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國,蒼狼峰。
人的一生,需要做無數種抉擇,交友的時候,升學就業的時候,擇偶的時候,升遷的時候,大病就醫的時候等等,一系列所有的抉擇,選擇不同,往往都會帶來截然相反的結局。
每個人從呱呱墜地的那一天起,無論是被迫的,還是主動的,幾乎是無時無刻不在做出各種,改變自己命運軌跡的抉擇。
大到人生路口的重要機遇,小到買菜做飯是的食材種類,每一個抉擇都代表着要承擔不同的後果,就算一個人什麼都不去做,何嘗不是一種在沉淪和奮進之間的抉擇呢?
蒼狼峰,嘯月臺上。
此刻,歐陽菲菲就面臨着,現階段人生中最大的抉擇,秀眉微蹙的她,在蒼狼峰獨有的金色海洋映照下,顯得是那樣地楚楚動人。
白色加長版的防風衣,將她琳瓏有致的身材全部掩藏其中,滿頭青絲就用一個紫色的束帶,隨意地束在身後,伴隨着陣陣山風,不斷的隨風起舞。
看着天際那如夢似幻的金色霧氣海洋,她的思緒漸漸地又飄到了昨夜,與那個樣貌比自己都毫不遜色的女子,在無憂居前院涼亭中的那一番話。
沒錯,云溪回來了,當天就與歐陽菲菲打成了一片,還當着她這個原唱的面,唱了哪首膾炙人口的晴空,可謂相處得是極爲融洽。
但就在當天晚上,這位容顏傾世的師姐,就單獨將她約到了外面,美其名曰說說私房話,於是,就有了後面這番談話。
“菲菲 ,你真的想好了,要來適應我們的世界嗎?有些東西不是光有感情就夠的,很多時候你會面臨比感情更高層面的抉擇,到時候你還會,像現在這樣義無反顧的堅持嗎?”
燈光下,雲逸的面容冰冷的猶如寒霜,白天的笑靨如花,此時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云溪師姐,你指的是那些方面呢?我覺得自己已經做好準備了。”
歐陽菲菲突然有些害怕了,雲揚這個師姐嚴肅的時候,真的很嚇人,面對此刻的云溪,有一種讓她喘不過來氣的胸悶之感。
“其實,這次回來之前,我調查了一下你的背景,你有父母,還有一個上學的弟弟,別怪師姐調查你,這都是必要的,就拿這點來說好了。”
“如果有一天,我們無憂居潛藏的對手,拿你家人的安全相要挾,讓你暗害我師弟,又或者整個無憂居的人,你當如何?”
云溪冰冷懾人目光,緊緊地盯着眼前這個,顯得有些可憐的女孩兒。
聞言,歐陽菲菲緊咬紅脣,淚水在眼眶裡直打轉,冰雪聰明的她,怎麼可能會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只是一時感情的沉溺,讓她主動地去忽略掉,這個根本就無法解決的問題罷了。
“云溪師姐,我...”
“想清楚再回答我,這個問題你想不明白,還是早點離開雲揚吧,爲你好,也爲他好。如果這都回答不上來,那就更別說,當你的家人和雲揚同時遇險,你會救哪一個,這種悖論問題了。”
“你很聰明,這些問題你不可能沒想過,主動逃避沒有意義,愛情也不能當飯吃。我們的世界裡,這種事情是會真實發生的,而且概率很高,並不是所有武修,都像我們一樣,講究禍不及普通人的。”
云溪的話非常嚴厲,甚至可以說很刻薄,也很尖銳。
剎那間,歐陽菲菲眼淚控制不住地流淌下來,渾身無力的蹲下身,輕輕地嗚咽抽泣着,她是真不知道怎麼辦了,放棄哪邊都不願意。
這層脆弱的窗戶紙,被云溪無情的捅破了!
這一刻,她感覺自己快要窒息和崩潰了。
只是,她沒有注意到,身前站着的云溪,眼神中流露出的心疼,更沒有注意到,遠處窗口神色複雜的雲逸,以及面容平靜默默喝茶的道玄。
這一夜,除了呼呼大睡的雲揚,師徒三人都出奇一致的沒有飲酒。
心情不佳,縱有絕世佳釀,飲來也是索然無味。
“明天清晨,我帶你去一趟嘯月臺,讓你仔細想清楚,那裡也我們師兄妹三人,從小遇到煩惱以後,靜心反思的地方,雲揚在那裡是待的最多,他是個心事很重的孩子,我不希望任何人傷害到他,包括我自己都不行。”
語氣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的猶豫!
說完這句話,云溪轉身就走。
連我自己都不行!!!
失魂落魄的歐陽菲菲,下意識的喃喃自語,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的客房,什麼時候睡着的,更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但她不知道的是,這間名義上的客房,其實是雲揚自己的臥室,是趁着她不在的時候,偷偷收拾出來,並將他自己所有心愛的收藏品,統統丟進了雜物間。
在光怪陸離地睡夢中,歐陽菲菲夢到了自己親人和自己朋友,被形形色色的怪人給強行帶走,自己就那麼無助的,在無邊曠野之中奔跑着,哭喊着...
夢境中,似乎一切都在漸漸地遠離她的身邊,她拼命地想去追,被一隻滿是鮮血的手給拉住了,她使出吃奶的力氣去掙扎,可是無論如何都掙脫不開,那隻如鐵鉗一般的血手。
夢囈中,她歇斯底里的地喊着:放開我,我要去救他們!...
最後,她的聲音嘶啞,聲調越來越小。
似幻似真間,她憤怒地轉頭。
看到的卻是一張滿是血污的臉,這個人胸膛被利劍貫穿,身上全是深可見骨的傷口,此時就那麼靜靜地注視着自己,目光出奇的溫柔,卻又一言不發。
似在忍着巨大的痛苦,平靜的跟自己告別,又似在無聲的挽留,乾裂的嘴脣無聲的開合着,卻又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
“雲揚!!!”
眼角含淚的歐陽菲菲,猛然坐起身,胸口急劇地起伏着,汗水和淚水混雜在一起,一滴一滴的,順着那精緻的下巴,滑落在了潔白的被子上。
茫然的歐陽菲菲,瞬間就起身下牀。
等等,屋內爲什麼會有燈光?
似有所覺,她猛然回身,瞬間就看到了臉色平靜的云溪,身穿一身素裙,就站在牀邊不遠處,眼神關心地看着自己。
她來的很匆忙,因爲她光潔白皙的腳上,根本就沒穿鞋,就那麼赤足站在臥室地板上。
“換好衣服,跟我走!”
云溪語氣平淡的開口道,語氣已經沒有了昨晚的冰冷,似乎多了一點什麼。
只是,心亂如麻的歐陽菲菲,並沒有注意到,默默地穿好衣服,隨意用云溪遞過來的髮帶,將散亂的頭髮紮起。
然後,就這麼素面朝天地跟着云溪,一路來到了眼前的嘯月臺。
本來很喜歡看日出的她,第一次被嘯月臺晨間的金色霧海,給震撼到了,雜亂的思緒,也逐漸開始變得清晰起來。
此刻,站在歐陽菲菲身後不遠處的云溪,眼神中全是憐惜,清晨自己在隔壁聽到,歐陽菲菲零星雜亂的夢囈時,就第一時間趕至歐陽菲菲的房間。
最後那聲,讓人聞之心碎的雲揚,更是讓性子清冷的她,深深地感到震驚,這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感呢?
云溪一時間之間也有些迷茫了,沒有經歷過男女之情的她,確實有些不能理解,但她守護師弟的心,卻是無比堅定的。
如果,眼前這個讓人心疼的女孩,不能給出堅持下去的答案,那麼她將親自送她下山,永世都不會再讓她,有踏足蒼狼峰的機會。
至於,雲揚到時候會怎麼樣,她管不着,她只知道誰都不能來這片淨土,傷害自己身邊的人。
其實,她也不是要什麼具體的答案,那種問題是不會有答案的,怎麼選都是錯,她要看到的是歐陽菲菲的態度。
關鍵時刻的優柔寡斷,根本就不適合,和師弟這樣的武道天才在一起,與其將來誤人又害己,不如趁早了斷這份,註定沒好結果的感情。
這就是云溪,簡單果決,絕對不會給危機有一絲冒頭的機會,一切被發現的危機,都會被她提前扼殺在搖籃裡。
比如這次回來晚了幾天,就是去把潛藏在歐陽菲菲,生活環境周邊的危機,一舉全給拔除了。
她在歐陽菲菲日常生活的西京,整整不眠不休的奔波三晝夜,大大小小的明崗暗哨,被她乾淨利落地擊殺了七八十人。
她這番大殺四方,直接導致整個西京的地下暗勢力,全都蟄伏不敢動了,誰都不知道哪來的殺神,瘋狂得讓人害怕,所有對歐陽菲菲有哪怕一絲舉動的勢力,此次全都被清剿了。
有的黑道勢力,只是例行幫大佬們盯着歐陽菲菲的動向,也都被一夜之間殺得乾乾淨淨。
最離奇的是,如此大規模的殺戮,治安部門只是報道說有大規模黑幫火拼,已被警方徹底肅清。
頓時,各方大佬都一時無語凝噎,尼瑪!這哪是火拼啊,明明就是我們單方面的被屠殺好不好?
雖然咱是黑道,見不得光,但也不能這麼顛倒黑白吧?我們也是有人權的好不好!
這其中,就有針對歐陽菲菲的三股暗勢力,被云溪這一路清剿過去,當真是寧枉勿縱,老虎蒼蠅一把抓,愣是一個都沒漏掉。
這些事情,云溪當然不會告訴歐陽菲菲,現在她還沒有資格知道這些,她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些,其他的事情她就無能爲力了。
良久,云溪察覺到面前的歐陽菲菲,已經開始回神,她知道這個女孩有了結果,自己師弟下半生是否能幸福,也就在這個女孩的一念之間了。
呼!!!
歐陽菲菲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有深深地吸了一口,嘯月臺上清新怡人的空氣,居然展開雙臂,大大的伸了個懶腰。
剎那轉身的歐陽菲菲,臉上的燦爛笑容,讓云溪看都有一瞬間的失神,這個女孩確實美,是那種讓人驚心動魄的美。
“云溪師姐,謝謝你,讓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很多我最近一直逃避,不敢面對的問題。其實,根本就沒答案吧?”
“正因爲我太在乎雲揚,纔沒有注意到這麼大的悖論漏洞,師姐你的問題,不管是普通人,還是武者,都會遇到,並不會是因爲我是普通人,就不會找上我。”
“就好比我的身份,本來就面臨這樣的危險,難道沒有云揚我就不面對了嗎?師姐你好狡猾,這樣考驗我。我的回答很簡單,就是勇敢面對,絕不逃避和傷害自己身邊的人。”
“更不會放棄所愛的人,如果能放棄的,那就不是真愛,云溪師姐,你說呢?”
云溪笑了,無聲的笑,本來面無表情的臉龐,就像突然盛開的絕世名花一般,溫暖而又動人。
歐陽菲菲很開心,云溪的表情說明了一切,她答對了。
答案就是如此的簡單,根本不需要做什麼選擇,一切都得堅持本心和初衷,纔會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很不錯,菲菲你很聰明,也很坦然,我沒有意見了,師姐代表無憂居所有人,重新歡迎你,從此刻起,你就是我們的家人了!”
云溪笑容明媚的微微張開了雙臂。
片刻之後,眼角含淚的歐陽菲菲就撲入了云溪的懷中,開始放聲大哭。
不過,這次是高興的淚水,她終於被無憂居全體接納了,一顆忐忑的心,也終於落地了。
云溪在無憂居特殊地位,這段時間她也清楚的知道了,如果不經過云溪同意,自己和雲揚是不會有結果的。
雲揚可以說是云溪一手帶大的,這點上包括他們的師父,道玄真人都無權置喙,只要云溪反對,相信雲揚對自己都會有意見。
畢竟,他們倆纔剛剛確立關係,情感可遠遠還沒那麼牢固。
一切,都已雨過天晴,一場感情危機,就這麼無形之中化解了,但這其中的暗潮洶涌,卻是不足以爲外人道也。
無憂居中。
“師父啊,師姐把菲菲帶哪裡去了?這倆人都大半天沒見人影啦!”
雲揚抱着壇無憂酒,在客廳中來回溜達,幾年不回來,他總感覺看哪裡都倍感親切。
這段時間,他只要醒着,就沒個閒着的時候,把這個他長大的地方,裡裡外外,又都走了一遍,每每想起快樂回憶的時候,都會駐足傻樂半天。
“怎麼,你還怕你師姐把人給帶跑了啊,就是四處走走,該回來的時候就回來了,來給師父再講講,你這些年的經歷,師父聽聽這些年都去了哪些地方。”
道玄笑呵呵的招呼雲揚坐下 。
“師父啊,都講了好多天了,徒弟實在想不起來去過...哎?等等,師父我記得去過一次雲國,當時啊...”
雲揚猛然間想起了,自己昨晚收拾東西時候,整理的那套隱形僞裝網,突然想起了自己去雲國執行過一次任務,當即就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
全身心放鬆的他,卻完全沒有注意到,道玄眼中那一抹隱晦的擔憂,在聽雲揚講述的時候,一大半思緒都飄向了嘯月臺方向。
但願不要出事情吧!
否則,這個小弟子又得傷心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