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妙真想撫額,這是什麼弟弟啊,有困難了大姐上,有好事了,弟弟上,真是帶弟不慎啊。
當仁不讓,林妙妙直視着坐在地上一直連頭都沒擡的田花的閨女方霞道:“這位姐姐,坐了這半天了,這地這麼涼,要是真冰壞了可不好了,我娘在家的時候就常說,咱們女孩子從小最是嬌弱,不比小子們抗摔打,磕磕碰碰的不當回事,這女孩身上要是落了傷,作了疤,將來可是要嫁不出去的,再說這地上這麼涼,那寒氣可是嘶嘶的往身體裡鑽的,我娘可是說了,咱們女孩等到以後嫁人了,這身子要是做了寒涼的毛病,那以後有的受苦呢,回頭婆家還不待見,到時候可沒地哭去,雖說現在這事還沒弄清楚,可也不能讓姐姐就這般坐着不是,真等到以後作了病去,咱們瞧着也是於心不忍啊。”
一席話落,周圍的婆子也都唏噓不已,有的就說年輕做閨女的時候不注意,就落了這寒涼的毛病,等到出嫁的時候,連着幾年都生不出孩子來,差點沒讓婆家給休了,後來還是吃了好幾年的藥纔算是有了因信,這才過到現的。
還有的婦人小聲說,就是懷了孩子,聽那鎮裡的大夫說,這樣的體質也不好帶住孩子,到時候這孩子說不上因由的就沒了。
方霞到底沒成年,再加上見識有限,被衆人七嘴八舌這麼一說,當時嚇得就從地上站了起來。
田紅想要阻止已是來不及了,再加上週圍的人也指責她一個當孃的不心疼閨女,這事就算是小孩子不懂事,不知道,可是田紅一個當孃的,又是生過孩子的,這事還能不知道,還得人家林家的閨女來提醒,嘖嘖,真是,都是一樣當孃的,看人家林家這孩子是咋交的。
林妙妙一見方霞的舉動就知道這姑娘這會沒事了,笑着朝方霞道:“我也不知道姐姐姓什麼,是哪家的姐姐,這是我姥孃家,我們這纔來沒半天的功夫,就聽說姐姐撞了我們家的畜牲,雖說這畜牲是親戚從京裡送來的,不說矜貴,可也是有記載的,本朝可是有規定的,這養馬的人家也不是隨意平民就能養的,就是那有了功名的,也得到了一定的級別才能養上那麼一匹兩匹的,而且啊,在養的時候,要是有什麼傷啊,或是亡啊的,都要上報的,不然朝廷的法度還要治罪的。”
說到這,見周圍都露出不解的目光,林妙妙一樂,道:“我到是忘了,咱們這十里八村還沒有有馬的人家呢,那我就簡單的拿那種地的牛打個比方吧,我記得我小叔的一本書上就記載了本朝對牛的重要性的詮釋說道:君所恃在民,民所恃在食,食所資在耕,耕所資在牛。牛廢則耕廢,耕廢則食去,食去則民亡,民亡則何恃爲君?也就是說牛爲“耕稼之本”。牛的多少、有無,不僅直接影響着農業耕作質量、勞動效率和生產率,而且與社會的穩定、王朝的強弱、興衰息息相關。
咱們村裡了有那麼幾戶有牛的人家,大夥可以去問問,那些牛是不是在官府都是有登記的,就是沒牽去官府,也是從里正那裡報了信的,若是這牛發生了什麼意外,比如說生老病死的,都要去官府做個記錄,而且會有專門負責檢驗的人來查看,若是上報屬實,則不追究養主的責任,若是查出不屬實,那官府還要拿了這家人開堂問話的,若是真要論起罪來,只怕四十大板都不在話下的。”
林妙妙這話也不算是唬人的成爲,古代由於養殖業不發達,耕牛做爲農業的主要勞動力,是不允許隨便宰殺或是虐打的,而且一頭耕牛相當於七至十個壯勞力,若是有發現隨意宰殺或虐打耕牛的,官府至少要打四十大板。
可是這種條條文文的東西對於從來沒跟官府打過交道的普通老百姓而言那就等同於天方夜談一樣,原本圍觀看熱鬧的人,這會瞧着林妙妙的眼光都不一樣了,一個個的都在心裡贊着:這林家的小子都是有學問,有見識的,沒想到這林家的閨女也是不凡的,瞧瞧這條條框框的,只怕這丫頭也是個識字的,不然咋就能看懂這些,還能記下來,看來以後還真不能得罪了這老馮家,平時也該多來走動走動,別的不說,就瞧瞧人家這二女婿一家,只怕發達起來,這老馮家也能跟着興旺起來。
這會別說是圍觀的人了,就連站在林妙妙後面的馮家人還有幾個小表弟、表哥的都被林妙妙唬的一愣一愣的,於光知道自家原來也養過牛,這會拉着他爹的袖子問道:“爹,我表姐說的都是真的嗎,那牛真這麼重要嗎,我記得爺爺還說過咱們家以前也養過牛的,後來那頭牛咋樣了?”
於光的聲音不算小,連着外頭的人也都聽着了,這會也紛紛想起來了,可不是嗎,老於家地多,當年還是村裡第一個買得起牛的呢,這會也看着根子問道:“根子,你家那牛到後來咋的了,要不是小光這麼一說,我都忘了,我記得你家那頭年不是老的幹不動活了嗎?後來也沒見你們家殺了,這牛呢?”
於根子一樂,道:“大叔,我家那頭牛不是牽里正家去了嗎。後來里正牽到了鎮裡,找人看了,說是不能用了,官府就給了幾兩銀子的補償,然後就把牛拉走統一處理了。”
“啊,還給補償了,這牛不能用了,人家還能給補償呢?”這麼說的,自然是家裡沒過牲畜的,這會也有些羨慕起於根子來。
於根子隨意道:“那點銀子可比不起咱們當初花銀子買的多。”
剛纔那爺們一聽,卻是轟的一聲笑道:“得了吧,你小子還想得了便宜賣了乖啊,咱們家要是養那騾子、驢的,到了壽了也就殺了吃了,還得說一聲這肉老得咬不動,你那牛幹了那些年的活,捱了累,回頭還能給你換銀子回來,你就知足吧你呀!”
幾句調笑到也變向說明了林妙妙剛纔說的都是正確的,這會林妙妙底氣十足的眯着眼睛盯着田花道:“這位嬸子,你是這位姐姐的娘吧,這位姐姐少不知事的,想來嬸子應該能知事吧,我瞧着我們家這匹馬好像是受了驚的,剛纔我又問了家裡的表弟,說是這位姐姐被嬸子推着撞了我們家的馬,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
田花沒反應過來,不過還是順着林妙妙的話嘟嚷道:“誰撞你們家那破牲口,是你們家那馬車沒看到,差點沒撞上我們娘倆。”
這話一說,於光不幹了,連着馮天明,馮天奇也不幹了,都叫道:“咱們那馬車在道上好好的跑着,一路上就是碰到了村裡的叔伯也沒耽誤我們打招呼拜年的,也沒見這馬撞到人,明明是你跟這位姐姐見了我們的馬車,離老遠就瘋跑的往過沖,這位姐姐沒碰到車廂,捱到驚了我們坐的馬,這會還倒打一耙了。”
田花一擡眼瞧着於光一個小屁孩子,哼道:“小孩子家家的,瞎咧咧啥,你在那馬車裡咋能看到我閨女撞那馬了?”
林妙妙一樂,接口道:“嬸子這話說的好,既然我表弟在馬車裡沒看見,那我哥哥也在馬車裡,你閨女怎麼就能撞到我哥哥呢!我到不知道嬸子這撞還是挑着人的不成?”
大夥一聽,都跟着鬨笑起來,有那跟田家處的好些的人家,就勸道:“行了,田花,快帶着你閨女走吧,別在這給你爹孃丟臉了,回頭你大哥要是知道了,沒準就拿你撒瘋了。”
田花一聽人提她大哥,也有些哆嗦,可是她想着事都做到這了,就算是攀不上林家的小子,也要訛林家點銀子出來,瞧瞧那馬,還有那車,一看就是值不少銀子的。
打定了主意,田花不理那好心的人,反倒衝着林文道:“我說二丫女婿,你也不能一句話不說不是,光讓小孩子出頭算啥本事,你在外頭趕車的,可是看得真真的,是不是你家的馬差點踩到了我閨女。”
林文還不等開口,林妙妙就接了過去,讓自已的爹跟一個無賴辯駁,那可真沒什麼勝算,再說也失身分不是。
林妙妙揚聲笑道:“這位嬸子說話可真好笑,我爹看到的難道跟各位叔伯大娘看到的有什麼偏差不成,我表弟也說了,一路上叔伯大娘凡是認識的,我表弟都打了招呼拜了年的,也就是說這一路上都少不了人的,這位姐姐既是大老遠的就朝着我們家的馬車描着衝過來的,自然是先起就打起了我們家馬車的主意,只是不知道這位姐姐打我們家這匹馬的主意作甚,話說我們家的馬從來吃的都是草,還真沒有吃人的愛好,姐姐就算是有什麼想不開的,也沒必要去撞馬車不是,孰不知這耕牛隨意的傷害都是要獲罪的,這馬可更是傷不得,回頭我爹還得把這馬拉到鎮上去,請了官府的人辯認一番,若是真受了驚,不中用了,回頭真要治個罪的,還請各位叔伯大爺、嬸子大娘的當個見證,咱們家可不能背這黑鍋,自然是誰惹出來的禍,讓誰圓去。”
說到這,又定睛看着方霞嚇唬道:“到時候真要是受了什麼責罰,姐姐也莫怪咱們之前沒把話說清楚。”
方霞被林妙妙這般目不轉睛的盯着,嚇的回身就去拉她娘道:“娘,咱們快走吧,我可不想被打板子。”
林妙妙一樂,道:“瞧姐姐這話說的,非得是那故意傷害牲畜的人才給打板子呢,難不成姐姐就是衝着我們家的馬來的。”
馮三丫大概也瞧出了林妙妙的心思,這丫頭拐着彎的就是不提人,只提畜牲,到時候就算傳出去,也提不到自已的外甥,於外甥的名聲一點妨礙都沒有,心理一樂,暗道:這丫頭可真是鬼的。
打定了主意也上前幫腔道:“田花,你可別不信我外甥女的話,她小叔可是秀才,今年就要考舉人的,她小叔在家沒事就要教她習字的,而且她小叔還最疼她,要是知道她在咱們村子受了委屈,等到她小叔考過了秀才,那就能派官了,到時候官老爺一發威,嘖嘖……”
有些話不用說全,說一半,留一半,效果更好。
也是趕巧了,大傻他娘趕來的時候就聽到了林妙妙和三丫的話,這會兒忙嚇的上前一把就拉住了田花罵道:“你個缺心眼的,啥事咋都能幹出來呢,要是讓你爹知道了,以後你還想不想回孃家了。”
說完又緊忙朝着老馮家的院裡看,見都是小輩,馮家的老兩口根本沒出來,就是小輩也都是馮家的閨女跟姑爺子,馮鐵柱和洛氏也沒在外頭,大傻他娘這話就不知道與誰說了,想了想還是看着馮二丫道:“二丫,你別跟我這閨女一般見識,這孩子剛纔在家被我罵了兩句,一時氣不順,拿着自已閨女撒瘋呢,母女兩個胡鬧才差點驚了馬,也嚇壞了孩子。”
一邊說着一邊把方霞摟了過來,然後又對着二丫道:“二丫,嬸子帶她們回去了,一定好好說說,這大過年的,你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可別讓這不省心的丫頭給你們掃了興去。”
大傻媳婦半道自已男人喊住了,所以就沒自已婆婆快,這會也趕到了,連着大傻也皺着眉上前撥拉開人羣,直接就扯着田花,看着方霞道:“痛快的,跟你娘滾回你們村去,以後沒事再來看我不削你。”
不得不說,大傻這一下子太有殺傷力了,本來大夥還要跟大傻他娘說道說道的,這會一見大傻這動作,嚇的都閉了嘴,這小子的渾勁又上來了。
大傻媳婦是個圓潤的,也沒理自已的小姑子,直接上前就拉着林妙妙的手,對着二丫道:“瞧瞧這孩子讓你教的,這會滿村都不住口的誇呢,我就尋思着等以後曉紅進了門,也讓她們好好處處,要不是你們不住在咱們村,只怕我都想讓曉紅那孩子成天在你跟前呆着了,到時候也能學個幾成不是。”
三丫和二丫對大傻媳婦都沒成見,再說也知道這事與她不相干,兩人誰也沒給她難看,見大傻拉走了田花跟她家的閨女,連着大傻她娘也是邊走邊絮叨的一路跟着。
林文和於根子對視一眼,都無奈的搖了搖頭,好在這事沒惹出別的風波去。兩人這回也不敢讓家裡的小子們再去溜一圈了,轉身便進屋去跟屋裡的人彙報去了。
幾個小的一擁就把林妙妙圍住了,林浩博當先挑起大拇指道:“姐姐出馬,一人頂倆!”
林妙妙哼了一聲道:“有你這個小軍師在一旁出謀劃策,姐姐若是再失了利,只怕以後就得被你小瞧了去了!”
林博然忙擺着手道:“纔不會呢,咱們家連小叔都說了,姐姐是女中陶朱,咱們家的頂樑柱呢!”
林雲曦眯着眼睛很不厚道的把林浩博出賣了,對着林妙妙道:“我聽見三哥跟小叔說了,姐姐就是個管家婆。”
林妙妙能幫家裡賺銀子,讓家裡的幾個孩子都能安心讀書,這些事,林文和二丫也不瞞着孩子們,因爲姑娘總是要嫁出去的,以後兄弟就是出門的姑娘的依靠,如今林妙妙憑着自已的努力供着家裡的男孩子們出去讀書考功名,林文和二丫都希望將來,等他們老了,不能給女兒做依仗的時候,家裡的兄弟們能給兩姐妹做依仗,讓兩姐妹以後有孃家人可持。
因此林家人現在常笑稱,林妙妙就是家裡的管家婆,管着一家的經濟來源。
林浩然也難得心情大好的與林浩瀚一同從屋子裡走了出來,林浩瀚接了林雲曦的話笑道:“妙妙,這話二哥給你作證,小叔說你將來定是女中陶朱,三弟就說你一定是個管家婆。”
林浩博一見二哥和小妹都把自已給出賣了,忙繞到林浩然身旁,討好道:“大哥,你可要給三弟做主啊,這次的事,小弟也有出力啊。”
於家的孩子瞧着林浩博擠眉弄眼的樣子都鬨笑起來。
林浩然也跟着呵呵的笑了出來,隨後看着林妙妙道:“哥哥在這謝謝妹妹了,今兒要不是妹妹的機智,哥哥還不定怎麼擺脫這般難纏的人呢。”
林浩博一聽,搶道:“大哥,我也有幫忙噢。”
林雲曦在一旁哼道:“三哥都是馬後炮,而且都不敢衝鋒陷陣,還得姐姐自已上。”
說完也不理會林浩博的抗議,而對着林浩然道:“大哥謝的一點沒誠意,姐姐不能答應。”
馮天明也在一旁湊趣道:“就是,只這麼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算了事,那可是一點誠意都沒有啊!”
林妙妙也不答話,只笑着看幾個孩子算計着自已大哥的樣子,反正都是自家人,失不了分寸。
也就一會的功夫,林浩然身上的各種小物件就被大夥搶了一空,連着懷裡收到的過年的紅包,也被幾個小的瓜分了,勝利的果實讓幾個小的都湊到了一處去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