悽風林中陰風陣陣,寒氣逼人,令衆人一踏入這林子裡就覺得心內發毛。所有的人都默不作聲,靜悄悄的走着,每個人相隔距離都很近,姬遠不許他們分開太遠,在這樣陌生又充滿危險的地方,分開就等於是自尋死路。
走着走着,只聽到咔嚓一聲,衆人聽的皆是心頭一跳,這是什麼聲音?聽起來是如此清脆,好像是樹枝被踩斷,卻又不像。
此刻已經瀕臨傍晚,外面還殘存一點夕陽餘輝,可是這林子裡卻越來越黝黑了,漸漸的,就算是這羣修煉過的人也難以辨明五指了。
“別動!”那咔嚓之聲過後,姬遠沉聲道。
他擦亮火褶子,緩緩蹲下身去,查看着江寒夜腳下,因爲他適才聽到那聲音明顯就是從小師弟腳邊發出來的。
江寒夜也覺得自己似乎是踩斷了什麼,一早就停下了腳步。火光閃耀處,衆人看到了一隻大腿骨,這應該是人類的骨頭,白森森的躺在那裡,已經斷爲兩截了。
衆弟子都是第一次下山的,除了江寒夜曾在反抗中被迫殺死兩人之外,都沒有殺過人,當然了,姬遠除外。此刻這些少年看到這森森白骨,心中俱是一凜,江寒夜更是覺得腳底板有一種麻酥酥的感覺。
他當然不可能是被刺破受傷的,只是一種心理反應而已,這種感覺令他很不舒服。
姬遠蹲下身去,仔細查看了一下那骨頭,嘴裡說道:“這根骨頭已經有段時間了,都已經快風乾了,其主人應該已經死去半年了。”
“這麼說那些少女和進入這裡的道士大抵都已經遇害了?”江寒夜喃喃道。
“南無阿彌陀佛!”釋然憤憤的誦唸一聲佛號,“如此孽畜,一定要誅之!”他還真是個暴脾氣的小和尚。
“你怎麼知道是畜生?”江寒夜問道。
“適才我們進入此林間的時候,就問道一股腥風,這味道人是做不出來的,多半是個畜生了。”釋然看了江寒夜一眼說道。
江寒夜低頭看看小白,此刻小白的眼睛在那微弱的火褶子的光芒中閃爍着藍瑩瑩的光芒,靜靜地跟在他身後,一聲不吭,他心中便不由得有些奇怪,若真是有什麼妖獸,小白豈能沒有察覺?還是說這妖獸太強悍,把它給嚇到了?又或者是妖獸早已離開這悽風林了?
種種疑問縈繞在江寒夜的心頭,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姬遠皺着眉頭:“大家不要掉以輕心,你們有沒有察覺到這腥風的來向?”
衆人於黑暗中搖了搖頭,皆是默不作聲,獨有釋然說道:“腥風忽大忽小,但是卻好似是從這悽風林深處傳來,姬師兄,我們還是繼續往前走去吧,說不定在那裡會有收穫。”
姬遠點了點頭,看了釋然一眼說道:“釋然小師傅說的很對,風力強弱不定,好似是某種生物的氣息,我想大概這裡應該是有一隻妖獸的吧,你們要仔細凝神去捕捉那妖獸氣息,片刻後告知我妖獸所在境界。”
原來三派掌門派出徒弟們出外歷練,不光是斬妖除魔,也是對他們修爲生涯的一種考驗,這是實戰經驗的累積。這些弟子們要在歷練中學會如何應付敵人,如何捕捉線索,如何在險境中求生存,作爲帶隊人的姬遠、釋真和大師姐自然是有責任和義務來督導他們了。
姬遠站起身來:“繼續前進吧,釋然小師傅,既然你已經察覺到腥風的變化,那麼你可否帶路?”
釋然點點頭:“自然可以。”說罷他便轉向一個方向,大步走去,其他人很快的跟上。
江寒夜帶着小白走在隊伍的最後面,一邊走一邊體會這林子裡的異樣,空氣裡瀰漫着腥臭氣味,這氣味似乎是隨着空氣在流動着,忽強忽若,他閉了閉眼,深呼吸一口,忽然感覺這氣味果然如同二師兄所言,好象是某種生物的氣息一般。
小白忽然停住腳步,嗚嗚低吼着,停滯不前,不但如此,它還用嘴去叼着江寒夜的鞋子,不讓他繼續往前走,而是將頭扭到了隊伍的右側,在那裡有一塊不大不小一人多高的岩石聳立着。首蒼山下的林子裡,經常會有這樣的岩石存在,孤零零的毫不起眼,因此適才他們也沒有對那岩石多加留意。
“怎麼啦?”江寒夜問道。
“靠一個畜生?”前面的釋然冷笑道。
江寒夜看了釋然一眼,沒有說話,只是對二師兄說道:“二師兄,小白肯定是嗅到什麼或者覺察到什麼了。”
“你信任小白嗎?”姬遠是瞭解小師弟的,故而問道。
江寒夜猶豫了片刻回答道:“試試看吧。”
“試試看?”釋然皺眉道,“這可不是你一個人的試煉,事關大家的進度,還有鎮上居民們的安危,甚至我們的生命,你卻要把這麼重的責任放到一隻狗的身上?”
自從三派會武輸給江寒夜以後,釋然似乎總是處處針對他,這一次分在一隊後更是越發的厲害了,身爲出家人,他的言行舉止卻處處鋒芒必露,相當的會出風頭。
姬遠對於釋然這樣的少年是很不喜歡的,但是出於三派友好的角度,他一直在容忍着,此刻聽到這話說道:“好了,無論如何,去看看也不會錯的,若是沒有什麼,小師弟你就要管好小白了。”
江寒夜感激的衝二師兄點點頭:“我知道了。”
一行人於是臨時改變方向,向右側那塊岩石走去。
岩石並無異樣,可是轉過去之後,他們卻發現岩石的另一邊居然筆直如刀削,這就有點異常了。姬遠拿着火褶子,湊上前去仔細看了看,並沿着岩石上下摸了摸,後來也不知他按到了什麼地方,那岩石石壁竟然轟轟的響了起來,小白則伴隨着這陣轟隆隆的響聲嗚嗚的叫着,十分兇狠。
衆人皺眉看着,皆是拿着武器戒備起來,而釋然則滿臉不屑,卻又說不出話來。但見那岩石似乎是一道由下往上升起的門一樣,轟隆隆的自地面裂開一道縫隙,漸漸的,在衆人面前顯出一個黝黑的入口。
這入口就在岩石內,卻不知是通往那裡,但是當這門被打開之後,一股惡臭撲鼻而來,可見此處定然是通往某處巢穴。
姬遠左右望了望,發現附近並沒有其他的三派弟子,於是知道他們是唯一發現這處巢穴的人,便沉聲對身後的師弟們吩咐道:“此去兇險無比,一定要小心謹慎,跟在我身後不要亂跑,更不要鬥嘴。”這最後一句話卻分明是說給釋然聽的。
“小白,謝謝你!”江寒夜暗中蹲下去摸着小白的脖頸,口中低聲說道。
洞口內黝黑無比,與這裡的黑暗相比,悽風林內的黑簡直就不算什麼了,儘管姬遠在進來之前做了一隻火把,但是那火光卻只能照亮其周圍不過幾寸遠的地方,似乎這裡的黑暗濃郁的都可以四處流動了。
進去之後就是一截通往地下的臺階,臺階坑窪不平高低起伏十分陡峭,衆人一邊小心翼翼的走着,一邊相互提醒身旁的人不要跌落下去。
“這裡居然會有這樣一個通道?不知會通向哪裡?”江寒夜暗暗的想道。
通道狹窄幽長,蜿蜒盤旋着通往地底,迎面還有陣陣腥臭的氣流撲來,頂的人不能喘息。衆人行走的時候皆是一言不發,細碎的腳步聲迴盪在通道內,瞬間就被擴大,震盪在衆人的心間,令人惴惴不安。
江寒夜跟在隊伍中走着,小白也極爲安靜,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可是不知爲什麼,江寒夜的耳畔似乎總是迴盪着一種奇怪的聲音:“噝噝!噝噝!”他有心問問其他師兄弟,可是看着大家一個個沉默不言緊張兮兮的樣子,便又作罷。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們來到一處開闊地,眼前是一個七八步見方的石頭制的方室,看起來似乎是一個通往另一條階梯的平臺,在繼續往前走時,果然前面的路徑陡然間變化了方向,向左拐去,又是一截臺階,不知深淺遠近。
衆人只覺得呼吸越發的困難了,這裡深度應該很深了。江寒夜除了覺得呼吸困難之外,還有胸悶的感覺,似乎是身上壓了一座大山一般的沉重。
“噝噝!噝噝!”江寒夜耳中所聽到的聲音越發的響亮了,他終於忍不住停下來輕聲問道:“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衆人回頭看着他,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這裡的黑暗變得淡薄了許多,他們看着江寒夜,茫然的搖了搖頭。
“怎麼了?”姬遠站在最前面問道。
“我老是聽到奇怪的聲音,噝噝,噝噝,好像是有人吃了很辣的東西在吸氣一樣。”江寒夜皺眉道。
“南無阿彌陀佛,江施主,你應該是因爲空氣稀薄耳鳴了,怎地這麼多人都沒聽到,獨你聽到了?”釋然冷冷說道。
江寒夜皺了皺眉,這個釋然老是針對他,話語中不是嘲諷就是冷笑,任誰聽了心頭都不會舒服,不過現在情況特殊,江寒夜也無心去與他爭辯,便自當沒聽到了。
姬遠皺了皺眉,他沉聲道:“無論是否幻覺,在這種情況下大家都要團結一心,千萬不可互生罅隙,小心一點就是了,繼續走吧。”
隊伍繼續前行,又過了一炷香的功夫,終於到了底,當他們一腳踩在踏實平坦的地方後,不由得都鬆了一口氣。眼前依舊是一條漫長蜿蜒不知終點的通道,然而畢竟是平坦下來了,也許再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看到此行所要尋找的東西了。
通道里冷颼颼的,這種冷是溼冷,與那種寒冷不同。寒冷下,人們可以穿了棉衣來抵禦,可是這種溼冷卻令人不舒服的很。他們在通道里走了沒多久,就感覺到自己身上溼漉漉的,似乎衣服都能擰出水來。
嘩啦!
姬遠走在最前面,當先一腳踩到水裡,那水冰冷刺骨,激的他嗖得縮了回來,嘴裡道:“小心了,前面有水……”
“水?”衆人皆狐疑道,“這裡怎麼會有水?”
“這裡爲什麼不會有水?地下河,冷得很。”姬遠說道,“等我去探探深淺,水裡還不知會有什麼等着我們呢!”
姬遠說完,便將手裡的火把遞給身旁的一個人,然後祭出中虛子,貼着水面低低的飛行着。江寒夜等人就在水邊靜靜地等待着,雖然一言不發,然而人人心裡皆是緊張忐忑的,探頭張望着姬遠的背影,過了不知道多久,姬遠依舊沒有回頭的跡象。
“嘩啦!”
“轟隆!”
忽然之間,連着兩聲巨響,通道內的那條狹窄不知深淺的冰冷河水猛然間翻滾起來,水花四濺,將水邊的人們全身都淋溼了,火把也應聲而滅。
衆人紛紛躲閃,水花過盡,忽然間最前面的那個人指着水面一聲驚呼:“快看,那是什麼啊!”
這是須彌山的一個小和尚,修爲比之釋然雖然稍低,但是也差不到哪裡去,可是他的聲音竟然因爲震驚害怕而發抖,變得釋然都聽不出是他了。
衆人聞聲齊齊低頭向水中望去,但見十幾丈遠外的河水裡,有一條有成人腰那麼粗的巨大東西在緩緩遊動着,而靠近他們大概有三五丈遠的地方,有兩個拳頭大小的明亮的東西在閃着光,那光冷幽幽的,令人看了之後心中便生出恐慌來,無怪乎那個小和尚聲音會變成那樣。
“小心了!”釋然手中拿着一柄梨花木的九環杖,雙手嘩啦一抖,就自上前擋在衆人前面,這是下山的時候師父特地贈送給他的,也是用法力加持過的,木屬性。
江寒夜看了他的動作,再看看衆人齊齊後退的樣子,心中禁不住暗暗說道:“此人雖然性子高傲,卻也是個勇猛的人,不算令人討厭的。”
小白虎的一下就躥到江寒夜身前攔着,似乎是想要用自己的身軀來擋住那東西,保護江寒夜周全。此時此刻,江寒夜豈能置別人的性命於不顧?他看看身邊,此間除了他和釋然之外,都是些後天二級境界的新手,保護這些人很顯然就成了他們的責任,於是他也跨前一步,與那釋然並肩站了,手*那戰天劍緊緊握着,暗運真氣在體表祭出霜寒屏障,並將真氣緩緩逼入戰天劍內。
那東西用冷颼颼的目光對衆人對峙了片刻,緩緩沉入水內,過了許久都不見動靜。就在大家都自忐忑不安時,忽然間水中浪花翻滾,白花花的一片瀰漫着整個通道,浪花過後,一條龐然大物倏地自水中躥起,當頭便向衆人撲來,那腥臭氣味便自其口中傳來,一陣濃過一陣,頂的人們幾欲作嘔。
“是一條蟒蛇!”江寒夜並不是第一次看到噁心的猛獸了,想當初入門測試的時候在天潭中所遭遇到的靈獸,還有在林子裡遇到的妖獸猛虎,都是兇猛至極的東西。可是眼前這條蟒蛇不但兇猛陰冷,而且還十分噁心,其周身都掛着粘乎乎透明的東西,在它升騰起來的時候,體表那些液體被甩了出來,許多都落到衆人身上頭上,用手摸一把,黏的幾乎甩不掉,而且冰涼冰涼的,腥臭無比。
那蟒蛇的眼睛是猩紅色的,其頭巨大,嘴巴兇狠的張開着,數尺長的芯子不斷的吞吐着,發出噝噝的聲音,江寒夜這才知道,原來他剛剛一直聽到的噝噝聲竟然來自於此。
“南無阿彌陀佛,佛祖,弟子今日雖然要開殺戒殺生,但是殺生是爲了救度更多的生靈,還請佛祖原諒則個!”釋然單掌合十,口中默默誦唸道。
江寒夜渾身冒着寒氣,他體內的真氣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而且還有一種更充沛更緊實的感覺。此刻他周身所遍佈的霜寒屏障密密麻麻排列着,把他和小白裹了個密不透風,那些粘液自然也沒落到他身上,可雖然如此,他依舊是覺得噁心。
那條蟒蛇蛇頭約莫有鐵鍋那麼大,嘴巴張開幾乎可以吞下一頭耕牛,它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這些少年,忽然間就向他們猛撲過來,張嘴就向釋然頭頂咬去,那森森的牙齒好像筷子一樣長,犀利無比,泛着寒光。
蟒蛇在向釋然撲去的時候,同時尾巴靈活的一甩,向江寒夜身上盤去。這通道內雖然不算寬敞,這蟒蛇要想轉動身軀也有些費盡,但是它卻極其靈活,只見一陣撲簌塵土石塊落地之後,蟒蛇尾巴已經到了江寒夜身邊。
就在這危急關頭,釋然猛的將手中的九環杖向蟒蛇丟過去,同時雙手合十口中默唸咒訣,那梨花木的九環杖便如同落地生根一般,竟然周身長出了枝葉,並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生長着,瞬間就將整個通道給堵滿了,也將那蛇頭堵在後面,而蛇尾巴卻已經擠了過來,依舊向江寒夜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