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
顧筱然偏了偏頭,看着夏燃,他笑得一臉牲畜無害,但瞭解他的人不敢輕易相信這無害的外表。
顧筱然也見識過他是怎麼決策於千里之外的,也不由不爲他的謀略而心折。
這樣的人誰敢輕易信任?
但是顧筱然彎起了嘴角,眸間帶着熠熠生輝的光,她自然地展開了甜美的笑靨,“我自然是相信哥哥的,我不相信哥哥,還能相信誰?”
夏燃的眸中添了一份璀璨的光彩,他面上的笑容隨意了些,顯得真實了許多,帶着尖銳冷漠的菱角,讓他看起來分外不同。
他一手插進兜裡,擡頭望着天空,依靠在雪白的牆壁上,也不顧牆上的白灰沾到了衣服上。他的聲音也帶着幾分冷漠尖銳,“夏霖的事……一個冒充我妹妹的陌生人,企圖讓自己爬得更高些,她和母親的事……我憑什麼要管?我就是冷眼旁觀,她也有臉來指責我?”
顧筱然努力地消化着這話的意思,覺得事情愈發複雜了起來,而不論是誰,他們也並非像他們說的那般可憐無辜。
人總是自私的,永遠站在自己的立場看事情。
“哥哥的意思是,媽找到夏霖時,夏霖是沒瘋的?”顧筱然眼裡劃過一道流光,有些不明白既然是這樣,爲什麼夏霖不回來,不去找司慶墨呢?
司慶墨可是一直在尋找着夏霖,夏霖想爬的更高些,顯然司慶墨就是一個很好很高的臺階,但什麼原因讓她放棄了?
顧筱然覺得司母應該有很大一部分原因。
“媽找到她時,她裝得瘋瘋癲癲,把我媽給騙過去了。後來,她想恢復正常,有人也不願意她恢復正常。”夏燃撇了撇嘴,語氣嘲諷,眼光帶着些冷意。
顧筱然聽了這話吃了一驚,這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至於爲什麼夏霖要裝瘋,恐怕是因爲她還沒有逃脫司母的控制。直到夏母找上門來,認了這個女兒,夏霖才逃出了司母的控制中,卻又落到了豺狼的手中。
顧筱然一時不知道該生出同情還是慶幸,從某些方面來說,夏霖和她的人生相互交錯,甚至夏霖的人生就是她人生的寫照。她們兩人的生活相互交錯,可以看出彼此的倒影。
“筱然,你和她這個冒牌貨不同,你是我的親生妹妹,是和我一起長大的妹妹。”夏燃有些不安地說,一下求去顧筱然的手,目光帶着幾分懼怕,讓他折射出一種脆弱的易碎感。
顧筱然忍不住想去摸他蓬軟的發,安慰一下他,“哥哥,我知道,只是因爲她是假的。如果她是真的呢?”
“沒有如果!”夏燃的眸光驟然冰冷了起來,眸光燃燒着幾分怒氣,像是隨時要將顧筱然燒灼一般。
顧筱然嚇了一跳,不明白夏燃反應怎麼這麼大,難道是被夏母那招狸貓換太子給氣壞了?但她也無從猜測,只摸了摸他的手臂,無聲地安慰着他。
夏燃冷靜了下來,面上似冰雕一般,強調般地重複了一遍,“沒有如果,這件事是我親自去檢查的。筱然,你就是我的妹妹,我可以給你一切……”
他目光憂傷痛苦,有些無助地看向顧筱然,彷彿怕她隨時飛走了一般。
顧筱然不敢再提這件事了,她並不清楚她的遺失對這個家庭意味着什麼,而哥哥又承擔了怎樣的痛苦,可以無條件地給她一切。
她燦爛地笑了笑,“我當然是夏燃的妹妹了,哥哥不要我了嗎?”
夏燃這才輕輕地摸了摸顧筱然的腦袋,小心翼翼的,不把她的髮型弄亂,脣角的笑容十分明媚。
“媽,這種事情你準備怎麼處理呢?”
顧筱然坐在牀的空白處,扭過身子來看夏母,她的目光多少帶了點冰冷的審視,得知真相的她已經對她沒有多少同情心了,真如哥哥說,夏母純粹是自作自受。
夏母也聽出了顧筱然這話的語氣有點不對勁,似乎不想管她的事了,她愣了愣,有種強烈的危機感。
“筱然,你這話是……不想管我了?我可是你親媽!”夏母激動了起來,陡然掙扎起來,似乎想起身。
顧筱然卻一下起身,居高臨下地望着她,目光帶着點失望,“媽,夏霖當你的女兒,你是怎麼對待她的?我可不想得到這樣的下場!”
夏母渾身一顫,不敢置信地望着她,眼神震顫了起來,她幾乎是有些恐懼地躲避着顧筱然的目光,生怕她做的那些事情暴露在陽光下。
“你……你說什麼?我能對夏霖做什麼?她瘋了這幾年難道不是我照顧她嗎?要不是我,她早就死在了外面!”
說到了最後,夏母激動了起來,她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理直氣壯,好似她真的那般委屈似的,她的眼裡甚至閃爍着激動的淚光。
“既然媽這麼偉大,我讓夏霖來謝謝你怎麼樣?”一道帶着笑意的聲音傳來,夏母立即噤聲,縮回在被子中,帶着些恐懼望着門口。
顧筱然回頭,真好看見了夏燃眼裡嫌惡的目光還沒有收回,他甩着手臂走了過來,目光沒有看向司母,彷彿看一眼她都髒了眼睛一般。
“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他罵道,眼神冷凝,語氣中帶着一絲憤怒。
顧筱然從她語氣中聽出了不尋常,迎了上去,詫異地問:“出了什麼事了?”
夏燃凝了一下眉峰,眼神閃躲地看了顧筱然一眼,故作淡定地說,“夏霖那邊……沒事。”
顧筱然自然是不信,她好奇地看了夏燃一眼,找了個藉口,在夏燃擔憂的目光中走了出去。
“媽,你想要怎麼樣呢?”
等顧筱然走了出去,夏燃就毫無顧忌地撕碎了他臉上溫文爾雅的面具,面目冷凝了下來。他用冰冷的目光使夏母戰慄了起來,才悠悠地開口:“你說,你想要怎麼解決?”
夏母努力地又把自己往被子裡縮了一下,心中憤憤不平,爲什麼別的兒女那麼孝順,她生出的兒女怎麼一個比一個冷漠絕情,狼心狗肺呢?
即使她在心中這樣惡狠狠地謾罵着夏燃,但她依舊不敢讓夏燃等太久,只戰戰兢兢地問:“能把我換個房嗎?我不會惹事了。”
夏燃滿意她的回答,點了點手,臉上的表情輕鬆了一些,轉身就走。
夏母在他背後張牙舞爪,神情十分猙獰,恨不得把這個兒子給弄死,但是她連咒罵他都不敢發出一點聲音,讓他感覺到一絲動作。
走到一般,夏燃回頭,將夏母的醜態全收於眼中,他譏諷地笑了笑。
夏母一下被發現,差點驚得跳了起來,她躺在牀上,僵直着身子,一動也不敢動,渾身的血液都涼透了。
直到夏燃含着笑意的聲音傳來,“你給我老實點!”
她才使勁
地點頭,那力度似乎要將腦袋給折下來一樣,看着令人心驚。
但門被猛地傳來合上的聲音,把她嚇了一跳,她的身子愈發僵硬了。
過了好久,她才反應了過來,慢慢放鬆了身子,感覺自己驚出了一身冷汗,被從窗戶裡灌進來的冷風一吹,頓時感覺整個人涼颼颼的。
顧筱然出了門,往隔壁的病房敢去,心中思量着發生了什麼事情,夏霖究竟怎麼了?
然而,她剛推開半掩的門,眼前的景色出乎她的意料。
夏霖死死地抱住司慶墨的腰,將面容貼在他的腹部,大聲哭喊着什麼。
司慶墨背對着顧筱然,顧筱然只看到他沉默的背影,像是默許,又像是拒絕。但他的雙手垂在身體的兩側,微微曲起,拳頭虛握,似乎在忍耐,又似乎在糾結。
顧筱然推開門,站在門口一會兒,一時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麼樣的表情來面對這一幕,她只靜靜地看着,神情十分平靜。
司慶墨聽到推門的聲音,背脊一顫,猛地推開了夏霖,一連退了幾步,才轉過身來看顧筱然,一臉緊張地解釋,“筱然,剛纔……”
顧筱然擺了擺手,直接打斷了司慶墨的話,“不用說,我信你。”
司慶墨臉上的神情凝結了,一會兒驚恐,一會兒驚喜,半晌又化爲了驚疑不定。他盯着了顧筱然半天,確定她說的不是反話,這才鬆了一口氣,往顧筱然那邊走去。
但顧筱然已經朝病牀這邊走過來了,他們相遇,自然地手挽着手過來,用平靜的態度面對夏霖挑釁而悲傷的目光。
“這種事……我已經無所謂了,夏霖,並不是什麼事都可以交易。”司慶墨態度坦然地說,看了看顧筱然的神態,眼中的目光更加決然了。他意味深長地說。
夏霖聽到這話,悲憤地笑了起來,她指着顧筱然,“你難道不擔心她會落到跟我一樣的下場嗎?你以爲你的媽媽會放過她嗎?我是孤女,她不就是有靠山嗎?憑什麼好處她都佔了,我這麼可憐?”
顧筱然聽到這話有些懵懂,她試圖理解這些話的意思,她和夏霖的命運可以說很相似,喜歡同一個男人,得到過同樣的家庭,同樣是受司慶墨的喜歡,受到司慶墨媽媽的厭憎,她們的命運相似,卻有很多的不同。
最大的不同是司慶墨和她都堅持到了最後,而夏霖被迫提前退場。但是沒有夏霖這一遭,司慶墨也被自己的母親矇在鼓裡,夏霖的下場就是顧筱然的前車之鑑。
顧筱然不免深思,司慶墨卻猛地拉扯一下顧筱然的手,將她從自己的思維中拉了出來。
“夏霖,你成爲這個樣子難道都怪我媽嗎?你在背後做的事還少嗎?我媽被撞進醫院難道不是你做的?”司慶墨眼裡的情意與愧疚總算被陰暗抹殺了,顧筱然看着他眼裡沉沉的陰霾,好似要將人吞滅了,不由打了個寒噤。
“是,你什麼都怪我?你怎麼不看看她對我做的?你爲什麼保護不了我?你偏向她,那就拿我的一生去毀!司慶墨,你真好狠的心!你還是人嗎?我好歹是你愛過的女人啊!”
夏霖尖叫着,涕泗橫流,想去扯司慶墨的手,卻被司慶墨避開了。
她看着他,突而大笑起來,卻笑中帶淚,最後捶牀大哭,她將面容掩蓋在紛亂的髮絲下面,只雙肩抖動,讓人分不清她倒是在大哭,還是在大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