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璇的話讓春嬌垂下眼眸,低聲的回道,“是。”
“我娘當年是怎麼死的?”姜璇眼睛一錯不錯的看着春嬌。
春嬌道,“奴婢不是貼身服侍先頭大夫人,所以奴婢也不清楚,好像是疾病去的。”
姜璇眼神冷厲的看着她,厲聲道,“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你撒謊的話,想想你的家人,那天你爲什麼看到我就逃走?
是怕嗎?怕我知道實情是嗎?還是有人威脅你?
只要你說實話,我會妥善安置好你全家。”
春嬌再也坐不住,‘撲通’一聲跪倒在姜璇面前,“姑娘,奴婢真的只知道這些,求您不要傷害我家人,求您了。”
姜璇身後的碧雲幽幽的說道,“姑娘,看起來她也不是多麼的看中她的家人,要不怎麼會寧願他們出事,也不將真相說出來。”
“那天那個慎郡王世子好像脾氣不怎麼好,后角門時常會有破席子裹了東西扔到亂葬崗去。
要知道春嬌姐姐有稚嫩的孩子,又是被咱們救下的人,大概,世子會很感興趣哦。”
春嬌擡起頭,一臉的恐懼,她拼命的磕頭,“求姑娘不要傷害我的家人,我說,我說,我什麼都說。”
姜璇道,“將當年的事,你知道的,從頭到尾,一字不漏的給我說出來。”
春嬌顫着身子,聲音沙啞,“是,奴婢當年年紀還小,只是跟着夫人身邊的姐姐打下手。老爺和夫人感情很好,頭胎就生了大少爺,老夫人起先不怎麼喜歡夫人,也因爲大少爺,對夫人好了很多。
後來,姑娘出生沒多久,將軍就被派去了邊疆,原本夫人也要去的,但捨不得大少爺和姑娘,就留在京城。
姑娘週歲的時候,將軍回京換防,在府裡停了段時間,就這段時間,夫人再次有孕,府裡上上下下都很高興。
沒想到,夫人七個月的時候,動了胎氣,難產,當時奴婢跟着帶我的那個姐姐在屋子裡侍候,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去,奴婢嚇壞了。
大夫還沒來,只有產婆在裡頭,老夫人在外頭等着。
夫人生到一半的時候,帶我的那個姐姐忽然走到夫人的耳邊說了什麼,當時奴婢被血嚇的,只隱隱約約的聽到說的是,
‘夫人,你真可憐,在這裡爲將軍生孩子。’‘將軍卻在外頭和許家二姑娘苟且在一起’
又說,‘老夫人已經同意許家大姑娘做平妻……’
夫人狠狠的瞪着那個姐姐,可是沒有爲此動搖,而是配合着產婆生孩子,只是,後頭孩子生出來,產婆嚷了起來,怎麼是個帶尾巴,眼睛紫色的怪物……”
夫人聽了就昏過去了。因爲難產,孩子雖然生出來,但是個死胎。
大約是受了刺激,夫人竟然大出血,雖然大夫來了,止住了,但夫人的精神一直沒好起來。
只有看到姑娘和大少爺的時候,纔會露出點笑模樣。
夫人生了怪物的事情,被老夫人給壓了下來,並沒有傳揚出去,接着,夫人院子裡的人不是發賣了,就是陸陸續續的得了病死了……”
姜璇閉了閉眼睛,聲音乾澀的問道,“那個帶你的大丫頭叫什麼?人去了哪裡?你確實看到我娘生了怪物嗎?”
雖然從彩雲娘那裡知道一點當年的事情,可她不會就簡單的相信了,要查出真相,就要多方的驗證。
脣角咬着脣,“那個丫頭叫綠柳,是夫人進門後,老夫人撥過來的,聽說是老夫人一次上香的時候帶回來的小丫頭。因爲人伶俐,很得老夫人的喜歡。”
“後來夫人進門,老夫人就將綠柳給了夫人使喚。
因爲是長者賜,所以夫人也推拒不得,加上綠柳人很好,對將軍都是能避就避,漸漸也得了夫人的看中,貼身侍候夫人。”
“本來夫人已經從生產的傷痛中平復過來了,但有一次,許家二姑娘過來探望夫人,之後,夫人就跟一朵被摘下來的花,眼看着乾瘦下來,最後死了……”
“你說我娘生產完之後,老夫人就清理了院子。那你怎麼沒有被清理出去,還有綠柳當時在哪裡?”
姜璇擦了擦臉上的不知何時落下的眼淚,繼續問脣角。
“夫人的院子清理的都差不多了,甚至連夫人的陪嫁,有幾個也被清理了,綠柳卻一直都在夫人身邊侍候。
我人小,嘴也甜,嘴又嚴實,綠柳姐姐當時說過說是她把我保下來的。”
不過,夫人過世一年沒到,許家二姑娘進門之前,有一對夫婦來府裡說綠柳是他們被人拐賣的女兒,要將綠柳贖出去,老夫人雖然不捨,也還是放了綠柳出去,連贖身的錢都沒要。”
姜璇又問道,“你呢?是爲什麼出府的?”
春嬌嘲諷的笑了笑,“我雖然是府裡的家生子,但老子娘都死了,獨留我一人,許夫人進門後,尋了個錯,將我打發出去了。
我在京城過不下去,就回了金陵投靠親戚,後來嫁人生子,本以爲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姑娘了,沒想到,姜家竟然又搬回了金陵。”
“姑娘,奴婢知道的都已經說了,我也只知道這些,我丈夫孩子是無辜的,什麼都不知道,求您放他們一條生路。”
姜璇眨了眨眼睛,讓淚水不要流出來,她的胸腔中氣血翻涌,那個綠柳到底是誰的人,已經不言而喻。
原來,不僅僅是許氏,就連老夫人,都在她孃的死裡摻和了一腳。
林家當時還沒有敗落,雖然不說如日中天,可也不容小覷,許家比林家多的就是個爵位,老夫人爲什麼要這樣對待她娘?
許家有什麼好處許給老夫人?許給姜家?
好半響,春嬌快要絕望的時候,她才道,
“你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麼樣,多謝你告訴我這些,你離開姜家,就和你的丈夫孩子離開吧,去哪裡都好。只是,別再去京城了。”
春嬌磕頭謝過姜璇。
“許氏去探望我孃的時候,都說了什麼?你知道嗎?”姜璇最後問了一句。
春嬌搖搖頭,“許家和姜家是故交,許二姑娘時常來探望老夫人,和夫人的關係也不好不壞。
那天她來探望夫人,是綠柳姐姐在邊上照顧,我這樣的小丫頭是近不了身的。所以沒聽到說什麼。”
姜璇早就有意識林棠的死和許氏脫不了關係,思想準備做的再好,這會親耳聽到,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眼淚再也控制不住,流了下來。
許久,許久,姜璇才摸着眼淚,對碧雲說道,
“你送她出去,竟然不要讓人發現。還有,哥哥那邊如果來問,先不要告訴他。”
她擡起紅紅的眼眶,眼裡的叮囑春嬌,“大少爺如果要問你,你什麼也不許說,聽到沒有?就說是我認錯了人,離開這裡,帶着你的丈夫孩子,趕緊走。”
姜瑜知道後,情緒會如何,她能夠想象。
可他的仕途纔剛剛開始,她不能讓許氏的骯髒來毀了哥哥的前途。
許氏,就由她來解決,至於老夫人,她總也要弄清楚,她在裡頭陷的有多深,這樣,她才能決定如何的處置。
父親,也許是知道老夫人在母親的死裡有手腳,所以纔會醉酒,纔會說對不起母親。
生養之恩的母親和結髮妻子,父親怎麼選都是錯的。她可以理解,當時他遠在邊疆,回來奔喪已成定局。
之後,又爲了家族,妥協,讓許氏以平妻的身份進門。
她知道父親是無辜的,心裡還是不由自主的恨他。
碧雲送春嬌出去,看着屋內的繁花錦繡,她覺得有些累了。
情緒,欺負太大了。
她拿出掛在脖間,黃先生留給她的那方小印,摩挲着溫潤的羊脂玉,突然很想念黃先生,如果他在的話,肯定能給自己一些安慰,能幫自己指點方向。
可惜,她將要離開金陵,去往京城,而他,還不知道在哪裡。
人都不在身邊,他給自己這個小印,又有什麼用呢?
她將小印掛回去,貼身放好。
除去生死,無大事。
姜璇自認爲還是很豁達的,從前只要許氏不挑釁到她頭上,她也可以相安無事的處下去。
但她無法容忍爲了一己私利,就剝奪他人生命的行爲。
她無法容忍。
這個人還是她的母親。
這一晚,姜璇翻來覆去,輾轉難眠。
她說了,不會讓許氏就這樣輕易的死去,她要讓她生不如死。
第二日,姜璇起來,眼睛難免有了浮腫,她沒有用脂粉掩蓋,畢竟,前一日和許老伯爺爭鋒相對,失眠是在所難免的。
再說,她也不想遮掩。
“碧雲,今晚是月圓夜吧?”用過早膳後,姜璇問碧雲。
碧雲看看外面的天氣,掰着手指頭數了數日子,點頭道,“姑娘,今天是十四,看外頭的天氣,晚上月亮應該不錯的。”
“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姑娘,請講。”碧雲正了正身子。
“我想請你晚上去許氏的正院走一躺,披上白衣,散着頭髮,嚇嚇人……”
碧雲一臉呆滯的看着姜璇,姑娘這是鬧的哪一齣?是昨日春嬌說的事情對姑娘打擊太大了嗎?
姜璇看着碧雲,認真的說道,“你的功夫比我還好,你只要走一圈,儘量讓正院的人都看到,就可以了。”
“如果你做不到,就不用勉強,我再想其他的辦法。”姜璇誠懇的說道。
“不過,這件事情,你不能告訴父親和哥哥,是我們之間的秘密,你能辦到嗎?”姜璇又補充了一句。
碧雲慌忙道,“姑娘,自從將軍把奴婢給了您,您就是奴婢唯一的主子,奴婢就是死也不會把姑娘的事情說出去的。
去正院不過是小事情,姑娘,你告訴奴婢怎麼做就行了。“
姜璇點點頭,“那就看你的了。”
是夜,正院內,姜珠兒面色發青的看着許氏,
“母親,你真的要去道觀裡住着嗎?我和弟弟去許家,到底是寄人籬下啊。”
“爲什麼外祖父答應姜璇那個小賤人的條件?難不成以後我們要看人臉色過活?我的親事怎麼辦?”
許氏還能住在正院,不過是因爲許老伯爺說事情還沒傳揚出去,如果許氏這個時候就搬出去,會引起外人的猜測。
反正馬上就要離開金陵,姜老夫人覺得忍一忍也沒什麼,更何況,她也不想做絕,引得許老伯爺狗急跳牆。
許氏靠在椅子上,羅嬤嬤在她身後,“姑娘,你就彆氣夫人了,如今形勢比人強,我們做錯了事情,被姜璇抓住了把柄,就得這樣。”
姜珠兒瞪大眼睛,“外祖家明明比父親還要厲害,家裡就只有父親是二品的將軍,兩位叔父可是連父親都不如,爲什麼要怕姜璇,再說不是還抓着姜家的把柄嗎?”
許氏聲音微弱,“那是從前,你說你爲什麼要讓玉屏去做那樣的事情?如果沒有你拿你弟弟嫁禍姜璇那個賤人,怎麼會有今天?”
如果什麼都不做,就算有之前幾件事情,但許老伯爺在,就能彈壓下去。
可做得越多,錯的越多,姜崇本就不近她的身,如今是連老夫人都恨她了。
早知道,她什麼都不做,姜璇年紀到了,不是填房,就是做妾,還想有什麼好的前途?
許氏目光陰狠,面容猙獰。
姜珠兒被許氏的神情驚了一跳,哭鬧也停了下來,“那難道以後我們就要這樣過了?”
她越想越委屈,揪着許氏的衣袖,又哭將起來。
許氏憐愛的摸着姜珠兒的腦袋,輕聲哄着,“不會的,只要到了京城,我們就沒事了。”
到時候,姜崇,看看究竟是我先死還是你先死。
姜璇這個小賤人,她一定要將她賣到最低賤的暗娼窩,讓她不停的接客,生生爛死在牀上。
外頭月亮很亮,十四的月亮不是滿月,月色清輝,映照着大地,黑影重重。
羅嬤嬤在邊上對姜珠兒道,“姑娘,咱們再忍忍,忍到京城就好了,到時候,許家可比姜家要好,而且,老爺剛回京,根基也不強,許家又捏着姜家的把柄,到時候,還不是我們說了算。”
許氏對羅嬤嬤的話表示深以爲然,拍拍姜珠兒的背,“去睡吧,明日早起,去給你外祖父請安。”
姜珠兒站起來,轉身欲走,忽然,“啊……有鬼啊……”
她跳了起來,跳到許氏的邊上,揪着她的衣服,不肯撒手。
“你這孩子,哪裡來的……”許氏笑嗔着,安撫姜珠兒,只是她的話還未說完,窗外又飄過一道影子,窗櫺吱呀打開,發出的聲音,在靜夜裡尤爲刺耳。
外頭一道尖叫劃破夜空,“有鬼啊……”
許氏和姜珠兒抱成一團,羅嬤嬤嚥了口口水,腳步挪了半天,挪到門口,想開門出去,又不敢,從門縫裡往外看,那個尖叫的人已經嚇暈過去。
院子裡那到白影飄了出去,嘴裡喊着,“還我命來……”
尖叫聲把外頭巡邏守夜的人給招了過來,在外頭砰砰的敲門,“開門,快開門……”
許氏的臉變得煞白,腳下直髮抖,可還不忘記抱着姜珠兒。
她驚慌失措的看着羅嬤嬤,“嬤嬤,外頭如何了?到底是什麼東西?這世界怎麼會有鬼?騙人的……”
她彷彿想起了她最後一次去探望林棠的時候,林棠那瞪大的眼睛,眼裡全是怨毒,憤恨,簡直要滴出血來。
她也說過,“還我兒命來……”
她臨走的時候,林棠吐了一口鮮血。
她滿目驚恐,迅速私下環視一番,似乎在尋找什麼,又彷彿是躲避什麼。
這裡不是林棠住的那個院子,早在林棠去世後,就被封了。
林棠怎麼來這裡?要去去她自己的院子啊。她什麼都沒做,不過是說了兩句話而已。
許氏的臉如死人一般的蒼白。
“嬤嬤,你說剛剛那個白影是不是林棠?她的死和我有什麼關係?和我沒關係啊。”許氏語無輪次,內心一片翻江倒海。
難道真是人在做,天在看?
林棠的女兒和個厲鬼一樣,如今林棠又來了嗎?
不會,不會的,世上有那麼多做壞事的都沒得到報應,她只是想爭取一下自己的幸福而已。
她什麼都沒做錯,爲什麼要得到懲罰?
許氏不斷的安慰自己。
外頭巡邏的人被放了進來,一院子的丫鬟,婆子七嘴八舌的,
“有鬼……”
“白衣女鬼……”
“晃了下就走了……”
最開始尖叫的那個婆子被掐着人中醒了過來,嚇的涕泗橫流,褲襠裡一片腥臊。
“真的,我看着那鬼影子在夫人的屋前繞了一圈,又飄了出去……還說,還說‘還我命來……’”
“怎麼可能,你一定是眼花了。”
“沒有……沒有,我怎麼會眼花……”
這一夜,正院的人一直鬧到天亮,天亮後,府裡上上下下也都知道了正院鬧鬼的事情。
老夫人知道後,叫了正院的人去問話,這一問,老夫人的心突突的跳了起來。
最開始那個婆子可能是眼花了,難道一院子那麼多人也眼花了?
許老伯爺沒有身爲客人的自覺,而是在一邊沉着臉,“好一個將軍府啊。這是打量查不出來嗎?
老夫人要查不出來,我們許家不介意借點人手給你們……”
許氏當天晚上就被嚇的發起燒來,臥在牀榻上昏昏沉沉的,偶爾嘴裡說一句,‘不關我的事……和我沒關係……”
這裡畢竟是姜家,上有老夫人,姜崇,還有二太太,三太太,一家子的主子,許老伯爺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督促府裡請最好的大夫,還有查出到底是誰在嚇唬人。
碧月閣裡,碧雲這一天什麼也沒做,就在府裡各處晃盪,收集下人們對鬧鬼的事情所發表的各種看法,又在正院外看着大夫不斷的進進出出。
“姑娘,許氏真的被嚇病了?也太脆弱了。”碧雲咂巴着嘴,嫌棄的說道。
姜璇看着窗外,漫聲道,“她只是被嚇丟了魂,心裡有鬼的人,哪裡敢見鬼……”
她心頭笑笑,不過是個影子而已,她還沒讓許氏看到女鬼的臉呢,許氏就被嚇成這樣,那她再下一劑藥,許氏不是要嚇死了。
不行,怎麼能讓她這樣容易的死去?
她要許氏以後的日子活在折磨和煎熬裡。
一見姜璇脣角勾起,碧雲就心裡毛毛的,又有點小興奮,她不是害怕姜璇,因爲這個時候的姜璇,做出來的事情往往是要人命的。
一連三天,大夫在姜家進進出出的,許氏還是糊里糊塗的。
許老伯爺急死了,姜老夫人也急死了,姜崇要進京赴任,船已經訂好了,要是許氏好不了,那不是要耽誤大家的功夫嗎?
許老伯爺見吃藥不好,甚至要讓許彬去慈玄觀請清淨道長過來驅邪。
可清淨道長哪裡是那麼好請的,許老伯爺的身份在金陵還不夠看,但清淨道長這個人精,哪裡會直接拒絕許老伯爺,不過是日期定在了三天後。
不過,他讓許彬帶回來一張符,貼在許氏的牀頭。
說來也奇怪,那符貼在許氏的牀頭後,許氏的精神竟然好了些,原來是說胡話,不退燒,這下燒也退了,也不說胡話了,甚至能靠在牀頭和姜珠兒說話了。
姜璇聽到碧雲打探來的消息後,朝她招招手,她在小書房的桌上拿出一張卷軸,卷軸打開,上頭一個穿着白色一羣的女子,和姜璇有七分相似,或者說,姜璇和畫上的女子相似。
碧雲知道,畫上的應該是先頭大夫人,姑娘的母親,林棠。
姜璇拿出剪刀,將畫上的女子給裁剪下來,交給碧雲,“晚上子時,你帶着這個畫像去正院,這次不用大家看到,只要在許氏面前晃一下,就行了。”
月圓過後,月亮慢慢的消退,到了這天,天上沒有月亮,只有點點繁星閃爍,外頭一片漆黑,正院廊下的燈籠在風中飄搖。
許彬帶了清淨道長的符回來後,許氏覺得整個人爽利了不少,白天睡多了,晚上就睡不着了。
羅嬤嬤在牀前打地鋪,這會早就已經酣睡如雷,許氏睜着眼睛,心頭想着清淨道長的一張符就這樣厲害,等到做法後,肯定能夠把林棠這個賤鬼給趕走。
看來,還是要繼續鎮魘林棠的八字,林棠的八字剛從馬桶底下拿出來,林棠的鬼魂馬上就出來了。
她怎麼不去嚇老夫人?
希望清淨道長能夠徹底把林棠給趕走。
初冬的風吹的窗櫺作響,許氏撩開帳幔,想要叫醒羅嬤嬤去關窗戶,她不過一擡頭,就見到白衣白裙的女子立在窗外,長髮披散,笑的燦爛如花。
這是林棠,是林棠啊……
窗外的女子忽然不笑了,而是陰森的看着她,一臉詭異。
許氏的腦子嗡的炸開,“不要過來,不要找我,我沒想害你啊……”
“誰讓你搶了姜崇,你去找老夫人,是老夫人告訴我怎麼害你的……”
許氏的尖叫讓羅嬤嬤驚醒過來,見許氏縮在牀腳,身子鬥如糠篩,手胡亂的揮舞着,不斷的說,“林棠,別來找我……找老夫人去……我什麼都沒做,我沒錯……”
羅嬤嬤四處探看,什麼都沒有,可許氏已經在說胡話了,臉色也是慘白慘白,比白綾還要白。
她呆滯的看着羅嬤嬤,“嬤嬤,林棠真的找來了,我真的看到林棠了。”
她像個受驚的孩子,不斷的往羅嬤嬤懷裡縮。
許氏一鬧,前頭客院的許老伯爺,許彬,還要姜崇,以及姜老夫人都醒來了,也都紛紛的趕往正院。
姜老夫人上了年紀,連着幾天,許氏鬧了兩場了,她過來的時候,免不了臉色很難看。
許氏一看到姜老夫人,如同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娘,你告訴林棠,真的不是我害的。”
“我不過是騙她,說我和姜崇苟且了,是她自己不相信姜崇,和我有什麼關係?”她發出聲嘶力竭的嘶喊,手緊緊的摳着姜老夫人的皮肉。
姜老夫人神色平靜的推開許氏,“許氏,你想多了,你大概是眼花了,這個世界上哪裡有鬼,再說,林棠不是被你壓在馬桶底下,出不來了嗎?”
許氏撲了上去,死死揪住老夫人的胳臂,“老夫人,我害怕,我害怕,你救救我,沒人可以幫我,只有你能幫。”
她彷彿又看到了林棠在朝她笑,笑的那樣好看,和她的性格一樣,爽朗,好像她的所有心思,在林棠面前都無所遁形。
可是,她不過是輕輕的一句話,就把林棠給推倒了。
就那樣死了。
姜老夫人面色依舊平靜,看着許氏,“你這段時間想的太多了,你快點好起來,去了京城就好了。”
許氏牙齒咯咯響,去京城?那樣更不好。
她不要去京城,說不定林棠的魂靈就在京城等她呢?
都怪清玄道長,辦的事情一點都不牢靠,讓姜璇給發現了,讓她功虧一簣。
許氏目光瞬間變得陰狠毒辣,“我不要去京城,爹,我不要去京城。”
她擡起頭看向老夫人,“冤有頭債有主,我看那冤魂要找也該找母親你,她真是瞎了眼了,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