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 禍起

“……大哥,我爲一己私慾,起意盜取赤雪流珠丹,自知罪無可赦,能死在你手中,道閏並無怨懟,只求你念在昔日手足之情,放過芙蘿和睿兒……”名叫道閏的青年臉色慘白,顫聲哀求道。“芙蘿雖是花妖,但從未害過人,睿兒尚且年幼,更是何辜……”

不想冷顏冷麪神色嚴峻更勝慕容紫英的道臻聞言臉色卻是更加難看,大聲怒喝道:“混帳!!死到臨頭還念着這個妖孽!”

說着,長劍唰地出鞘,直指向一旁懷抱嬰兒的少婦,凜厲的殺機與劍意遙遙鎖定目標。如若不是第一時間被馬上察覺到的百里屠蘇反手一劍擊斷虛空之中那快速成型的莫名聯繫,只怕當場便要見血了。

“大哥,我求你!道閏這條命是你給的,如今還你,死不足惜!但是求你放過我的妻兒——”道閏怒目圓睜,驚呼出聲,下意識的衝出去擋在了道臻和妻兒之間的直線距離上面。

“相公,你……你爲什麼要這樣傻,你對他們有義,他們卻對你無情……”那個據說是花妖的少婦慘聲大呼,懷中的嬰兒也放聲大哭起來。

一時間,嬰兒放聲大哭、婦人慘聲大呼,更有包括慕容紫英、道臻、道閏、厲江流、歐陽明珠……等等等等其他人在內的怒喝、哀求、哭訴與詛咒,這麼多的聲音幾乎是一同響起,使得場面更爲混亂不堪,看着或者聽着就讓人有種心煩意亂氣機浮躁的感覺。

人生百態、世事沉浮,人世間諸般大苦竟有種一時間都被縮影在了這隱香山上的小小一角一隅之地的樣子……

“道閏,你竟然還是執迷不悟!今日我便將這女妖投入鎖妖塔中,令其魂飛魄散!!”看到自己的弟弟被那個女妖迷得神魂顛倒不知悔改,迷途失足然而又執迷不悟的樣子,道臻氣得渾身亂顫,臉色煞白,大聲怒斥着。

道閏仍是一動不動,牢牢地護定妻子:“……她是妖也好,是什麼也好,都是我的妻子!大哥,人有善惡之分,妖也一樣,芙蘿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道臻又驚又怒,雖沒有動手,但是手中長劍也沒有放下的打算,顯然是心中痛恨憤怒,卻又天人交戰,理智與情感誰也無法壓倒對方,難以決斷。

如果一個人連自己的命都不要,那他定然不是爲了自己。道閏便是如此,他猛地跪了下來,向着兄長連連頓首:“大哥……我有愧於你和師父,有愧於其他同門,辜負你們對我的期許……先前趁着門派動亂,不但無有作爲,而且還犯下盜丹未成、逃出蜀山的大罪,如今回想起來仍是悔恨不已……可是我的孩兒他到底犯了什麼錯?半人半妖,人類不能容忍,妖族也多是歧視,而且生來便是帶毒……”

“……”道臻。

即使暫且不說這一旁的兄弟鬩牆,但是另一邊也是朋友反目——

森寒的劍光縱橫,銳利的劍氣交錯,乒乒乓乓的鏗鏘之聲不絕於耳,百里屠蘇和慕容紫英兩人你來我往你進我退,近身擊劍打得那是無比的熱鬧。只是顧及到不遠處的法陣之中的那一行人,雙方雖然都對對方感覺到甚是惱火,卻沒有徹底的失去理智。

慕容紫英本來就對之前自己等人失手損毀了他人設立在此地的法陣感到愧疚,眼下更是看見法陣即將徹底失去作用,其中的那兩人之中的那個姑娘的身軀也即將消散,自然明白了過來。

雖然因爲不清楚厲江流爲什麼要將一個姑娘的魂魄拘禁在此地,以至於他暫時將對方也列上了需要加大關注力度的黑名單,可是這個法陣無疑也有着保全魂體的作用。如果不是夏書生已經趕過去施以援手了,他現在也沒有那個心情和百里屠蘇糾結原則問題……

至於他現在的對手,百里屠蘇卻是一點兒也不想要和他糾結於這樣的問題,但是很是顯而易見的現在他不可能這麼輕易的罷手了,也不可能單純的嘴炮幾句就讓慕容紫英幡然醒悟,並且將之前好不容易刷上去的友好度恢復原樣不變。

他也不奢望這樣的奇蹟。

兩人暫時只能夠希冀,希冀在近身的精妙劍技拼殺之中,竭盡自身所能的放倒對方,不需要下殺手,只是道理辨不明的時候就看誰的拳頭大而已。說實話這很不容易,因爲雙方的劍技都屬於凡人所能夠達到的最巔峰的那一層次,對於時機的把握十分接近,而且……

慕容紫英手上的那口古劍竟然貌似有着至少五星級的品質評價,否則的話絕無可能在與焚寂的對撼之中安然無損。在這樣的情況下,除非百里屠蘇不管一切的拉開距離然後釋放大招,否則的話幾乎毫無可能在短時間內壓倒對方。

他總算是明白裴辰爲什麼這麼討厭看見慕容紫英了,對方的古板觀念難以改變的同時,也有着可以說是比較足夠合格的實力貫徹自身的觀念。

不管願不願意,雙方的戰鬥還是暫時打成了僵持戰。

至於囚禁神魂的法陣那一邊——

夏元辰作爲地仙山神,即使不喜爭鬥戰力不強,但並不代表他就什麼都做不到。在不計成本耗費靈力的情況下,他還是硬生生的將幾乎魂飛魄散的歐陽明珠的魂體護住了,一旁的厲江流心急如焚的在給他護法。

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厲江流纔沒能夠騰出手去給混亂的局勢再添一把火,否則的話真是神仙來了也得頭疼——這亂成一鍋粥似的,還是特別多不同成分的八寶粥,特麼的還都煮糊了,誰能夠分辨得出裡面到底加了多少東西進去?

看到少女那近乎完全透明、無比虛弱的魂體,厲江流這個穿着深藍色苗疆服飾的青年心如刀絞,聲音哽咽,看着外面那幾人的目光更是猙獰狠辣:

“若是明珠她、她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必不和你們善罷甘休!”

這次的意外實在是太過出其不意,以至於歐陽明珠這位愛憎分明的好姑娘壓根就沒有能夠像是原著那樣詳細的交代後事的機會,完全就是什麼都還不知道,法陣咒珠就已經被損壞,她那本就虛弱的神魂幾乎瞬間便達到了瀕臨破碎的極限——

這真是一個極爲棘手的意外,看得百里屠蘇心驚膽戰的。如果不是在場的數人之中恰好還有夏書生這樣能夠有空閒也能夠有時間的人,出手幫忙吊住少女虛弱魂魄的話,厲江流就得化身爲復仇邪神了……

畢竟接下來可沒有歐陽少女的那一番話來給這個瘋狂的青年增加精神枷鎖,這個瘋子會選擇對在場所有人無差別報復簡直再正常不過了。或者應該說,他沒有報復那纔是最大的不正常。

……

……

而同樣的是這個時候。

剛剛纔走到半山腰再往上一點兒的位置,甚至於之前還有閒暇時間注意一下遠在千里之外的新人們的慘狀的裴辰,現在卻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遠處山頂上。那裡有着露出一角的奇怪石陣,靈機波動很不尋常。

他回過頭來正想要招呼衆人加快腳程趕上去的時候,卻突然臉色微微變化了起來。

他轉頭看向了另一個方向,疑惑的舉起手來敲了敲額頭,伸手一指某個方向,說道:“好像不用走到山頂上了,那邊就有着打鬥和爭辯的聲音,聽上去很是激烈的樣子。”

大家側耳傾聽,果然發現在他所指向的那個方向隱隱有着各種苦惱、怒斥甚至是打鬥的聲音傳過來,聲音不大但是清晰,可是能夠傳導到這裡還能夠清晰的聽見本身就已經很能夠說明問題了。要知道,衆人就算是極力眺望,看過去也就堪堪能夠達到視線盡頭的一處花叢、止於霧氣之前而已。

“那還等什麼?我們快趕過去啊!”韓菱紗聞言,趕緊催促道。

裴辰神色有異,細細的打量了衆人幾眼,再次詢問道:“你們確定?現在那邊好像是已經開打了,要是這個時候趕過去的話,無論站在哪一邊甚至是乾脆袖手旁觀,你們的處境都會很尷尬的啊!”

“呃……”韓菱紗表情頓時就僵住了,貌似的確是這個道理啊!那個冰塊臉師叔肯定也是互毆的一方,現在過去的話很有可能落得個兩邊都不討好的下場啊!

雲天河倒是沒什麼負擔,他雙手抱胸很是自然的說道:“莫名其妙的打架我可不幹。”他很是乾脆利落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與立場,也就是說如果不是他所認可的話,就算是他的師叔和別人幹架他也不會動手幫忙?

“裴公子還請先帶我們過去再說吧,我們終究不可能一直在這裡等着……倒不如、不如先過去看看情況再說。”

柳夢璃卻是看得最爲通透,冷靜的說道。這樣的話語也讓韓菱紗猛地反應過來了,沒錯啊,自己又不可能一直不過去或者裝作沒看見,那麼糾結這樣的事情有什麼意義?

還不如儘快過去看看情況再說呢,那樣子的話就算是出了什麼意外狀況起碼自己等人還能夠施以援手或者說有個反應的時間。想明白了這一茬的韓姑娘憤憤的瞪了妖怪一眼,似乎是在責怪他刻意誤導自己的思維。

裴辰也不是太過在意,反正他也只是提醒一下這三人注意一下這方面的影響而已。不過想來以慕容紫英的性格,倒也不至於因爲這樣的觀念之爭而刻意爲難他們。

於是衆人很快的就循聲走去,接近了案發現場,這個時候距離口頭矛盾激化並且演變成爲肢體衝突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不過好歹他們還算是來得及時,沒有像是那些坑爹警察那樣,每次姍姍來遲只看到一地豪華午餐——

至少直到他們抵達現場,情況也依然也正處於白熱化階段,卻沒有鬧出傷亡案例來……呃,歐陽姑娘就算了,人家那一睡就是九年,若無那個霸道的法陣護持住,早就魂飛魄散了,再多的精神力也不夠耗的。要知道,睡眠雖然可以補充精神力,但是連睡九年還一直持續在做一個清明夢……

這怎麼可能會補充精神力?

不說桔梗和奈亞子兩人了,裴辰現在卻是一副大跌眼鏡的樣子。儘管在之前他就因爲觸及未來的精神感知導致靈光一閃,所以有過這樣的預感了,可是等到發現那種不祥的預感真的化作現實了之後,他還是有種風中凌亂的感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話說接下來的劇情展開不應該是大家聯手打敗狐三太爺,順路解決這些支線劇情的纔對嘛?爲什麼有些支線提前了有些支線失控了,而且還都混雜在了一起?!!

這樣的情況實在是有些難以理解啊:百里屠蘇對上了慕容紫英,夏元辰在救助歐陽明珠,狐三太爺在旁邊掠陣,那兩個蜀山派的兄弟……這畫風怎麼看怎麼違和,不說關公大戰外星人,但也是相差不遠了。

等等,蜀山派的?!

裴辰眉毛一挑,心裡再度浮現出了一絲不好的預感。這兩個蜀山弟子不應該要到了後期瓊華派即將飛昇、瀕臨毀滅的那個時間段纔會出場的嗎?怎麼現在就已經冒泡了,難道說蝴蝶效應已經牽連到遠在川西那邊的蜀山仙劍派了?

下一刻,他的預感就再次得到了證實,只可惜……那讓他完全高興不起來就是了。

打羣架正打得熱火朝天的時候,突然又來了一羣人,這樣的狀況無論是誰都會注意的,尤其是在發現那羣人不簡單之後——只是,與狐三太爺和花妖殷芙蘿看見裴辰時的驚訝與欣喜、百里屠蘇的鬆了口氣與苦笑、慕容紫英的忌憚與暗中警惕等通通不同,那兩個正在爭執的蜀山弟子也是一眼就注意到了爲首的裴辰,然後……

兩人的視線竟然不約而同的迅速滑過裴辰,落在了其身後那個表情僵硬一臉尷尬的邪神蘿莉,奈亞拉託提普身上。她表情僵硬的笑着,似乎是想要故技重施裝出那副怯生生的可憐模樣,伸手就要去拉裴辰的衣襬。

不過還沒有等她完成這個微不足道的細微動作,就聽到了一聲氣急敗壞凜然狂怒的喝罵聲,就像是平地驚雷晴天霹靂一般在耳邊響起,將她都嚇了一跳。

“可惡啊,居然是你這個狠毒的妖女!還我師兄弟性命來!!”

道閏還在妻兒安危以及門派道義之間做着思想掙扎,猶豫着要不要繼續惹火燒身的時候,他的兄長道臻卻是整個人都燃了起來,怒喝一聲手中長劍方向一轉,就向銀髮碧眼的邪神美少女飈射出去,切割得風聲呼嘯。

這個蜀山弟子此刻的表情竟然比之前大義凜然說着要清理門戶的時候更爲暴怒,屬於那種真真正正徹徹底底的狂怒,沒有一絲一毫的作僞的可能性。不過他的瘋狂怒喝的話語卻是讓裴辰猛然間反應過來了,對啊,之前奈亞子不就是在川西那邊將蜀山仙劍派的弟子當做小怪或者綠名怪刷了一波嗎?

敢情現在是被人認出來了啊!

沒等奈亞子愁眉苦臉的取出那根有些丟人現眼的物理學聖劍來格擋,裴辰就已經一手捂臉嘆息一手甩袖虛擊而出,重重氣勁後發先至,打飛了那口凌厲到了極點的百步飛劍。清脆的金屬撞擊聲,然後便是劍影一花,那口長劍便已經打着旋兒穩穩的插回到了道臻身前恰好三步之外的位置上。

半截劍身入土。

道臻先是一驚,然後迅速冷靜了下來,這才細細的打量着眼前的這個青衣血眸,金龍頭飾,黑髮如瀑的青年,後知後覺的他發現自己先前完全被那個該死的女妖吸引住了注意力,竟然沒發現這個年輕人其實才是一個最爲可怕的妖怪:

“哼!……你這妖孽,變成*人形就以爲誰都看不出來了嗎?披着人皮也掩蓋不住你那一身妖氣臭味!!”

不過終究是名門大派的入室弟子,輸人不輸陣,就算是再怎麼暴怒再怎麼沒有勝算都好,至少不能夠在骨氣上敗退,哪怕面對的是再如何窮兇極惡的妖怪都好,也要站在萬物靈長的制高點上鄙視對方。

道臻在這方面就做的很好,大義凜然彷彿奉天承運那樣,不屑的看着裴辰譏諷道。不遠處的慕容紫英看得連連讚許的點頭,不愧是我等名門正派的同道中人,便當以斬妖除魔替天行道爲己任。

因爲有‘第三方勢力’介入的原因,所以慕容紫英和百里屠蘇也是終於停手了,只是前者神色冰冷如故,皺着眉頭看着跟在裴辰等人身後的韓菱紗三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後者卻是連連嘆息着苦笑,垂下手中的焚寂兇劍。

爲什麼呢?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完全想不明白啊!

果然是命犯天煞孤星嗎?

“那什麼?能夠解釋一下不?”裴辰掃視了一眼全場,一點兒也不怯場,只是覺得很是頭疼。劇情怎麼暴走到這樣的惡劣程度了?百里兄不是說來刷好感順便參與劇情的嗎?現在看來劇情的確是大幅度改變了,但是好感的話……我擦咧,他是不是對這個詞的定義理解有誤啊?!

還是說他的思考迴路其實像是某個幻想鄉里的魔法少女那樣,以炮會友,打一架就算是認識了,多打幾架大家就都是好朋友了?!

苦笑着斟酌言辭,正想要說明緣由吐吐苦水的百里屠蘇突然打了個寒戰,渾身上下雞皮疙瘩都出來了,他感覺到了一股來自靈魂層面的深深污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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