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透過巨大的落地牀灑在紅色的地毯上,化爲了清冷的白霜。洛文離踏在這結着霜一樣的地毯上,一步一步,慢慢地,慢慢地,想象着踩在霜上時的感覺。嘎吱,嘎吱,嘎吱……無數細小的冰粒因爲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而互相摩擦着,斷裂着,向着更深的泥土陷落。洛文離很喜歡這個擁有落地窗的走廊。每次失眠時總要來走上一回,慢慢地,慢慢地……然後,心中一片澄澈。
“咔!”
洛文離立刻警覺地停下了腳步。剛纔她似乎聽到了一個聲音。一個不應該出現的這種時刻的聲音。不像是腳步聲,當然更不像靴子踩在霜上發出的嘎吱嘎吱聲。聲音似乎是從走廊盡頭的房間傳來的。那裡是畫室,有很多作品,但每一幅都是未完成品,被安靜地擺放在畫架上。洛文離記不得它們是誰畫的。從泛黃的紙張來看,應該是相當古老的作品了。由於她不感興趣,很少進入,管家爲了打掃方便,便給每一幅畫披上了白布。一排排的白布,白天看起來就有點陰森,一到夜晚,更像個幽靈集聚的墳場,有點懾人。
“一個陰森的房間。”
洛文離嚥了口口水,自言自語道。猶豫了一會兒,終究向前走去。
大概平常很少被使用,門鎖有點不靈活。咕嚕咕嚕,像老人僵硬的骨頭。不過,也不知該慶幸還是難過,門鎖終究很順利地行使了自己職責。
門開了。一股淡淡的塵土味撲鼻而來。
“如果我沒記錯,我之前說過不希望你們在城堡裡亂跑,尊貴的客人。”
“你記錯了,你說的是不希望我們在城堡裡亂跑‘迷了路’,小姐。我記得回去的路。”火潤玉淡笑着反駁道。
洛文離皺了皺眉,沒想到對方是個這麼難纏的人物,一時想不出其他的話。
“洛文離……小姐?”
洛文離點點頭,允許對方在自己的稱呼前加上名字。
“這些畫可是你作的?”
洛文離朝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才發現有幾個畫架上的白布有被人動過的跡象。
“你看過了?”洛文離的眉頭皺得更深。並不是因爲畫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而是因爲對方的無禮。
“因爲,這些畫上的人,是我。”說着,火潤玉掀開身旁的白布,露出了泛黃的畫作。在月光的反射下,畫中人物火紅的頭髮極爲顯眼。
洛文離這才醒悟過來,爲什麼當初自己看到對方的紅髮時會覺得眼熟,原因是在這裡。
乍一看的確很像,但仔細一瞧,就能瞧出很多毛病。
“不對,畫中人是長髮,你是短髮。”
“我剪髮了。”
洛文離氣得無語。
“這幅畫中人沒有臉。”
火潤玉又掀開了另一幅,指了指,道:“沒有臉。”
接着,掀開了第三幅,同樣沒有臉。
洛文離煩惱地撫住額頭,道:“住手。不必掀了,所有人都沒有臉。”
“我猜也是,”火潤玉似乎本來就沒有掀第四幅的打算,說道:“這些畫中的人都是同一個人,卻都沒有臉。作爲畫的創作者,你能告訴我答案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