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滿心歡喜來找李月軒的公主,瞧着他和正德漸漸遠去的背影,一臉的失望,永淳看着他那好看的背影,可愛的小嘴巴撅着,氣鼓鼓的向永福道:“姐姐,我怎麼覺得李月軒是故意在躲着咱們呢?”
永福沒有說話,看着他的背影一陣失神,她心裡明白,李月軒是在躲避着她,可能是對方察覺到了自己的心意,所以不想和自己有所瓜葛吧。
一股難言的難受霎時瀰漫在永福的心頭,她自己也清楚,作爲公主是不可能嫁給一個有了四位妻室的男人,就是自己不介意,兩宮皇太后也不可能會答應。這關係到皇家顏面,可是自從見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不能自拔的去在意他……
如花的笑臉上露出個苦苦的笑容,永福如泄了氣的皮球似的,轉過頭對永淳輕聲道:“妹妹,咱們先回去吧,李伴讀要跟皇兄去上朝,正事要緊”
聽到姐姐那傷心的語氣,永淳轉過頭來,看見姐姐的一雙美麗的眼睛,不知何故已經升起了一層薄薄的水霧,心頭不由一驚,忙道:“姐姐,你怎麼了?你是不是生他的氣了?”
永福想着和他有緣無份,不免傷心,眼淚不知不覺中已經潸然落下,聽到妹妹的話,才發現淚水已經在臉夾上留下了一道淺淺淚痕。
永福忙擦去淚水,對着永淳笑了笑,道:“沒事的,姐姐也不知是怎麼了?呵呵~~妹妹不要擔心”
永淳看着姐姐那傷神的模樣,哪有不擔心的,此刻已經見不着李月軒的身影,可是看的出姐姐是在爲他而傷心。永淳小小的心靈裡此刻忽然如明鏡似的,一下就猜到了姐姐的心思,她看向永福的眼神不禁也變的複雜起來。
擺脫了兩位公主,李月軒隨着正德來到奉天殿。今日似他這般見了人家就走,的確有些讓人心傷,可是李月軒卻又不得不這麼做,若是不及早遏制永福心頭的那點點情愫,日後恐怕真會釀出什麼不好的事來。
李月軒的觀念中雖然並沒有覺得公主就如何了得,可是在現在這個大環境中,皇家的確是主宰者,是不容褻瀆的。和皇家有關聯自然會獲得一定的權利和財富,可是也伴隨着風險,至少李東陽就常常告戒他在宮中行走,不能太表露自己,不能和後宮女眷交往過密。否則禍不久已。
李月軒如今不是一個人,他要爲一家人多想想。所以他目前只能這樣做,至於正德說日後的事誰說的準呢,那也是日後了,就等到日後再說吧!
奉天殿裡,百官都已經就位,見着皇帝來了,都低下了頭,躬着腰靜等正德上位。正德坐上那象徵無上權威的龍椅後,殿下百官齊頭叩地,高呼:“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正德輕輕擺了擺了手,百官起身。
“咦,這人是誰?”
“軒兒?”
“月軒?”
百官擡起頭來,看見正面含微笑站在正德身旁的李月軒時,一時大眼瞪小眼,不由失聲叫了起來。
李東陽、秦淮玉見着自己的孫兒女婿站在正德身旁,也是一陣驚詫,可是看到李月軒那悠然自得,輕鬆自在的模樣,心中雖驚,卻不由忽然想到一種可能,是不是月軒升官了?
李月軒的神情完全是裝出來的,此刻他自己也彆扭的很,可是他如果露出拘謹害怕的模樣,那不只丟了自己的人也丟了爺爺和岳父的臉面。所以他就只有發揮自己那久不曾用過的演技了。只是他這樣的神情反而讓兩位長輩以爲他高升了,當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正德笑眯眯的看着殿下百官的神情,見着他們詫異吃驚的神情,嘿嘿一笑,道:“怎麼?各位有話要說?”
焦芳在見到李月軒出來後,臉色不由一變,心裡也想着他會出現在朝堂上的各種可能,此刻見着正德問話,他連忙看了一眼,在玉階之下位置還在兩位大學士前面的劉謹。
此刻劉謹臉色一變再變,心裡也是在急急的計較着,這站在玉階之上,陪在帝王身邊聽政,就是他劉謹也沒有享受過的待遇,他即便現在身爲司禮監掌印太監,也只能在在玉階下,可是眼前這個臭小子竟然這麼公然的和皇帝“平起平坐”,可見正德對他的寵信實在是已經到了一個大明朝開國以來沒有的高度。
劉謹看見焦芳的眼神向自己看來,心裡計較了一翻,心想還是得探問一下虛實,於是不易察覺的向焦芳點了點頭。
焦芳得到示意,立即出列,對着玉階之上,正德身旁的李月軒大喝一聲:“大膽狂徒,陛下九五之所,豈是你可以立足的?還不快滾下玉階”
安靜的奉天殿中,焦芳的這聲大喝如一聲驚雷,平地炸開,直震的一旁上了年紀的李東陽耳膜生疼,差點站立不住,倒了下去。稍微正了正心神,李閣老不免咬牙切齒看着焦芳,恨恨的想,這焦芳老賊,竟然這麼卑鄙,敢搞突然襲擊,還好老夫平日也常鍛鍊,否則讓你這一嗓子吼的說不定真去見先帝去了。
別看焦芳如今已經八十來歲了,說起年紀其實比李東陽還要大上幾歲,可是他這身子骨實在是好的不象樣,李月軒看着這個滿臉皺紋的老人,還這麼中氣十足的一嗓子,都懷疑這個老頭是不是都快人老成精了。
殿外的高大威猛的“大漢將軍”(錦衣衛裡專門負責儀仗巡邏的廷殿衛士)也不由好奇的往裡面看了一眼,看見原來是焦芳在扯着嗓子大叫,都咧嘴一笑,以前焦芳可不止一次這麼大叫過了,凡是他佔理時那嗓門就大的可以蓋過雷鳴聲,記得有一次,天下大雨,雷聲轟鳴,當時兵部主事(正六品)王守仁上摺子彈劾劉謹,結果被劉謹攔了下來,然後在午朝殿上王守仁被得到劉謹示意的焦芳那大嗓子罵的頭血噴頭,王守仁平日也是才思敏捷,口齒伶俐,可是那天生生被焦芳的大嗓門給震住了,一就話也沒說出來。
焦芳罵了人家就算了,始終有劉謹在後面撐腰,膽氣足,可是當時罵的上癮了,竟然連王守仁的父親,禮部右侍郎王華也給罵了,那口水噴了人家一臉,直到現在王華一見着焦芳要說話,都不敢站在三米之內。
事後,王守仁被被廷杖四十,謫貶貴州龍場,此後,王華和焦芳一見面就成了“分外眼紅”的情景了。
此刻見着焦芳的嗓子,站在後面的王華不屑的嗤笑一聲,心想,現在李閣老的孫兒站在陛下身旁,顯然是得寵已極,你還扯着破嗓子呵斥人家,看你這老東西是嫌自己活的太長了吧。
王華嘴角不易察覺的露出個狡黠的微笑,等着看好戲了。
正德坐在龍椅上,也被焦芳這嗓子嚇的不清,一回過神來,不免心有不岔,也是一嗓子,喝道:“放肆,朕還在這呢,你以爲這是菜市場嗎?大吵大鬧,朕的耳朵都快被你震聾了。戶部尚書,減焦芳俸祿半年”
正德的話如一顆巨石投進水中,在百官中掀起了一陣波瀾。一句話就丟掉了半年的俸祿,這簡直是大明朝有始以來,最昂貴的一句話了。
戶部尚書韓文心裡一樂,急忙上前一步,高聲道:“臣領旨”聽在焦芳耳裡,卻臉上一苦,直把韓文祖宗八代在心裡問候了個遍。
焦芳被正德這一訓斥,可老實多了,以前他這樣大吵大鬧,正德從來都不管的,不想今日卻大發脾氣,他忽然意識到,看來皇帝對玉階上那個叫李月軒的少年實在已經恩寵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了。
焦芳心中忽然一陣不安,眼角偷偷看了一眼劉謹,只見劉謹臉色變的十分難看,卻是也沒有說什麼。焦芳收回目光,覺得似乎將有不好的事要發生。
正德哼哼兩聲,也不去看他,然後自顧自說了起來:“衆位大人可能在奇怪,李伴讀爲何會跟朕來上朝是吧?可能會想李伴讀一個無品無銜的官有什麼資格來上朝是吧?”頓了頓,正德語氣一轉,頗爲戲謔道:“朕告訴你們,朕喜歡,怎麼樣?朕樂意叫李伴讀來,怎麼樣?你們少在那羅嗦,有意見的自個回家去睡覺去”
殿下一片安靜,大家都知道玉階上那位是李閣老的孫兒,李閣老乃肱骨正直之臣,他的孫兒自然也不會是奸佞,而且如果李閣老家得寵,那對於外朝來說,絕對是一件好事,所以大家誰也不說話。
正德說完一通,殿上靜悄悄的,這個皇帝這純粹是耍無賴嘛,哪有這樣的君主的,可是這時,衆臣反而沒有一個跳出來唱反調的。忽然,不知道百官中是誰喊了一嗓子,道:“陛下聖明”
衆臣詫異之餘,只好跟着喊“陛下聖明瞭”,否則豈不就是跟皇帝過不去嗎?
直把焦芳那張老臉氣的跟豬肝一樣。
“陛下,午朝時間已到,還是先說朝政吧”劉謹見正德偏愛李月軒,自知此時不能去觸這個黴頭,眼神示意焦芳後,只好先將話題轉移。
正德微微點頭,看了眼恭順的百官,嘿嘿一笑,道:“說吧,有事說事”
李東陽低着頭眼珠子轉了轉,看了眼臺上的孫兒,本來準備出列的,卻生生給止住了。焦芳剛纔被正德罰了半年的俸祿也不敢再說話,萬一聲音過大,又給皇帝罰了半年,那今日過年只有喝涼水了。
兩位大學士不說話,其他人也都不說,只有王華在那陰陰笑着,剛纔那聲“陛下聖明”可不就是他叫的嗎,此刻見着焦芳吃鱉的模樣,王華一張清瘦的臉上滿是笑意。
正德瞧見百官都不說話,不免覺得沒勁,他看了看一旁一言不發的李月軒,道:“月軒,怎麼樣?上朝有意思吧?”
李月軒苦苦一笑,這還叫有意思?他裝出一副輕鬆自得的樣子都快受不了了,“陛下,正事要緊,趕快說完,臣還是趕快回家去了,這站着太累人了”
正德嘿嘿一笑,瞧見李月軒難受的模樣,他似乎就特別開心。
“咳,咳”輕輕咳嗽了兩聲,正德慢悠悠道:“你們既然沒有什麼說的,朕可要說了啊”頓了頓,正德忽然臉色一變,肅容道:“內閣擬旨,免去謹身殿大學士李東陽禮部尚書之職,加贈太傅,特進光祿大夫,升禮部左侍郎秦淮玉爲禮部尚書”
正德的第一道旨意一出來,殿上一片喧譁,李東陽雖然免去禮部尚書,卻加贈了太傅和特進光祿大夫,這就是對文官的最大恩寵了,而且由秦淮玉繼禮部尚書,李閣老和秦淮玉現在是親家,誰當不是當,這明顯是皇帝眷顧李家啊。
百官聽的心中一喜,紛紛向李動陽和秦淮玉恭喜,李動陽卻只是淡淡微笑回禮,不敢過於狂妄。
正德擺了擺手,見大家安靜下來,又道:“免去文淵閣大學士焦芳吏部尚書之職,進華蓋殿大學士,升吏部左侍郎張彩爲吏部尚書,禮部右侍郎王華爲吏部左侍郎,空缺之位各部下官逐升一級”
這下焦芳臉色一片慘然,雖然最近張彩經常攜重禮來和他套交情,但焦芳都還沒有答應退下尚書之位,向劉謹推薦他,可是現今皇帝卻已經免去了自己吏部尚書之職,顯然是自己拿了主意。
若是能和李東陽一樣,得一個三公名頭,又加個光祿大夫,焦芳可能還好受一點,可是就只有進了個華蓋殿大學士,和文淵閣大學士也差不了多少,焦芳心裡一時倍感不公。
劉謹似也覺得有必要替焦芳說兩句好話了,若是讓他這樣灰頭灰臉的退下來,自己臉上也不光彩,他急忙向正德,道:“陛下,焦閣老在吏部尚書一任上也是勞苦功高,如今李閣老退了下來,都加贈了太傅,特進光祿大夫,焦閣老是不是也……”
聽了劉謹的話,正德似乎也覺得這焦芳雖然爲人不好,可也八十來歲了,若是太寒磣的確也不太好看,想了想,正德道:“好吧,那加贈焦芳爲太子太師”
這下焦芳一張老臉纔開心起來。
說罷,正德目光直直看向戶部尚書韓文,笑道:“韓尚書,這今日朕天天收到你請辭的信,朕想了想,覺得還是應該體諒一下老臣,所以決定就……”
“陛下,那是臣一時糊塗,臣如今還身強力壯可以爲陛下分憂,請陛下容臣收回辭呈”韓文當年領着楊守隨、張敷華、林瀚等人進宮彈劾劉謹不成,被劉謹一直打壓着,要不是李東陽一直力保,他恐怕早就走被趕回老家去了。後來見着李東陽對劉謹態度也曖昧起來,韓文更是一心只想致士,爲自己留下個好名聲。前些天就一直上表請辭,可是今日見着焦芳被免,李閣老加贈,他又看到了希望,哪還想走,聽到正德的話,立馬反水起來。
“哼~你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你當朕好欺負不成?內閣擬旨,準戶部尚書韓文告老還鄉,由文淵閣大學士楊廷和領戶部尚書一職”
“陛下,臣糊塗啊,請陛下收回成命,臣還能爲陛下分憂啊~~陛下”聽到正德下詔了,韓文簡直欲哭無淚,他怎麼會想到今日午朝會是這樣一個情況,要是早知道,他怎麼可能會請辭,恐怕早就等着看劉謹倒黴的一天了。
正德宣佈完一通任免,讓百官大氣都不敢出一聲,正德任免的官職都沒有詢問大臣的意見,很顯然是事先已經考慮清楚了才做出這樣的決定的,想到以前那個只知道玩耍的皇帝,竟然會在意起朝中的人事任免,百官中那些正直之臣,心裡難免一陣歡喜,可是劉謹卻是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這一切,都是因爲李月軒的出現而改變的,劉謹是這樣認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