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太子心亂如麻,羅川的再度出現,讓他內心深處又一次生出希望。可和這一絲希望相比,他對於九龍君的恐懼明顯更加深重。
就在金烏太子遲疑的這一剎那,“羅川”張口,將融合在一起的七顆道念吞了進去。
一道道瑩白色的光華從“羅川”體內釋放出來,在他周身形成了一圈白色光罩,又似密密麻麻的白色雨幕,緊接着,整個人都變得模糊不清,隱隱之中,似乎有着什麼正和羅川這具肉身融合凝聚着。
金烏太子如何看不出來,九龍君正在施展某種秘法,以便更加徹底佔有、融合羅川的肉身。一旦等九龍君完成這秘法,羅川就算有再多後手,謀算得再精密,恐怕也無法重新奪回肉身。
拼命了!
金烏太子眼睛一閉,猛一咬牙,就要出手。
“小火鳥,你想做什麼?”
“羅川”的聲音迴盪在耳邊。
金烏太子心跳加快,睜開眼,就見“羅川”,也就是九龍君正凝着眉頭,面露慍色,向他看來。
此時九龍君的七顆神魂道念,已經完全和羅川的肉身完成融合。這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就好像羅川的一切生命跡象,每一絲存在過的痕跡,都從他身上消失得一乾二淨。
站在金烏太子身前的,彷彿已經不再是羅川和九龍君共存的生命體,而僅僅只有九龍君。
羅川……莫非已經徹底完了?因爲自己慢了一步?
金烏太子心中生出歇斯底里的恐慌。不僅恐慌羅川的失敗,也因爲它已經展翅飛起,做出搶奪聖猿靈胎的的姿態。
“小火鳥!你好大的膽子!竟然還敢和本君作對!你莫非忘了,本君已經給過你一次機會?”
九龍君看向金烏太子,冷笑連連,眼神有玩味,也有些捉摸不定,就好像看到了一個很有趣的玩物。
金烏太子心底發憷,它記得上一次見到九龍君這等眼神,還是在昔年它第一次遇上九龍君時。而那之後所發生的事。它至今都不想再去回憶。
一人一鳥目光相觸。一個玩味揶揄,一個驚慌失措。
就在這時,第三股氣機從他們之間升起!
卻是九龍君掌心上的聖猿靈胎忽然高高躍起,脫離了九龍君的掌控。
吞食了靈餌、靈泉外加天南衆生氣象之後。聖猿靈胎終於它出世的那一刻。
轟隆一聲!
沒有風雨交加、電閃雷鳴的異象。僅僅是一聲巨響後。聖猿靈胎彷彿一個破碎的蛋殼,堅硬的石胎外壁竟然全部裂開,轉眼後向內收縮。消融,完全被石胎內的那個奇物品吸收。
破碎的石胎內,是一道漆黑的人形影子,在人形影子頭部,卻有兩個奇亮的白色光點。
剎那後,那兩顆光點放出強光,直射天頭!
“小猴頭!你可是想把聖賢都召來!”
九龍君冷哼一聲,口中唸唸有詞,左手捏印,釋放道力,攔截住聖猿出世時眺望天地的目光!
此前他的注意力被金烏吸引,因此並沒有注意到聖猿出世的那一刻,聖猿靈胎中不僅有剛出世的聖猿,還有一道淺紫色的虛影。
趁着九龍君收攬聖猿目光的當口,那道紫色虛影飛快掠出,剎那間出現在肉身的眉心,鑽了進去!
嗡!
九龍君腦袋劇震,旋即整個人釘立在當場,目光凝滯,紋絲不動。
“是羅川……羅川出手了!”
金烏太子稍鬆口氣,可懸着的心並沒有立即放下去,羅川雖然出手,終於開始搶奪他自己的肉身,可九龍君七顆神魂道念重聚,比之前強大了何止一點半點!羅川如何能阻止得了他!
看向一動不動的“羅川”,金烏太子目光閃爍,眼珠子提溜一轉,一絲歹毒的念頭不由自主地從心底生出。
這時,從它身後傳來一陣老成的聲音。
“我若是你,就不會那麼做。”
“誰!”
金烏太子心頭一跳,猛然轉過身,看到那頭從破碎石胎中走出的猿猴。
猿猴很年輕,放在人類中,也就十一二歲的年齡,可身材卻已十分高大,八尺的身高,還要高過不少成年人類。它站在那裡,卻彷彿和這方天地融爲一體,身後的偌大天南域,似乎都已成爲它氣息意境的一部分,舉手投足間,便能牽動整個域界的力量。
雖然纔剛剛出世,可這猿猴似乎生來便有羞恥心,隨手一招,不知從哪割來一片虎皮,圍於腰間。
最令金烏太子心覺詭異的是,那猿猴分明還只是一頭小猿,可那語氣,卻宛如一個成年人。
“聖猿!”
金烏太子搖身一變,化作人形,朝向聖猿拱了拱手:“你我都是先天一脈,而你聖猿更是先天一脈中的佈道者,豈可臣服於一人類。你我都知道,在寂滅之前,我先天一脈可都是不服天不服地的存在,哪一個修行部族若是請不來先天一脈作爲上道圖騰,都稱不上大部族。”
聖猿懷抱雙臂,筆直屹立,餘光瞥向金烏太子,神色淡漠。
金烏太子面對剛剛出世的聖猿,亦不敢託大,柔聲道:“我金烏一脈和你聖猿一脈,同是先天一脈的上位者,既然如此,不如我等聯手,將羅川和九龍君抹殺於此地!還我二人自由之身!這些人類,何德何能,豈可凌駕於我等之上,奴役我等?”
直到金烏太子說完,聖猿方纔淡淡道:“你自己剛纔也說了,‘還我二人自由之身’,金烏,在你潛意識裡,你早已把自己視作人類修士。至於奴役……呵呵,羅川要奴役的是你,可不是我,我爲何要幫你殺他。”
金烏太子一愣,不可思議地看向聖猿:“你可是聖猿,怎能幫一個人類說話?”
“爲什麼不能?”聖猿看向金烏,半晌搖了搖頭:“休要再使你那些花言巧語,沒有用的。羅川他之前就料到,若是他和九龍君相爭,你必會趁機害他的肉身。所以他等到我出世了再動手,好讓我看住你。”
金烏太子臉色一僵,下意識倒退一步,就見聖猿抱臂而立,壓根就沒有向他動手的意思。
看向聖猿,金烏太子眼神變幻不定,兩三剎那後,終於下定決心,哈哈一笑:“既然你執意如此,本座也無話可說,來日方長,後會有期!”
話音落下,金烏太子轉身便要飛走。
他前腳剛邁出,一道道月光便從身後射來,將他纏繞住,化回原形,倒懸在半空。
聖猿一隻手託着太陰月輪,另一隻手揉了揉眉頭,輕嘆一聲:“哎,真是拿你沒辦法。我記得你答應過羅川,會當他的坐騎。你說你這鳥人,怎麼就這麼不講信用?人無信不立,鳥人無信同樣不立啊。”
金烏太子臉色陰晴不定,眼神不斷變幻,半晌乾笑一聲:“沒錯,是有這麼一回事。不過那是在羅川搶回肉身,抹殺了九龍君之後……小毛猴子!你當真以爲羅川會贏?”
“當然。”聖猿想也不想道。
“何以見得?”金烏太子冷笑連連。
“就憑他是天門修士……九龍君固然天地間難逢敵手,可是,他並沒有和一個天門修士爭奪過肉身。”聖猿說話間,擡頭望向遠處的虛空逆流。
金烏太子皺了皺眉,順着聖猿的目光望去,就見虛空逆流竟然回返流淌,從四面八方向這涌來。
“天門修士……這便是羅川的依仗?”
金烏太子口中喃喃,擡起頭,看向“羅川”。
此時“羅川”的雙目之中,閃爍着一白一紫兩團不同的神華,白色神華勢衆力大,而紫色的神華雖然勢單力薄,可卻閃耀着某種奇異的光芒。
羅川的念海之上,天門之下,一白一紫兩道人形光影遙相對峙,此情此景,似曾相識。
那道白色的人形光影首先開口:“呵呵,這似乎已經是本君第三次站在這裡,和你以神魂念頭相對。”
“所以事不過三。你放心,九龍君,本道保證,絕不會有第四次。”紫色的人影淡淡道。
“本君也相信,絕不會有第四次機會,讓你站在此處。”白色的神華人影也道:“不過羅川,你的確是又一次讓本君刮目相看了。看來你不僅僅打的天南衆生氣象的主意,還在打本君剩下的神魂念頭的主意。”
“你戰敗後,共留下九道神魂念頭。第一道,你在昔日第一次奪舍我時,便已用了。第二道,便是我在廣天普聖禁地遇上的那一道。第三道,正是你藏於萬古尋天涯的這一道……而剩下的六道,則被你藏於天地各處,或在天辰部洲,或在其餘地方。我總不能每次到一個地方,都要陪你的殘念玩上半天,索性藉此機會,一起解決了。”
天門之下,羅川的紫色神魂念頭笑着說道。
“羅川,你何來的信心。”沉默許久,九龍君問道。
“你知不知道,我爲何要將神魂念頭,藏於聖猿靈胎中。”羅川笑着問道。
“哦?這便是關鍵之處嗎。你說。”
“那是因爲……我偏偏不告訴你。”紫色神魂念頭放聲一笑,同時手捏印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