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二點的鐘聲緩緩傳來,阿尼姆斯菲亞轉頭看去,那是遠阪家客廳中掛在牆上的搖擺鍾,在月色下散發着古老的光輝。
他無奈的垂下眼眸,時間已經很晚了,但正事似乎到現在還沒有確定……但……
在這種氛圍中,打斷對方先並非不是什麼識趣的決定。
“凜,我先確認一下哈。”一旁,利姆露在沉思過後,極爲冷靜的抓住了凜的小手拿起來後,直接撩開了對方早已換上的睡衣,露出了纖細白皙的胳膊和上面若隱若現的魔術刻印:“如果說你的父親失蹤了,那麼你的刻印是怎麼來的呢?”
“是……是冒牌神父給我的,父親的遺物之一。”被對方忽然抓住了胳膊,凜的臉色再次染上了少許紅暈,但這次她冷靜了不少,可能是因爲習慣了……她看着刻印道:“那個掛墜也是冒牌神父……”
“也就是說,言峰綺禮告訴的你,這是你父親的遺物,對嗎?”利姆露總結道。
“欸,好像是……我只跟對方在年幼的時候說過這些,這麼些年,他當初是怎麼說的我已經忘記了……只是,父親死於聖盃戰爭的事情一直耿耿於懷……誒?!你知道冒牌神父叫什麼?”
“我當然知道。”利姆露嘆了口氣,冷笑了一聲:“因爲對方也是上次聖盃戰爭的參與者。”
“啊……也對。”遠阪凜忽然想起來了什麼,那個傢伙好像是自己家父的弟子,所以跟父親聯合了……最重要的是……她依稀記得非常清楚,原因是——當年幼的她避難臨走前請求對方一定要將她父親帶回來的時候,對方面對當時天真的她,卻極爲冷酷的拒絕了。
一想起這件事來,她就有些無法原諒對方,乃至於從獨立開始後,她就再也沒有主動聯繫過對方。
“那你知道,對方也是這次聖盃的參與者嗎?”
“……?!!”凜眨了眨眼睛,一臉懵逼的看着利姆露,而利姆露卻看向了阿尼姆斯菲亞道:“你說過的吧,三位御主並不在乎聖盃,其中一位跟教會關係頗大……是他嗎?”
“嗯哼。”阿尼姆斯菲亞輕輕一笑,聳了聳肩一攤手沒有說話。
但凜卻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雖然他是我的師兄……但這一點上我不會留情的,放心吧……Archer。”
“嗯……我倒是不擔心這一點,我想說的是,既然他跟你說這些東西是遺物,那麼你見過嗎?你父親的遺體。”
“……沒有。”
“那就很奇怪了。”利姆露略帶疑惑的沉思了一會,忽然想到了臨走前那衝向根源的黑影,微微一愣面容變得古怪了起來:“我大概……知道你父親去哪了。”
?!遠阪凜聞言,猛的擡起頭來反手抓住了利姆露胳膊,一雙眼睛看着利姆露——後者沉默了一下後,輕聲道:“在臨走之前,我們看見一個人影衝向了世界的孔洞。”
“世界的……孔洞?”
“嗯,你知道聖盃戰爭的機制嗎?凜。”利姆露點了點頭淡淡道:“聖盃戰爭的作用實際上是強行在世界上鑽出一個控,從而讓世界外側,也就是根源的魔力大量的涌進來,從而獲得無限的魔力來釋放堪比奇蹟的魔法,因此,纔會被稱爲許願杯。”
“根源……那豈不是說……”
“怎麼說呢,凜,也許這樣說並不太好,但是我覺得……也許我們該恭喜他也說不定。”利姆露嘆了口氣,看着失落的凜,輕聲勸慰道:“畢竟到達根源,是所有魔術師畢生的夙願吧?”
利姆露可以感受到自己手臂上傳來的力氣,那是凜不自覺的握緊了他的胳膊的原因,不得不說,對方的力氣有些大……
都變形了。
利姆露心疼的看着自己的胳膊,而絲毫沒有察覺的凜卻是沉默了片刻後突然道:“那……他既然有留下魔術刻印的功夫,爲什麼就不能留下一封遺……一封留言信呢?”
“明明……他可以的……”
“那你又是怎麼確定他沒有留下呢?凜。”利姆露卻是忽然反問道,這讓凜呆住的同時,也不禁想到了言峰綺禮那彷彿對什麼都不感興趣的模樣。
“收拾遺物的人是言峰綺禮,告訴你遠阪時臣死亡的人也是言峰綺禮——”利姆露淡淡道:“嚴格來說他沒有騙你,因爲進入根源的人幾乎百分九十九點九會被同化,失去自我徹底化爲根源的一部分。”
“但他沒有騙你並不代表他沒有向你隱瞞什麼不是嗎?”
“可是……他爲什麼要隱瞞呢?”
“誰知道呢。”聞言,利姆露卻是輕笑了一聲,身子往後一攤,輕聲道:“也許是覺得遠阪時臣拋棄你們母女追求根源這種事情對你們來說太殘酷?”
“不可能!!”凜頓時扭頭,因爲跟利姆露很近的原因,她這一甩馬尾的扭頭反駁竟然差點跟利姆露的臉撞上,鼻尖碰觸到了鼻尖:“他根本就不是那種會顧忌別人心情的人!!”
如果對方會在意這一點的話,當初她避難的時候所說出的請求,對方就不會那麼殘酷的拒絕!
“是啊,他不是那種人。”利姆露靜靜的看着對方近在咫尺的眼眸,呢喃的輕輕笑了,而這時候,凜也終於發現了不妥,才意識到自己還抓着對方的胳膊,整張臉頓時紅成了蘋果一般,連忙鬆開手拉開距離尷尬了一下後,直接站起來賭氣般的就要往外走:“我要去問他——”
“凜,你現在過去也許只會讓他高興哦。”
“……?”凜回過頭,臉上的紅暈還未消散,她疑惑的看向利姆露,對方纔開口解釋道:“言峰綺禮我跟他打過交道,用我的瞭解來說的話,他是那種……”
“會因爲他人的不幸而感到愉悅之人。”利姆露緩緩站起來,淡淡道:“幸災樂禍是人的本性,但人之所以爲人,那就是理性可以壓制本性,而內心的充實也會讓人有更重要的目標。”
“但言峰綺禮沒有,他本身並沒有目標,更沒有在乎的東西,他的本質更像是一團虛無,內心極度空虛的情況下,因爲沒有追求的東西,那麼就只能退而其次追求本性了吧?”
“所以,其實在我看來,對方這麼做的原因很簡單。”利姆露走向凜的面前,看着她道:“如果將事實告訴你,那麼你一定會理解,並且由衷的爲父親感到高興吧?”
“也許你會不滿你父親將你母女拋棄,但說到底,他終究是完成了自己溯源這一點,想必你也不會否認,更不會因此而感到痛苦,不會因此而揹負聖盃戰爭的職責,而煎熬的度過這十年吧?”
“凜。”利姆露沉吟了片刻道:“雖然很殘忍,但我還是覺得……也許他只是想讓你痛苦來滿足他那種噁心的癖好也說不定。”
“……”凜已經不知道自己今晚上這是第幾次情緒失控了,利姆露每次發言都彷彿會讓她陷入發懵的狀況,殘酷而又……讓人覺得是那麼的現實,她深吸了口氣,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面對利姆露的雙眼,顫抖着聲線道:“我想去當面對質的問他……Archer……我……”
“我知道,我並不反對這一點。”利姆露緩緩化爲靈子消散,出現在凜的一旁,同時,溫熱的聲音傳來之時,赤紅的風衣也被他遞了上來,凜默默的穿上後,緊了緊風衣,複雜的看像利姆露道:“謝謝。”
利姆露已經提醒過她了,那就是言峰綺禮如今也是御主,而深夜拜訪,說不定就會發生爭鬥……這對利姆露而言並不是一個好消息。
但不管怎麼說,她都應該要搞清楚這些,畢竟……她無論再怎麼討厭冒牌神父,對方也是她的師兄……
而另一邊,阿尼姆斯菲亞就有些不淡定了,喂喂……我在這裡陪你們看了半天倫理戲,不就是爲了得到一個答覆嗎?!
結果你們這就準備走了?!
太不尊重客人了吧混蛋?!
“吶……你們是不是忘了什麼?”阿尼姆斯菲亞露出一個微笑,儘量使自己的表情管理看起來和善一些,但還是透露出了一絲危險,這時候,凜纔想起來,對方好像是爲了……結盟來着?
“Archer……“想到這裡,凜求助般的看向利姆露道:“你覺得呢……”
“站在我的角度上,自然是希望結盟。”利姆露輕笑道:“畢竟你也知道,我曾經拋棄了聖盃,我對聖盃本身並不在乎。但我希望你能自己做判斷,不要被我影響,不要管他是不是我的同事,因爲至少對於身爲servant的我來說,御主可比同事重要多了。”
“……好吧,那我同意了。”遠阪凜思考了一會後,還是決定答應下來,因爲Archer剛剛再次爲了她決定以身涉險,這讓她覺得,不能總是讓Archer爲她付出,哪怕對方爲御主付出是理所當然的。
雖然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因還是因爲利姆露,但是她說完後,還是彆扭的將腦袋別向另一旁:“不過我可不是因爲你哦!Archer!”
“嗯,那就好。”利姆露輕笑一聲,沒有戳破對方,反而是轉頭朝阿尼姆斯菲亞問道:“既然是合作伙伴,那要一起行動嗎?”
“怎麼,以你的能力,難道還對一個教會的傢伙如此忌憚不成嗎?”
阿尼姆斯菲亞自然不會認爲對方是因爲朋友的關係才讓自己同行,兩人的關係其實還沒到那個地步,雖然互有人情,但合作伙伴就是合作伙伴,距離並不是越近越好,至少在他看來,遠阪凜顯然還有很多疑問藏在肚子裡,這個時候互相信任的兩人獨處纔是凜想要的,但利姆露卻冒着不懂她心思的風險邀請他一起前往,顯然是看重了他的戰力。
一旁,遠阪凜走到門口,一邊聽着兩人的交流,一邊穿鞋。
她的確有些疑惑利姆露爲什麼會邀請對方一起前往,但如果是利姆露的決定,那麼應該會有道理吧?
“因爲那傢伙身邊並不止一個servant那麼簡單啊。”利姆露輕笑道:“上次聖盃戰爭的產物,我或多或少還算知道一些。”
利姆露倒是不害怕對方身邊擁有Lancer和吉爾伽美什兩個從者,而是他需要一個人來保護凜。
要知道,言峰綺禮本身雖然只是代行者,但在渾身令咒的加持下,他自身可以隨時通過令咒的魔力來一瞬間讓自己的肉體強化到巔峰級別,換句話說就是,這貨隨時可以讓自己身體素質硬撼英靈,也能發出英靈級別的攻擊。
而lancer和金閃閃在令咒的加持下,威脅也很大,雖然都打不過他,但是要是不顧一切針對凜的話……
利姆露不是沒有信心,但保險自然是越多越好!
“哦?聽起來很有趣……那麼,我就跟你們一起吧。”阿尼姆斯菲亞垂下眼眸,輕笑道:“畢竟既然是合作了,就總要幹活的啊。”
……
“Ar……利姆露。”
“嗯?”漆黑的夜色中已經沒有了行人,路上只有依稀的路燈照耀——此時已經過了凌晨,在這個小城中,竟然罕見的真的做到了夜深人靜。
凜的叫聲從耳邊響起,只見前面的她腳步一頓,硬生生等到原本和阿尼姆斯菲亞並排走着的利姆露走到身旁的時候,她才繼續邁動腳步,遲疑的看了利姆露一眼後,才輕聲問道:“你……當初爲什麼放棄聖盃啊。”
“因爲聖盃對我沒用啊。”利姆露理所當然道。
“那你……爲什麼要參與上一次的聖盃戰爭呢?”凜睜大了眼睛,再次問道:“只是爲了……補全第三法嗎?”
“你要這麼理解其實也不是不可以。”利姆露無奈的笑了笑,總不能說自己是因爲更強大的存在下達了任務吧?
但想到這,他瞥了一眼身旁的遠阪凜期許的目光後,忽然明白了什麼,輕笑道:“原來如此。”
“你是想問……我是不是因爲不想讓聖盃落入壞人之手,所以纔會去這麼做的吧?”
“如果我沒記錯,這應該是衛宮士郎前天參加聖盃戰爭的理由纔對,你爲什麼會產生這種想法,是因爲我這次想把聖盃送給阿尼姆斯菲亞?”利姆露饒有興趣的看着她。
“不……”凜眨了眨眼,嘆了口氣道:“如果家父的情況真的如你所說那般的話……那麼我就在想……只是追求勝利這個名分而參戰的我,是不是對於這個儀式本身有些太不尊重了。”
“阿尼姆斯菲亞君主是爲了人類,saber是爲了拯救自己曾經的國度,就連衛宮士郎,都是爲了不讓聖盃落入壞人之手,而唯有我……從來沒有考慮那麼多。”
“我只是單純的認爲,我應該獲得這個勝利,來證明些什麼……”
“……”利姆露看着凜這幅糾葛的樣子,頓時一陣搖頭輕笑:“不,你並非一個人喔。”
“誒?”遠阪凜錯愕的擡起頭來,就看到利姆露輕輕將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道:“倒不如說……相比起這些人,你更有大帝之姿也說不定喔。”
“暫且不說我這次參戰甚至不在乎聖盃,就據我所知的來講。”
“另一君主肯尼斯也同樣是單純爲了勝利這個榮譽而來參戰。”
“征服王是爲了復活自己,埃爾梅羅派的現任君主,韋伯也只是爲了證明自己。”
“而吉爾伽美什,最古之王,也是你父親的servant,更只是單純的認爲聖盃本來就屬於他的物品,不允許其他人搶奪,就來參戰了。”
“凜,這些宏偉的人們啊,本身都並不在乎聖盃的存在。”
“你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