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陽光透玻璃,照在我的身上,暖洋洋的。
“下次太累,就別勉強來聽我講課了。”他坐在旁邊倚着胳膊看着我,一臉笑意。
我伸了個懶腰,看了一眼四周,果真,空空如也…
“對不起啊,昨天有點累。”我一臉抱歉的說。
“沒事,回去早點休息吧!”順手還揉了揉我的碎髮,然後拿起包走了。
“小瑞,如果有一天你換種顏色,一定很漂亮…”他走到門口,突然回頭對我說了這麼一句話,然後看着我微笑了下,轉頭走了。
“也許吧……”
只能是也許了……
我叫滕瑞,還有三個月就二十歲了,今天,我是來參加我的客人最後一次演講的。
“小瑞,想什麼呢?”一個人拍了我一下,我回頭看,是同班的一個男同學,個子挺高,人緣挺好,就是,有點八卦。
“哦,沒什麼。”我愣了一下,回頭不再看他。
“對了,剛纔聽說你學術廳了?今天又沒什麼講座,你去哪裡幹什麼啊?”說完,我明顯聽出他語調裡的探索。
“就去睡了一覺,我還要回家做飯,先走了,拜。”不願意搭理他,我快步走了出來。
學術廳的確沒人,可是卻有講座……
我看了一眼旁邊的人行道,街道兩旁的槐樹早已枝繁葉茅,彷彿撐開了一片天,形成一層天然的太陽傘,人們滿臉笑容的走着,偶爾還有幾個孩子你追我趕,打鬧着。
可是,有些東西他們卻看不到。
兩個穿着黑色披風的魂使用鐵鏈拉着一個人影快速移動着,偶爾穿過迎面走來的人,也只被當成涼爽的風,罷了。
那個人,便是剛纔的老師。此刻他被鐵鏈緊緊鎖住,神情木訥,手裡卻還緊緊抓着那個包,癡癡呆呆的被魂使拉着走,完全沒有了剛纔的活力。
這一次,世間又多了一個癡兒。
沒錯,我能看見鬼,準確來說,應該是靈。
萬物皆有靈,只是人看不見罷了。
送走客人,我便想回家了,這種活,實在累人……
有些人說我過於內向,有些人說我是自閉症患者,也有些人說我,精神分裂,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原因。
“啊,對不起。”一不留神,我感覺自己撞了一個人,趕緊道歉。
“沒事。”聲音響起,我擡頭去看,一個穿着古裝的……鬼從我面前飄過。
“媽媽,媽媽,那個大哥哥爲什麼對着空氣說話啊?”旁邊一個被自己媽媽抱着的小孩很好奇的問她媽媽,我看了一眼那個小妹妹,小妹妹衝我笑了,眼睛很清澈,可是,她的媽媽卻抱着遠離了我。
我無奈的笑了笑,估計又被當成神經病了。
可是,一般鬼是碰不到我的,我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那隻鬼離開的方向,還沒等我想通,天空就開始下雨。
春夏交替的季節,雨水就是太多。
我穿着黑色的運動服,帶上帽子,衝過擁擠的人羣,踏過泥濘的小道,來到郊區的邊緣,一座年代悠久的二層小樓出現在的眼前,這裡就是我的家。
對於我來說,這裡,最安靜了。
“我回來了。”推開門,脫下黑色的運動鞋,順手拿過一雙黑色的拖鞋換上。
由於這個關係,我沒什麼朋友,沒什麼親人,只有一隻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狗一直陪着我。還不能讓人知道。
“今天怎麼這麼早?”沒等我換好鞋,小白就叼着手巾過來了,我看了一眼沾滿口水的手巾,徑直走開了。
“真是怪癖…”小白嘮叨了一句,將手巾丟進旁邊的垃圾桶裡,又趴回客廳的沙發上看漫畫…
我在浴室一邊洗澡一邊聽着它的動靜,在狗的世界裡,難道唾液是一種愛意?
洗完澡,全身都舒服了,我換了一件黑色浴袍,一邊擦頭髮一邊往沙發上走,你能想象的到一隻半人高的大狗趴在沙發上看漫畫的場面嗎?
“下去!”我毫不留情的用手將它推下去,手腕差點受傷,看了一眼它肥碩的身材,真是有夠胖的。
“呀~我說多少遍了,不要摸我臀臀~!”那貨氣呼呼地看着我,藍色的大眼珠子一閃一閃地,雖然聲音有點喋,但我不得不承認,它,夠娘!
“我還說過很多遍不讓你趴在沙發上呢,你聽嗎?”我沒理它,拿過遙控器開始看電視。沒錯,這貨就是一隻公的,靠,還成天和我裝嫩,裝喋~
“你就知道欺負我~嗚嗚”
一條半人高的狗在你腳下撒嬌抱着前蹄兒裝哭的,對了,還是一隻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狗……你認爲怎麼辦?
對,就是不予理睬。
從我出生開始,這條狗呆在我身邊的時間比我那不着調的老媽都長,成天圍着我轉,打還打不過,罵還罵不走,厚着臉皮貼着你,還拐着彎氣你,能怎麼辦!
良久,也許是看我不理它,晃着尾巴走了。
不一會就聽見洗衣機的聲音,我是家務無能型,估計我那五年沒見的老媽也一樣吧。呵呵,有時候我真懷疑,這隻老狗的存在不是爲了給我們一族當老媽子吧~
“你今天是不是被鬼碰了一下?”我正盤腿看着動畫片,小白走過來問我。
“恩,還是一隻活了很久的老鬼。”我隨口回了一句,每天都能看到無數的鬼,要不是這隻鬼不僅活的時間長,還能碰到我,我也不會太在意。
“那你有沒有感覺自己哪裡有什麼異常?”小白半蹲在地毯上看着我,眼裡有些打量。
“異常?”看着一臉戒備的小白,我心中暗叫不好,小白雖然平時有點喋,但是有些時候,它還是很靠譜的。
我立即站起,驅動全身的靈,很快,我就被包圍在藍色的靈裡面,除了,耳釘。
“出~”小白用手一指,我的靈就鑽進古銅色的耳釘裡,一團黑色的靈就從裡面擠了出來。
“神女,好久不見。”黑色的一團漸漸化成人形,很快,一個身穿古裝的男子裡站在了我的眼前。他帶着厚厚的像是蒙古族的帽子,梳這兩條大辮子,衣服看着又重又厚,很像當代的蒙古族服飾,他的右手放在左胸上,在空中向我鞠躬,擡起頭的剎那,我發現他還真的很帥,小麥色的皮膚,炯炯有神的眼睛,高高的鼻樑很有少數名族的特點,尤其,是他那身君主氣質。
不知道爲什麼,我對他有種特別的熟悉感。
“你爲何不去投胎?”
小米突然擋在我的前面,我才發現,剛纔和他四目相對的時候竟然發呆了。
“因爲執念太重…”男鬼衝我樂了一下,又轉過頭回答小米的問題。
我感覺他回答的時候似乎又看了我一眼…
“連忘川河上的船都載不動你,我真好奇你的執念到底是什麼…”我坐在沙發上看着他,態度很正規,因爲,我又有活了。
“有些事情,又怎是言語可以說清的。”男子搖了搖頭,一臉悲傷,不肯說。
“我看你在這人世間也漂流很久了吧,難道不清楚我這裡是什麼地方?”我有點不耐煩,一半是惱自己怎麼會看一個人入迷,一半是因爲這個顧客太不懂規矩………
“你不認識我了?”男子突然靠近我,臉色很不好。
“她不是你要找的人。”我還沒反應過來,旁邊的小白就開口了。
“怎麼可能,明明是她,連她身上的靈……”男子急衝衝的辯解,突然用手指着我全身的靈不動了。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良久,男子放下了手,開始喃喃道。男子的臉漸漸變了,變得扭曲,可怕,頭髮瘋長,手指甲變的又長又黑,他的靈越來越黑,整個屋子的燈都開始閃爍……
“爲什麼,爲什麼騙我……”
他的聲音不再好聽,有點令人驚悚,下半身已經沒了,在我面前的只剩下兩隻紅色充滿怨恨的眼睛,還有一口血盆大嘴,黑色的靈越來越黑,越來越多。
我皺了一下眉頭。
“放肆,小小鬼魂竟敢如此放肆。”
小白突然大喊,額頭上冒出一個字符,靈氣衝出,一下子就把男子打回原型,男子靈魂不穩的懸空,他的身體變的非常通明,臉色夜也很不好,但是,至少恢復了樣貌,黑色的靈也淺了很多。
可是還是一臉不信任的自言自語,只是我沒去聽他說的話。
我打量着小米,可是它似乎知道,一直在逃避我的視線。
“帶他下去休息吧,晚上開始。”我放下一句話,上樓休息了。
白天,實在不適合在外面太久。
回到臥室,我站在鏡子前看着自己,一張面無表情的臉,臉色有點白,我伸手摘下假髮,黝黑的秀髮就這樣散落下來,如果不是這一頭秀髮,我都懷疑我是不是女生,難怪那個小妹妹會叫我哥哥了……
我一頭倒在牀上,將臉緊緊埋在被裡,腦袋裡全是他的影子。
“小瑞,如果有一天你換種顏色,一定很漂亮…”
“很漂亮……”
“很漂亮……”
“嗚嗚……”我的眼淚止不住的流出,空蕩蕩的臥室迴盪我的哭聲……
我是巫女,被詛咒的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