冊早已準備的齊全周詳，就等您來查驗覈對了。”
錢幫主在前邊引路，兩旁的副幫
主和一衆的堂主、舵主如同衆星捧月一般，簇擁着張老夫子和那個少年進到前廳。
所謂的查賬對賬其實也就是那麼回事，走過場而已，應該上繳多少早已經有了慣例，只需要按照往年的規矩去辦也就行了。
象往年一樣，粗粗的看了看白魚幫的賬目，覈對無誤之後，張老夫子微微點頭：“嗯，賬目上大體是沒有錯的，只等錢幫主把銀子送到庫房那邊，去年的賬就可以銷了。”
大賬這就算是覈對完了，錢胖子趕緊又拿出一份禮單來：“這是兄弟們的一點小小心意，還請張總賬帶爲守管。”
錢胖子只是個名義上的幫主，林家纔是這個幫派的真正主人，對此大家都心知肚明。除了正式的往來賬目之外，每年的這個時候，錢胖子都會代表白魚幫送上一本額外的禮單。
禮單中所羅列之物，算是白魚幫上上下下對林家的“孝敬”，不僅有一份送給家主老太爺的厚禮，諸如林伯同、林叔同這種實際管事的重要人物也絕對不可忽略，甚至連其他各房的林家子侄都不能忽視了。
這也是沿襲了很多年的傳統和慣例了。
只是略略的掃了一眼那份禮單，張老夫子就把禮單摺疊起來交給身後的那個年輕人。
按照以前的慣例，去年的賬目就算是交接完畢了。
就在張老夫子起身要走之時，錢胖子趕緊從袖子裡扥出一柄九寸長的鑲金玉如意，笑嘻嘻的塞到張老夫子手中……
作爲收賬之人，收一點小小的禮物並不算什麼。往年上門收賬的時候，各個幫派也總是會送上一些“禮尚往來”的東西給張老夫子。不過送的禮物大多不值錢，多是些筆墨紙硯、文房字畫之類的雅玩之物，或者是一罈好酒，或者是幾包上等的茶葉而已。
今日卻有些反常，白胖子竟然送了一柄鑲金的玉如意，這東西的價值……絕對超過張老夫子的所有積蓄！
這麼厚重的禮物，立刻就把老夫子給嚇住了：“錢幫主，你……你這是何意？”
“張總賬，小弟舔着臉
高攀，稱您一聲張兄。去年年前，因爲兒女親事……想必張兄早就知道了這個事情，我把林家的大爺和三爺都給得罪了。尤其是那林飛……原本能成爲我錢家的乘龍快婿，奈何我被豬油蒙了心，以爲他既然已成了廢人，肯定不堪大用，所以就拒絕了這門親事，結果……哎……結果……那林飛已成了老太爺內定的家主，以後必然是要執掌林家的，我聽說張兄和林大少爺私交甚密，還望張兄在大少爺面前替我多多美言幾句，要是能保住我這個幫主的位子，錢某就是當牛做馬也要報答張兄的鼎力相助之情……”
“這……這……”張總賬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少年，面色尷尬的說道：“錢幫主啊，你也知道我這個總賬的名頭看起來很大，其實就是個賬房先生而已。至於你說的那些個大事，我可幫不上什麼忙……”
輕輕的把那柄精美剔透的玉如意放回桌上，無奈的說道：“錢幫主所託之事，張某實在愛莫能助……”
“哎……若是張總賬不肯幫我，那我就真的沒有活路了……”
“錢幫主何出此言？”
“若是保不住這幫主的位子，那也就算了。但我卻擔心……年前的趙鐵掌是怎麼死的？張總賬不會不知道吧？我這次把林家得罪的這麼狠，讓他們臉面盡失，大少爺必然恨我入骨，說不準哪天我就會成爲第二個趙鐵掌啊。”連平日裡脾氣最好的張老夫子都不願意幫忙，錢幫主愈發的感覺到自己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了，臉上的肥肉哆嗦了幾下，發出一聲無奈的嘆息：“張兄，張老哥，張爺，您一定要……”
“錢幫主想是糊塗了，老朽只不過是個賬房先生，怎麼當得起張爺的稱呼？”張老夫子回過頭去，朝着那個少年躬身爲禮：“我一直都記着自己的本分，老老實實的管賬，從未插手幫派之事，也從未收過下邊弟兄們的厚禮，大少爺千萬不要誤會……”
大少爺？誰是大少爺？
在玄武湖林家，能夠稱得上這個稱謂的人只有一個。
那就是長房長孫，林家未來的接班人——林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