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櫻的面前,一個高大的身影浮現了出來,這是一個黑臉大漢,穿着一身氣質頗爲不搭的書生長袍,目光微微有些呆滯,眉宇間透露出一絲淡漠和冷酷的意味。
這便是天餘的樣子了。
如果仔細看去,可以在他的額頭以及太陽穴的位置看到幾根被扯斷的白色絲線,這些白色的絲線彷彿仍有生命一樣地舞動着,斷口處正在不斷地被解離開來,消散在黑暗裡。
這是曾經操縱着他的傀儡之線,但是這些細線此刻已經被盡數扯斷,天餘的氣息也在逐漸攀升中。
天餘擡起了手掌,他掌心的空間開始緩緩地扭曲了起來,最終化作了一顆黑球,黑球慢慢地變形,凝結成一本厚厚的黑色封皮書,天餘看着這本黑色封皮書,目光柔和而親切,他那粗短的手指在封皮上起落,就像是在撫摸自己的孩子一樣。
黑色封皮書在他的指尖緩緩地翻了開來。
焦黃的紙張上,一個個莫名的奧妙文字逐漸浮現了出來,慢慢地從書頁上飄到了半空中,隨着這些文字的出現,書本週圍的空間開始扭曲,變形,散發出了別樣的光芒。
“讓我來看看你的過去!讓我看看你,記憶最深處的,絕望!”
天餘的聲音忽然變得洪亮了起來,就像是俯瞰蒼生的神靈正在和凡人對話一樣,兩人之間雖然只是相隔咫尺,卻恍若天涯。
櫻在虛無的黑暗中撲騰了幾下,卻怎麼也無法靠近天餘的身影,她將手掌一搓,從掌心飛射出了一道赤紅色的火焰,瞬間漫過了天餘的位置。
然而這道火焰卻是撲了個空,火焰擦過的地方,天餘的身影略微地波動了一下就恢復了正常,停留在虛空黑暗處的天餘居然只是一個虛影。
黑色封皮書上開始散發出幽暗色的光芒,周圍的一切都被這些光芒所感染,所覆蓋,漆黑的空間逐漸開始有了色彩,變幻成爲了一個真實的場景。
這是一處幽暗的地牢,牆壁上厚厚的血垢證明了它的古老和沉重,血腥的氣息在地牢裡迴盪着,一聲聲此起彼伏的慘叫回蕩在這森冷的空氣裡,讓人不寒而慄。
幾個穿着黑色長衣,帶着白色面罩的人動作麻利地從一間潮溼的牢獄裡擡出來了一具屍體,這是一具已經被折磨成了骨頭和血肉混合物的屍體,能夠在他的身上看到所有酷刑肆虐的痕跡。
在這間牢獄的隔壁,一個幼小的漂亮女孩正瞪着驚恐的大眼睛,瑟瑟發抖地看着外面發生的這一切。
小女孩的樣子很是可愛,皮膚粉嫩,五官秀氣,但是臉上卻沾染着一些血跡和淚痕,頭髮也亂糟糟地,稚嫩的嘴脣正在微微抽動着,彷彿隨時都有可能哭出來。
她看着那一根根漆黑的,從屍體不同位置插入進去的金屬物件,看着那依然流淌着粘稠血液的擔架,看着那暴露在肢體外的破碎骨骼,看着屍體臨終前慘不忍睹的猙獰表情,只能用雙手緊緊地抱住膝蓋,瑟縮在牢獄的角落裡,無聲地啜泣着。
“媽媽,媽媽……”小女孩埋着頭,一聲聲地祈求着。
“媽媽,小櫻好怕,好怕啊……媽媽,我不要在這裡……”
“媽媽,爲,爲什麼小櫻要承受這些……”
就在小女孩啜泣的時候,兩個身穿黑色長衣的獄卒打開了小女孩牢籠的門。
“媽媽,是媽媽來看我了嗎?”小女孩充滿希翼地擡起頭來,看到的卻是兩張冰冷的陌生面孔。
一個神色冰冷的獄卒對着小女孩說道:“走吧,巫後說她發現了一種轉移巫族血脈的換血儀式,如果這個儀式能夠成功的話,你和你的媽媽應該可以得到自由。”
小女孩望着面前的陌生人,喃喃地說道:“自,自由?”
“就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小女孩的眼裡忽然迸發出了神采,有些期盼地伸出了自己稚嫩的小手。
獄卒一把抓起小女孩,無情地將她從地上扯了起來,然後拿出了一把血紅色的鐐銬,就套在了小女孩白皙的手腕上。
“啊!”
鐐銬上帶着許多倒刺,隨着金屬扣合的聲音響起,這些倒刺紛紛地扎入到了小女孩的手腕當中。
“好痛,好痛,我不要這個,小櫻不要這個!”小女孩用力地拍打着面前的陌生人,想要將手腕上的鐐銬解除掉。
面色冰寒的獄卒瞪了小女孩一眼,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將她的行動限制了起來,反手將另一個血色的鐐銬扣在了她的另一條纖細的手腕上。
鐐銬上漸漸亮起了血色的銘文,鏈接着鐐銬的兩條鎖鏈也逐漸亮了起來,小女孩手腕的附近,一根根猙獰的血絲像是生根一樣地蔓延開來,每一根血絲的生長,都伴隨着小女孩身體的一陣抽搐。
“唔,唔!”
小女孩在獄卒的鐵腕下瘋狂地掙扎着,卻只能讓鐐銬上的血色符文越來越亮。
鏈接着這雙血色鐐銬的,是一顆懸浮在半空中的赤色銅球,伴隨着鎖鏈上一陣陣亮起的血色銘文,這顆赤色銅球開始逐漸散發出了異樣的紅光,隨着越來越多的銘文傳輸到銅球上,這顆銅球正在變得越來越亮。
紅色的銘文一陣又一陣地亮起,小女孩手臂上的血絲也越來越多,終於遍佈了她的整個雙臂,她的掙扎也隨着銅球的變亮逐漸衰弱了下去,她的臉色變得越來越白,只剩下兩行淚水依然在緩緩地流下來。
小女孩的雙眼漸漸失去了神采,這種神采不僅僅代表着生機,還代表着希望和憧憬。
獄卒看到銅球的顏色差不多了,緩緩地鬆開了束縛小女孩的手臂,小女孩的身體就像是失去了支柱一樣,緩緩地軟倒在了地上,只有雙臂傳來的劇痛,才能讓她的身體偶爾抽動一下。
獄卒將血色的鐐銬從她的手腕上取了下來,然後擡起銅球,朝着門外走去,根本不管小女孩那一片血肉模糊的手腕,以及依然在流淌的鮮血。
她雙目無神地躺在地上,蜷縮成了一團,無意識地喃喃道:“太,太過分了,人,人家好不容易修煉了這麼久,才,才凝結出來的一點血脈之力,唔,唔,媽媽,救救我,小櫻要死了……”
幽暗的地牢伴隨着小女孩漸漸閉上的眼睛扭曲了起來,然後逐漸地消散成了原本純粹的黑暗。
而在黑暗中,櫻同樣無力地躺倒在虛無裡,身體不住地抽動着,哭泣着,彷彿正在經歷着無法醒過來的噩夢。
“真是悲慘的童年,巫後嗎?看來你的來歷不小,牽扯到巫族的內部密辛啊,真是有趣呢。”
天餘不帶任何情感波動地評價了一句,彷彿是神靈在俯瞰着人間上演的一出悲劇。
他緩緩地合上了手中的黑色封皮書,身體漸漸隱沒在了漆黑深處。
同樣的漆黑裡,蘇雲也站立在天餘的對面,和他對視着。
天餘在蘇雲的面前,同樣緩緩地展開了自己手中的黑色封皮書。
“那麼,讓我看看,潛藏在你記憶深處最深沉的恐怖,是什麼呢?”
幽暗的光芒同樣在黑色封皮書的表面亮了起來,只是這次,在封皮書那焦黃色的紙頁並沒有出現預料之中的漆黑字跡。
天餘的臉色漸漸地變得不耐了起來。
“哼,難道你的記憶裡就沒有絕望的時刻嗎?爲何你的記憶這麼少!”
他翻過了書頁的第二頁,然而他想要翻動第三頁的時候,後面的紙張卻被一條條虛幻的灰色鎖鏈給鎖了起來,這些虛幻的灰色鎖鏈表面流淌着一種玄之又玄的秘紋,時刻在變化,卻又像是亙古不變。
“你的記憶居然這麼少!”
天餘翻到第二頁看完了上面的內容,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天餘說話的時候,蘇雲的眼前閃過了一幅幅的畫面,那是自己進入末日空間前打的最後一局《英雄聯盟》,畫面定格在己方水晶爆炸,赤紅色背景下,失敗二字緩緩浮現出來的樣子。
這是蘇雲最後一次打英雄聯盟的場景,也是他進入空間前的遭遇,接下來,他走進了樓下的黃燜雞米飯店鋪裡,遭遇了煤氣爆炸,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在末日空間裡了。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剩下的東西,更久遠的東西,全都被那神秘的鎖鏈封鎖了起來,根本無法翻動分毫。
就連蘇雲都感覺這份記憶開始渺遠了起來。
自己的記憶裡,似乎藏着什麼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涉及到更高層次的東西,比如他天賦能力的來源?
這些灰色鎖鏈彼此糾纏,鎖鏈的上面浮動着一圈圈奇異的紋路,構成了一道最嚴密的封印,堅不可摧!
“咦,你的記憶里居然還有枷鎖!真是稀奇!莫非還有人封印了你的部分記憶不成?我倒要看看裡面究竟藏了什麼東西!”
天餘臉色微微凝滯,他伸出粗短的手指,一指點在了那灰色的枷鎖之上,一股漆黑的濃霧從他的指尖迸射了出來,將那些灰色的枷鎖重重纏繞了起來,黑色的氣息一點一點地嘗試滲透進去,想要將這些鎖鏈粉碎。
“讓我來看看吧,你的記憶深處,究竟潛藏了什麼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