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厲害……”
看着天空之中被一袖子筆直切開，蕩空的萬里層雲，以及厚重烏雲背後的三色彩虹橋，奈亞子先是震驚，然後喃喃自語着說道，眼眸之中閃過一抹掩飾不住的失落。
這傢伙的力量似乎越來越犯規了，簡直就像是開了掛一樣。以前還覺得可以抱大腿有安全感，但是現在看來自己與對方的差距卻是拉大到了望塵莫及難以追上的程度，反而卻讓她有種不安全感了。因爲差距太大，現在只是體現在能力值上面，但是往後很可能連生命層次都會截然不同雲泥之別。
那樣子的話，種族不同性別不同價值觀不同也就罷了，連生命層次都不在一個範疇之內了，這樣的兩人怎麼能夠做隊友？
——唯有強者才能夠和強者並肩，也唯有強者才能夠轟下更強者！這雖然不是熱血王道漫的畫風，但是這句話總體而言確實沒錯的。想到這一茬，奈亞子也不禁悶悶不樂起來了。
便是桔梗看到妖怪隨意的揮袖決浮雲便有着如此聲勢動靜，也是忍不住微微色變，深深的看了在自己前方的青色身影一眼。這人只怕動起真格來，隨手一按都能夠轟飛一座城市了，不知不覺之間自己對上對方也是再無優勢。
只是自己竟然也是到了現在方纔驚覺這件事，以前卻是絲毫也不擔心，想來卻是對方對自己的態度一直沒有變化的原因吧，而且自己多多少少也能夠限制一下這個妖怪的言行舉止，自己的意見他也會考慮……
只是，僅僅這樣的話還不夠，遠遠不夠。在一些小事情上面自己能夠干涉他的決定，但是要是關鍵的事情，自己就算是爲他好，一旦他做了決定便是自己也完全無力改變。雖然說這是裴辰其實非常有主見的表現，桔梗對此也是理解，並且覺得沒什麼，但是想到了另外一個人的身影之後……
如果是今川國主的話，恐怕能夠幫他做出所有的決定吧……即使不會任性的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但是那個黑長直少女必然有着這樣的能力。
雖然很想不在意，但還是忍不住往妖怪頭上的金龍頭飾看了一眼，不知道爲何桔梗突然就覺得不淡然了，似乎很排斥這種感覺。
說起來之前兌換時間的時候好像就有過這樣的感覺，因爲那時候裴辰在糾結着生存點數不夠，要不要花費一部分回到專屬世界當中去的事情。在他終於是否決了這件事，決定下一場任務再說的時候，巫女就覺得自己似乎放鬆了許多的樣子。
然而當時沒有細想，現在看來卻甚是可疑。因爲那應該是她的世界，她現在卻排斥着回到那個世界……伸手捋了捋胸前的散亂髮絲，低下頭來讓整齊的劉海遮住表情，巫女輕輕咬牙苦澀的微笑，知道自己的心又亂了。
——這麼下去不是個辦法，得儘快做出一個了斷……
不過裴辰卻是沒有注意兩人的心情，他看着天空之上被自己裂空裁雲筆直切開的雲層背後的蒼穹，冰、火、空氣構成的三色彩虹橋橫貫天空，通往神國阿斯嘉德。如此輝煌壯觀的奇景，所以裴辰纔敢斷言說道這裡是中庭世界的人類國度，米德加爾特。因爲在這裡才能夠看見彩虹橋。
“米德加爾特是九大王國之中的人類國度，據說這龐大的洲陸的周圍被由無盡海域與無底深海所環繞，人類根本無法通行。”裴辰神色古怪的說道，“而且深海中居住着‘塵世巨蟒’尤蒙岡多，那條世界蛇的巨大足以環繞人間世界。”
“塵世巨蟒？”巫女蹙眉，她雖然也針對此次的任務做了些準備，但是終究是異國神話，並沒有能夠面面俱到，所以只是大致的瞭解了一些基本的情節和關鍵的傳說就罷了。
“據冰島史詩《埃達》的記載，尤蒙岡多是一條身型極爲龐大的巨蛇，祂與魔狼芬里爾、死神海拉都充滿着邪惡的力量。主神奧丁感到洛基的這三名兒女都是阿斯嘉德的重大威脅，也將會是破壞世界的禍根，於是分別想出主意來壓制它們。祂趁尤蒙岡多還是幼體期的時候，就把尤蒙岡多扔進環繞着人間世界的無底深海之中……”
裴辰隨口解釋道，如數家珍。
“可是巨蛇的體型已經非常龐大，它把身子伸展，竟然剛好在深海的另一端咬着自己的尾巴。而且祂在海中不能掙脫，只好把身體緊攏着，竟然把整個人類世界都給圍堵了起來，因而被稱爲‘塵世巨蟒’或者說‘環繞中庭之蛇’。”
桔梗也不禁駭然變色，看向四周，雖然她沒有什麼精神力探測的手段，但是敏銳的靈覺卻是被動的感知領域，在刻意催發下也能夠擴張到極其遙遠的距離之外。只是到了那個時候感應到的東西也就非常的模糊了，只能夠說像是望氣那樣——
因爲感覺到極遙遠之外的地域有大量的水汽，所以斷定陸地盡頭是海洋。
因爲感覺到極遙遠之外的地域有大量的火氣，所以斷定這個方向可以一路走到火之國的地界。
因爲感覺到極遙遠之外的地域有大量的幽冥氣息，所以斷定遠處的什麼地方有人打開了幽冥之門。
但是現在，哪怕將感知力提升到極限，靈覺最爲敏銳的狀態下，她都沒能夠察覺到這一望無盡的荒野有個盡頭的，彷彿大地之外還是大地，所謂的天涯海角根本就不存在那樣。毫無疑問這是一片比她曾經所在的島國更爲龐大十倍百倍的巨大洲陸，連她都無法粗略的感知到陸地盡頭的那種。
然而就算是日本那種現在這個妖怪反手就可以擊沉的島國都好，要是有條大蛇能夠纏繞一週的話那也是驚世駭俗了，必然是那種光看體型就足以讓人絕望，生不起絲毫對抗的心思的怪物。然而如果按照裴辰的說法成立的話，現在環繞在他們四周的這片大陸周圍的巨蛇，只怕還要遠遠大過這樣的體型。
——大概是泰坦巨蟒甚至是巨龍與蚯蚓的對比，莫說是差距懸殊了，即使說是仙凡之別都不爲過。
因爲這已經不是單純的體型大小的問題了，而是已經完全突破了世界規律的限制。因爲環境對於生命體型有着息息相關的聯繫，含氧量、重力等等因素都包含其中。體型太大含氧量支撐不起來，而且也會因爲自身的重量被引力壓垮——
哪怕是超凡生命也是如此，畢竟天生地養，所有生命都是憑依這片天地、汲取着自然界的資源從而成長起來的，哪有什麼可能完全不受制約？
靠天而成，妄想逆天，是爲禁忌。
裴辰如果不能夠進軍到哪個領域的話，那麼就算是他的血脈純度完全化作了純血的巴蛇，最終妖身也不過是一百八十米的長度罷了。看似非常可怕，但是與那條環繞中庭之蛇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因爲達到那個境界層次之後變化無端纔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
——時空、距離、質量、能量……一切表象都只不過是空間維度的摺疊交錯所造成的錯覺而已。
要真的到了那個時候，就算裴辰還是保持着現如今這樣的人形，身高勉強接近一米八的普通年輕人的樣子。而塵世巨蟒還是環繞中庭的世界巨蛇，長度不知道能夠將地球環繞多少圈都好，那個時候雙方在對方的眼中其實都是同樣的偉岸，或者說同樣的渺小——
因爲祂們互相窺伺到了對方的‘真實’，明白所謂的渺小背後是何等可怕的偉岸，而偉岸的背後又只不過是和自己處於同一層次的‘真實’罷了。絕對不能夠輕視，因爲自己與對方處於同一個層次的高度。但是也不必太過擡舉對方，因爲自己與對方處於同一個層次的高度。
看到兩人的臉色都不太對勁，然後想了想裴辰才明悟過來，這事兒就好譬如有一天你發現地球其實是活的，是個可怕的行星生命那樣，也會渾身不自在的。生怕它什麼時候就暴動起來，撕去僞裝，在大地之上裂開血盆大口然後將所有人一口吞了。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苦笑了起來，說道：“你們擔心什麼？之前不就說了嗎，尤蒙岡多已經被殺死了，並沒有像是神話傳說當中那樣，與雷神托爾同歸於盡，反而是被空間之中終極區的神魔找上門來了……嗯，我倒是有意前往無底深海去看看，尤蒙岡多的屍體應該沉在海淵之下……”
“怎麼可能……既然有那種級別的使徒來斬殺了尤蒙岡多的話，怎麼的也會將所有的好處都給帶走的吧？”奈亞子首先不相信，大聲嚷嚷道，“畢竟塵世巨蟒本身也是禁忌級的生物吧，難道說不應該剝皮抽筋放血什麼的？”
難道說終極區的使徒就豪爽到了這個程度？！
這完全沒理由吧，就算是六星級的使徒被人幹掉了，別人都還恨不得將其全身上下所有的一切有價值的東西都給搜刮下來呢！就好譬如說裴辰，他那一身妖血妖骨甚至毛髮指甲都可以看做是六星級的珍惜素材，能夠打造神器的那種材料。
事實上並非是妖魔鬼怪神聖仙佛之類的異類異族才又這樣的待遇，哪怕是純粹的人類要是等級也達到了離譜的六星級的話，事實上這方面其實是一樣的。也許起跑線有差異，但是終點線一模一樣，那麼路程之中自然也有互相接近的路段。
“並非如此……只是空間又沒有派遣出八星級的君王過來，只是七星級的禁忌存在過來掃蕩，但是一整個神話世界哪怕是衍生位面都好，也不是那麼容易拿下的啊！”裴辰啞然失笑道。
“很簡單的道理啊，按照最保守的方法估計，塵世巨蟒尤蒙岡多、吞天魔狼芬里爾以及死神海拉都是禁忌級的存在，那麼十二主神自然就更加不用說了吧？！也許實力不強的洛基不算，但是這也至少有了十四個禁忌級別的劇情人物或者劇情怪物盤踞在這個世界了啊……再加上巨人是神明的始祖，也是其永恆的敵人，如果其中沒有分量相當的大能坐鎮未免說不過去……”
妖怪娓娓道來，也不說什麼情報線索之類的，只是通過最直觀的數據論證對比，深入淺出的讓兩人瞭解到這個世界的水到底有多深。桔梗越聽眉頭便越擰越緊，似乎也是感覺到了情況到底有多麼棘手，奈亞子更是瞪大眼睛張大嘴巴，‘喔喔喔’的叫了起來，還是裴辰惡狠狠的敲了她一記手刀，抱頭蹲防痛出眼淚來才肯停下來。
只是……
“太、太過分了，不過這種恰到好處的痛楚真是讓人慾罷不能啊……啊，不行了，感覺性（喵喵喵？）欲都被激發出來了——”眼角擠出晶瑩的淚花的銀髮少女，抱着腦袋蹲着地上，一副激萌蘿莉的模樣，但是嘴裡吐出來的卻是絕對需要和諧的詞語。
“夠、夠了，你這傢伙給我有點蘿莉的樣子啊！！那種debuff給我驅散掉啊！！”眼角一抽一抽的，妖怪咬牙切齒的又是一記手刀打下去。“話說你總是公然開車難道就不覺得羞恥的嗎，好歹考慮一下桔梗啊……”
“……”
桔梗微微側過頭去，沒有說話，依然是那種與世無爭的氣質與淡漠的神情，彷彿對兩人說的話題很是不以爲然的模樣，然而她明亮的剪水雙眸中卻閃過一抹動人的羞惱。
……
……
“連任務都沒有嗎？我們接下來應該怎麼做？做些什麼？”
被強制驅散了debuff的奈亞子顯得有些悶悶不樂的，三人已經在這個生機盡滅的世界行走了大半天的時間了，然而除了一望無際的荒野就還是一望無際的荒野，枯死的樹木、燒焦的植株、風化的骨骼……很多地方甚至已經露出大片大片的戈壁灘出來了，水土流失嚴重。
如此單調的景色，一開始的時候也許還有人覺得有興趣，但是走多了見多了，風景卻還是一成不變的，當然會讓人覺得百無聊賴了。而且最爲古怪的情況就是空間直到現在都還沒有發佈主線任務，這個異常的狀況也讓奈亞子不是那麼安心。
她可是知道的，明面上確定的禁忌級的劇情人物和劇情怪物就有兩位數，雖然說已經被同樣的終極區的前輩過來掃蕩過了，但是卻沒有徹底根除後患。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據說吞天魔狼芬里爾只是被重創卻沒有被殺死，反而是對上祂的時空使徒隕落了。
也不知道是被徹底殺死，還是被殺了一次，反正栽了一個大跟頭是必然的。還有就是塵世巨蟒尤蒙岡多，挑上祂的使徒雖然贏了，但是貌似也是慘勝，以至於只收取了血腥魔方就匆匆離開了，別的什麼東西都來不及處理——
世界蛇的屍體至今都還沉在無底深海之下，否則的話裴辰也不會打起這方面的主意。至於其他的需要注意的問題就更加多了，譬如說可能潛藏着的巨人族的禁忌人物，居住在世界樹頂端的神鷹維德佛爾尼爾，又或者是啃食世界樹根部的毒龍尼德霍格……等等等等，這些都是值得注意的存在。
還有的就是世界樹下躺着的伊米爾，據說這個死去悠久歲月的巨人始祖很不喜歡被沉重的大樹壓在身上，於是不斷搖動身子，想把它擺脫。於是宇宙顫抖，這就是可怕的北歐神話世界的地震來源。而且最爲重要的就是，誰也說不清楚那個巨人是否真的死透了，那很可能是接近八星級的論外的存在……
“不知道呢……我倒是有一個猜測，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確的……”嘆了口氣，裴辰也打開了自己的數據化模板，確認直到如今都還沒有接到空間的提示信息。猶豫了一下之後，期期艾艾的說出了這麼一句話來。
似乎連他都不敢確定的樣子。
“什麼？”在旁邊乘坐着召喚出來的死魂蟲御風而飛的桔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現在纔回過神來，隨之淡淡的問了一句。
“怎麼說呢，如果我猜想沒有錯的話，大概還需要過得三個多小時的樣子，空間纔會發佈任務呢……”裴辰訕訕的笑着說道，眼神飄忽不定的看向天空之中那恢復了原來樣子的厚重雲層，似乎突然對風雲席捲變化很有興趣似的。
“三個多小時？……你是說，我們來早了？！”巫女聰慧過人，瞬間就將自己等人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度過的時間，加上裴辰說出的時間，正好是十二個小時。而這個時間卻又是無限空間所給出的準備時間，從青銅門開啓到關閉有足足十二小時，時空使徒們只要在這段時間內進入就可以了。
也是裴辰說過不管什麼時候進來的人，在抵達任務世界的時候都是同一個瞬間的，所以她們纔會在青銅門開啓的第一時間立刻出發。但是現在看來，貌似不是那麼一回事？
“不會的，這應該是慣例……”裴辰矢口否認道，連連搖頭，他並不覺得是自己先入爲主的想當然了，而是詢問過好幾次其他的高級區使徒綜合得出的結論。只是不知道爲什麼這次居然會出現這樣的狀況，似乎無限空間發生了未知的bug那樣，將他們提前投放到了這個世界之中。
難道說是自己之前那下意識的想要進行時光制御的舉措，干涉了空間的運行機制？沒理由吧，自己的雖然境界夠了，力量卻不足啊，而且光陰之力貌似也沒有怎麼消耗的樣子……
看着自己那愈發混亂，彷彿代表前路未知命運呈放射性無收束的掌紋，裴辰微不可察的嘆息了一聲。在以往進入青銅門的時候，都是沒有任何反應的時間自己就被傳送到了任務世界當中去的，但是唯有這一次例外——
當時他清晰地感覺到通過無盡次元的漩渦，時空的混亂風暴之中有着無窮無盡的宇宙次元的世界倒影層疊起來，在這時空亂象的混沌之中，便是他也仿若溺水之人一般下意識的掙扎了幾下。若不是即使察覺到了自己的時光制御真的引起了局部的時空亂流，時間都在快速的急退着，遙遠時空之外牽引自己的次元道標也差點兒斷開聯繫的話，他還真的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一直這麼犯傻下去。
屆期時恐怕就真的脫離了無限空間的掌控，並且落得一個被碾成碎片的下場，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被時空風暴扔到不知道那個偏僻地方去了。而且這並非是只有空間的變化，還是過去現在未來都有可能重疊，一切的可能性都會出現的矛盾螺旋。
回到過去，或者穿越到平行時空的世界線，都不是不可能的。
“也許這次任務之後，回去可以嘗試一下通過共鳴反應來鎖定平行時空的道標？只是就算在無限空間之中出發可以避開次元壁，但是隻靠肉身的話貌似還是不可能跨越大千時空與混沌海啊……不過可以嘗試一下神念分化，一神化萬的技術，只是隨機奪舍也是個大問題呢……”
這麼低聲嘀咕着，然後搖搖頭將計劃提上日程之後裴辰就不再管了，而是專心於眼前的狀況。不管無限空間打算讓他們做些什麼，但是在前提條件可以確定的情況下，自由度總是比較大的，所以他目前打算先去一趟無底深海，然後從海淵之下找到尤蒙岡多的蛇軀——
就算不能夠做做文章都好，至少那些血脈精華是不能夠輕易放過的，而且恐怕不少人和自己是抱着同樣的心思的。不管陰差陽錯之下自己等人快人一步，自然得把握住這個機會了，他必須首先一步趕到無底深海找到塵世巨蟒的屍體。
至於怎麼趕往無底深海，這件事也沒有什麼技術性。
反正洲陸四周都是被海洋包圍的，隨便從那個方向走都行，精神力又沒能夠探測到邊緣，只能夠遵循直覺的指引了。不過裴辰自然不會做這麼沒有技術含量的事情，他是直接窺伺未來的片段，找到了正確的方向就決定了下來。
——畢竟其他的未來走向都是能夠到達海邊，然而一路波折，耗時日久的那種。從其中選取出最爲快捷，最是輕鬆的那個可能性不自然就是最正確的了嗎？
只可惜沒有詳細的空間座標記錄，而且還得順便看看這個世界的大概情況並且收集一些第一手情報，否則的話裴辰還有更加快捷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