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按照蘇溶這樣一個凝氣九層修爲的修士的奔跑速度,要在一刻鐘之內從第一山山巔跑到山底,在一路跑到數萬丈高的天山雪域之巔,那是絕對不能的事,但是蘇溶內心有他的想法,他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於是整個第一山的萬域狐族,就驚訝的看着自家這個小祖宗一路向着山底狂奔,就好像背後有鬼一樣。看着子夜怒漲的紅臉,氣喘吁吁的急速奔跑,路上的狐族子弟紛紛讓開一條道,生怕惹得這小祖宗哪裡不高興。
且說蘇溶這速度,當真是猶如一隻飛奔的獵豹,在身後掠出一道殘影。
那些狐族子弟紛紛猜測子夜到底是在做什麼,怎麼不用瞬移之術,天真無憂的他們,尚且不知,危險就要來臨。
宣明殿之中,信桑老人似乎有所感覺,他的目光好似能穿透一切空間,看到正在各自有所動作的五枚道種,他滄桑的臉頰上,忽然拉出了一絲笑容。
同時他的口中喃喃自語:“有緣人,如此就當老夫提前謝你了。你身上有他的氣血,我能感受到。夜兒,我知道,是你回來了。”
一旁的子項傑似乎有所反應,看着口角微動的信桑老人,他眉頭微微一皺,眼神有些疑問:“老師,你在說什麼?”
“嗯?嗯,沒事,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信桑被子項傑這麼一叫,愣了一下,似乎不願意讓他知道自己知道的,提議要回去休息。
“好,老師慢走。”
“嗯。”他迴應着,就要閃身離開。
就在子項傑恭敬的朝他一拜,打算目送他離開的時候,他忽然停止了瞬移,平靜的開口說了句:“項傑,你怕麼?”
子項傑吃驚的看着光暈中的信桑,眼神中閃過一絲寒芒,沉聲說道:“我不怕,即是滅世之災,我萬域狐族有何以獨自苟活?只求他們五個,能有一個醒來,保我萬域狐族,香火不盡。”
“涅磐重生,涅磐重生。”信桑沒有繼續同子項傑說話,重複着這四個字離開了這裡。
……
第一山山腳,在衆多狐族弟子異樣的眼神中,蘇溶,亦或者說子夜,終於喘着粗細跑到了山腳下,一屁股坐在了那裡。
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他順着山路一路奔跑下來,足足跑了有萬丈之多。若是凡人看到必定會驚訝而死,即便是對於凝氣九層的修士來說,那也是精疲力盡,乏累的很。
“啊~啊~啊~”,蘇溶大口的喘着粗氣,同時朝着神識中心神核那裡大罵了一聲:“子夜,你能不能快點了。”
半晌,就在眼看就要到那一刻的時候,子夜的神識終於有所動作,舒張了起來,略帶萎靡的說到:“唉,沒想到啊,沒想到。”
“嗯?什麼沒想到?”
“沒事,走吧。”說完,在子夜的瞬移之下,蘇溶成功從衆人眼中消失,瞬移到了天山之巔,那塊冰巨石上面。
他縷了下自己的長袍,朝着遠方第三山望去。
第三山之上,文彬正在自己的住所中埋頭讀着玉簡上記載的神奇功法,不時的撓着自己的額頭,嘴裡不斷的咒罵着子夜:“臭子夜,竟敢拽老子衣服,還敢放老子鴿子,你等着,這次修煉出去,老子定要帶你去第五山尋個美麗的女狐,好好的爽歪歪一番。”
子夜似乎感覺到文彬在罵他,冰巨石上的他,淡淡的笑了一下,雙眼之中突然充滿了淚水。而正在喋喋不休的文彬,似乎也感受到了子夜的目光,他擡起了頭,朝着門外天山看了一眼。
咧嘴笑了一下,文彬重新低頭領悟玉簡中的內容。
時間,定格在這一刻,這是他此生最後的笑容,是他迴應給自己摯友的笑容。
從此,天人兩隔,再無相視一笑之時。
從此,萬域狐族不在,狐族滅亡。
從此,再無人知曉,曾經有個萬域狐族。
這一切,就這樣悄無聲息、毫無音訊的襲來,將萬域界中的一切,全部毀滅。
就在文彬迴應的一笑之後,子夜的目光瞬間犀利起來,看向了遠處九山之外的天際,那裡閃爍起了一片紅芒。
無數年前,沉心在此地修煉,自我施下隔絕一切聲音景象的結界,當時的子夜,根本不曾知曉外界發生的一切。
唯有突然而來的一道冰芒,將他瞬間冰封,一道神念涌入他冰封的神識之中,隨即他失去了意識,冰封軀體不知去向了何處。
如今能夠有機會重回故地,能夠親眼得見這一切,子夜已經非常滿足。他深知做不到復活他們,但是能夠知曉自己被封印、萬宇皆被毀滅的原因,能夠重新看見自己的父親好友,子夜的眼角,淚如雨下。
又或者說,是蘇溶的眼角淚如雨下,這一刻,他似乎看到了曾經慈祥仁愛的長輩、曾經歡聲笑語的親朋,曾經一起暗許終生的她。
不得不說,這樣一個同等經歷,相同遭遇的兩個人,當真是最爲貼切的有緣……
一通感慨之後,子夜神情緊張起來。緊緊數個呼吸,遠處天際的紅芒已經移動到了九山之上,除了天山之巔,整個萬域界全部被刺眼的紅光覆蓋,所有的狐族全部心神震動,呆呆的朝着天上看去。
然而下一刻,就在所有萬域狐族看向空中紅芒之際,那遮天蔽日的紅芒中,突然爆發出震潰天地的吶喊聲。
“殺啊,殺啊,給老子殺,一個不留。”
“殺啊,振我魔族威名。”
“放你的屁,我們妖獸一族,纔是正統,即便是神獸又又何懼。”
……
呼叫聲,吵鬧聲,喊殺聲,錯綜交錯,劇烈的氣場只是瞬間就將狐族形同虛設的防禦大陣撕毀。隨即一羣又一羣長相各異的人從紅芒中閃出,激動的涌到了九山之上。
那是妖獸,那是魔族。
而那些無數年來無憂無慮與世無爭的萬域狐族子弟,此時望着天上洶涌而來的異類,他們的大腦中,唯有短路,唯有呆滯。
甚至,相當一部分子弟顫抖着朝着自家住所趕去,想要避開一劫。
虐殺,慘無人道的屠殺。
緊緊幾個呼吸,就有大量的狐族子弟喪命,到處濺灑着殘軀斷臂、血肉筋脈,令人作嘔。而那些手持屠刀的妖魔兩族,則是越殺越激動,隱隱的竟有些瘋狂。
終於,身旁一個又一個親近之人的離去,萬域狐族的子弟紛紛回過神來,各種法寶法術瘋一般的朝着劊子手丟去。
一時間,整個萬域界九山,全部陷入了瘋狂的戰鬥之中,法寶的交錯聲,法術的轟鳴聲,丹藥的呲呲聲,此起彼伏,不斷有身亡者倒下,既有狐族子弟,也有妖獸魔族。
“身爲萬域狐族子弟,一死又又何妨,魔頭,拿命來。”一個長相平凡的狐族青年,大笑着撲向了一個正在瘋狂屠戮自己族人的魔頭,緊緊的抱着他,自爆而亡。
“八爪妖章,你我本是妖之一族,爲什麼要與魔族勾結,殘害同宗。”一個女狐雙眼閃着淚花,似乎難以相信來犯之敵竟然是妖獸一族,她的心已亡,自言自語中,她舉起了手中的法寶,與周圍的敵人一同而亡。
“嘿嘿,小狐娘子,你長的怪不錯的,跟我走吧,我保證你死不了。”一個流着綠色哈喇子的魔頭朝着一位長相俊美的女狐拋着媚眼,想要雙修。“你休想,我就算死,也不會跟你走。”那女狐卻斬釘截鐵的迴應道,隨即抹劍身亡。
……
這樣的一幕幕,在九山中不斷的發生,所有人都殺紅了眼,不論是狐族,還是妖族、魔族。
一直站在天山之巔的子夜,清晰的看着腳下發生的一切,他痛苦的閉上了雙眼,他不忍、也不能看,越看就會越痛。
然而劇烈的喊叫聲還是不由得傳入了他的耳中,刺激着他的神經。終於,他刷的睜開了雙眼,閃過一絲厲芒,就要瞬移過去。
“子夜,不可,去到那裡起不到什麼作用,若是身亡,我猜測咱倆必定會真的死在這裡。”蘇溶見子夜暴怒,趕緊出生阻攔,同時神識收縮,想要重新控制身體的主動權。
“別攔我,我要回去,我要報仇。”子夜悽慘的大叫着,噗通跪到了地上,淚水噗噗的全部滑落在冰巨石上,濺起一朵朵美麗的冰花。
“你不能去,你去了,如果我們真的死在這裡,你有何顏面面對信桑老人,面對你的父親?”蘇溶怒吼着,他要阻止子夜過去,此時他的神識已經佔據了主動,子夜重新被逼迫回到了神識中心。
被蘇溶這麼一吼,子夜終於清醒過來,剛纔憤怒佔據了他的全部心神,差點釀出大錯,此時平靜下來,回憶着父親和信桑的眼神,他沉默了,不再吭聲。
雖內心如火,二人奈何只得站在這裡看着那場滅族之戰。
戰爭仍在繼續,越來越多的萬域狐族長者和修爲高深的修士參加了起來,畢竟在狐族的大本營,許多陣法機關也都利用了進來。勝利的天平似乎隱隱朝着狐族這邊傾斜。
蘇溶雖然注意着一切,腦海中卻在思考一個問題,爲何外來之敵從沒有進攻天山的打算,難道……?
然而很快,他的雙眼一緊,只見那漫天的紅雲,再次翻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