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瑗有一輛十分精巧的小馬車,設計圖是趙構親手畫的,本只是一個柵欄式的嬰兒牀,下面加輪子,上面加個拱型的蓋子。
這就是一輛榮威。
可當它被工匠們精心打造出來後,趙構卻發現它是一輛保時捷。
真的真的很漂亮。做工真的十分之精巧,卯榫結構下的車體連個縫隙都看不到,更通體順滑,叫你感覺不到半點咯手。連拉拽馬車的小矮馬,都是從高麗人上供的果下馬中挑選的精品。
趙瑗超級喜歡這個,直接成了他最喜愛的玩具兼外出時的代步工具,哪怕那果下馬被內侍拉着馬繮,根本跑不起來。
這次也是如此,邢皇后的轎子儀仗還沒擺好,他就先乘坐着小車在坤寧殿外轉起圈來了。
等趙構聽到消息來到後苑的時候,就看到後苑的那個水池子打圈,一大羣人都在圍觀趙瑗滑冰,透過人牆還能聽到趙瑗興奮的笑聲,而他娘則坐在水邊的亭子裡喝茶。
趙瑗的滑冰,更準確地說是別人在拖着他溜冰。一個放大的滑板,被前頭的內侍拖拽如飛,小傢伙裹得跟球一樣,雙手扣着滑板,笑的咯吱咯吱。
而至於內侍腳下的東西,那當然是溜冰鞋了,冰刀這玩意兒在趙宋這個時代,很難搞定麼?雖然效果絕對不如後世的同類。
“父皇……”
趙瑗臉蛋紅撲撲的,脫掉手套,小手也暖乎的很。
“官家來了。”邢皇后也來行禮。
“高興不高興?你母親可是難得放你出來撒野!”
趙構爲什麼來後苑看啊,就是因爲他太奇怪邢皇后的選擇了。要知道,小趙瑗是邢氏獨有的一孩子,邢氏看他是再嚴不過了,乃至比潘氏有過之而無不及,今兒怎竟然允許小趙瑗跑來冰面上撒野?
邢皇后臉上閃過一抹黯然,一想到年後自己跟前的這小不點就要上學了,她心裡就止不住有些恐慌。趙構辦宮學的計劃還沒有外泄,但想也知道,皇子讀書是不可能在坤寧殿的。趙瑗出去進學,這是正途,然而孩子猛地就去了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那要有“危險”了可咋辦?
眼巴巴的看了好幾年的孩子,捧在手心裡怕摔着,含在口裡怕化了的寶貝,一下子要飛出去,這當孃的心要鎮定的下才怪。
正捧着茶碗喝棗茶的小趙瑗則擡起頭,張口就接道:“孩兒這不是來年要啓蒙了麼。母親一定是在可憐我!”
他對進學還是有一定了解的,可比跟着母親認字描紅要辛苦的多,但內心裡卻依舊有些小愉快,畢竟不用整日裡圈在坤寧殿了。
三四歲大的孩子正是喜歡瘋的年齡。
可趙構就是再寵他們,眼下這時代與後世也不一樣,他們的身份更是決定了他們發瘋的天花板。
那些皇家的子弟在幼小的時候真的挺可悲的,不管到哪裡,規矩和禮儀都把他們壓制的死死地。他們所處的環境,可不會因爲一個‘年齡小’就能把一切負面信息都給摸消掉的。
如趙構這樣的身份,年幼時候十分的知趣守規矩,乖的都不像一個年幼的幼童。爲什麼啊?不就是被社會‘毒打’的次數太多了麼。
他當時的身份,他老孃當時的身份,以及趙宋皇宮的氛圍和規矩,這就是社會!
哪怕現在的趙構已經手起刀落,爲趙瑗、趙琯等砍掉了不少枷鎖,給孩子們撐起了一片幼童時代應該有的空間。但時代的限制,還是極大地侷限了他們的自由。
小趙瑗心中對外界充滿了好感,哪怕那也一樣屬於趙家宮廷。
“知道什麼是啓蒙麼?”
“孩兒知道。孩兒已經跟着母親識字描紅了……”
“對,我兒已經識字描紅了。”
趙構笑着把趙瑗抱起,就要同邢皇后一塊回去,但孩子上手後他下意識的顛了顛,嘆道:“這是又重了吧?”
一個還不到四歲的小破孩,都過三十斤了,小孩子長得實在是快,怕邢氏都有點抱不動了。
當然,邢皇后聞言臉上卻立刻笑開了花,滿是自豪。
這個時代的孩子胖乎乎的,那叫結實,當媽的最是愛聽了。
在坤寧殿裡用過午膳,趙構並沒立刻離開,而是跟邢氏交流着過年的事兒。
今年這個節的重點是班師回朝的功臣將士們,還有一些被他指派去邊疆勞師還沒有歸來的兄弟。
趙佶兒子三十多個,扣掉早夭的,那也有二十五六,不可能人人都有封國的。
現在被敲定要分封出去的只有老大趙桓和老三趙楷,一個是早就有的約定,另一個則是因爲趙佶的配合和趙楷的乖覺,何況這倆人在勸降趙桓一事上都出過力的。
而如此倆人的封國在哪兒,那也是早就被決定的。
一個在婆羅洲,一個在占城。
是的,那李朝都已經要覆滅了,占城又豈還有存在的價值?更別說這個小國本就是秦漢故地(日南郡的象林縣),趙構對之動武,此乃恢復故土也。跟打李朝是同一個概念。
但是其他的便宜弟兄呢?趙構可沒義務爲他們尋找地盤。你自己要有能耐,儘管去招兵買馬,自己打拼江山去。
而要是沒有扯旗自己乾的膽量,又想要自己的未來更加的值得期待,除了賣力的爲趙構賣命,就再無第二條路可以走了。
至於怎麼才能給趙構賣命,那大冬天的往草原、西北、東北去勞軍的,就是其一。
更加艱難些的,那就是去大草原上賑濟撫慰受災受難的部族什麼的,與其叫官員們做這等事,老趙家派出一皇弟皇兄來,自然場面更漂亮不是?
趙構這些個便宜兄弟可還沒有迴歸呢,所以,今年年節時候就要對這些個人留京的眷屬們厚重三分。
至於戰場上的功臣,如王淵這等已經回朝的人,那不但自己有資格進宮受宴,就是家人也會得賞的。而如岳飛、劉子羽等出征在外的人,那就更要優待。
其親人但凡夠格進宮的,男人在集英殿都要有個座位,還必須比較靠前。像兒子在外面的,那就老父進宮,老父親沒有伯父也行。如果是當爹的在外頭,那就是兄弟或兒子進來。比如岳飛還在外頭呢,嶽翻就有資格在集英殿裡有一席之地,而不是繼續當着自己的‘保龍一族’。如果家裡沒人有資格進宮,就必須要賞菜到府上。
女眷裡也是一樣的安排,地方擺在坤寧殿。
汴京皇城的面積真太小太小了,而且宴請女賓,也是一項新舉措,一時間都尋不到好的地方擺佈,最後索性放在了坤寧殿。
這事兒不算太大,卻也不小了。倆人光是商討宴席事宜,或者說是提點一些要注意的人的座次安排,半天的時間就飛速的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