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要打人家屁股嗎?人家好怕怕啊。”話是這樣說,但實際上,黑妖精絲毫不懼。她得意地發出連串如銀鈴般快快的笑聲,向魔劍王拋了個媚眼,隨即身化流光,自動投向蒲觀水胸前,瞬間徹底消失不見,卻是已經回到從者休息室裡面去了。
“這小妖精!”蒲觀水搖搖頭,然後又由衷地笑罵一句。隨手把魔劍收好,就想轉身離開。還沒走得兩步,忽然之間,一團小小黑影“咻~”地躥到了他腳下。蒲觀水登時被嚇了一跳,急忙抽身退開兩步。定眼細看,卻原來是……一隻老鼠?
樹林裡面,當然會有老鼠,這沒什麼奇怪的。然而老鼠不怕人,還主動向人的腳下撞過來,那就很奇怪了。蒲觀水愕然一詫,提起雙手,凝神戒備。可是那隻老鼠卻並沒有繼續衝過來的意思。恰恰相反,它痛苦地吱吱尖叫着,忽然翻身跌倒,渾身抽搐着,暴露出了自己的肚皮。
刀疤!用簡陋針線粗略縫合起來的刀疤!甚至乎,連線頭都還暴露在外沒有修剪。縷縷青煙從刀疤裡面源源不絕地冒出來,同時,空氣之中更多了一股難聞的氣味。這是……火藥的氣味?
雙眼瞳孔陡然爲之急劇收縮。蒲觀水不假思索,馬上全力縱身急退。可是已經遲了。電光石火之際,那隻老鼠的身體活像氣球一樣快速膨脹起來。隨之更由內而外,轟然爆炸。隆隆巨響之聲當中,一條粗大充滿了毀滅性的狂暴火柱赫然沖天而起,其聲勢相比起之前魔劍王使用的古代語魔法,竟是更加有過之而無不及!
巨大爆炸聲勢驚天動地。不但善光寺內看得見,甚至遠處之外的寺下町,同樣也能夠感受得到。爆炸現場,更是碎石紛飛,沙塵亂舞,滾滾濃煙瀰漫四面八方,將這河岸土地徹底覆蓋籠罩。縱使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也忽然間就變成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沉沉暗夜。此情此景,委實教人見之心驚。
良久良久,火光熄滅,濃煙也在山風吹拂之下逐漸變得稀疏。視野哪怕還未完全恢復正常,也總算可以勉強看得清楚四周景物,不至於只有到處一團漆黑了。
幾下咳嗽,一條佝僂身影揹負雙手,從濃煙中緩緩走出,赫然正是天神宗麾下三將軍之一,甲賀卍谷大將的甲賀彈正。他抽出腰間摺扇撥了幾撥,隨之舉目環顧。只見小溪旁邊的地形已經被完全改變。其中最顯著者,就是原本不過七、八步左右寬闊的小溪,陡然被拓闊至十多步左右。爆炸核心所在之處,則完全一片焦黑。地面的砂土更在高溫之下被燒得熔化爲液體,再被冰冷溪水一衝,又迅速冷卻,變成灰濛濛半透明的琉璃狀結晶。乍看之下,倒像是個硬生生被按入地面泥土之中的大碗。
在這個大碗的底部以及四周邊緣,此刻散落着無數斷肢殘屍。最大的約莫有拳頭左右,最小的頂多只和指甲蓋差不多。不過,由於它們都已經焦黑碳化,所以倉促之間,也分辨不出原本究竟都屬於誰。
眉宇間流露出欣慰與滿意的神色。甲賀彈正喃喃自語,道:“蒲觀水,你已經死了嗎?這些屍體碎塊裡面,應該也有一部分屬於你吧?呵呵~雨夜陣五郎、螢火、無言、蟲藏。能夠有伊賀和鬼門的四名精銳上忍陪着你一起死,你的鬼魂應該也會覺得很榮幸了纔對,不是嗎?”
“祖父大人,這樣真的好嗎?”略帶了幾分質疑的聲音由遠而近。是甲賀弦之介,彈正的親生孫子。他徐徐道:“除去蒲觀水這個威脅,我當然沒有任何意見。畢竟他擁有的那支奇怪手杖,對咱們的威脅實在太大了。但這種事我們甲賀自己動手就可以了,何必拉扯上鬼門的人呢?更何況……剛纔雨夜陣五郎和螢火遇害的時候,我們其實完全可以出手拉他們一把啊。現在這樣見死不救,是不是……”
“弦之介,你就是心腸太軟啊。”甲賀彈正淡淡道:“甲賀和伊賀,是四百年以來不死不休的的宿敵。出手救人?別忘記,你的母親,也就是我的兒媳婦,究竟是死在誰手下的?”
“弦之介從來沒有忘記。不過祖父大人,現在我們都是天神宗殿下的家臣啊。”甲賀弦之介凝聲道:“祖父大人你不是已經和阿幻婆一起,在殿下面前發了誓,要將甲賀與伊賀的前塵舊仇,全部一筆勾銷了嗎?既然如此,我們難道不是應該齊心協力,聯手一致對外才對嗎?但現在這樣……即使成功殺死了那個蒲觀水,但也會對殿下的力量造成損害啊。”
甲賀彈正轉身過來,面色陰沉地逼視着自己的孫子,一字一頓道:“弦之介,你最近和伊賀的朧很要好,這個我是知道的。或許……你覺得咱們兩派之間的夙仇已經一筆勾銷,所以你們之間的相互結合,已經沒有障礙了,對吧?錯!大錯特錯!四百年之間相互積累起來的仇恨,不是那麼簡單就可以化解的。所以你們這門親事,非但我不會同意,阿幻不會同意,甚至天神宗殿下都不會同意。你就死了那份心吧。”
甲賀弦之介面色一白,不自覺地退後兩步,顫聲道:“祖父大人……”
“哦呵呵~~彈正爺,你這個孫子,似乎不怎麼聽話啊。如何,需要我幫忙,替你好好管教管教他嗎?”
一聲雌雄莫辨的妖媚笑聲,從小溪對岸傳出,打斷了甲賀兩祖孫之間的對話。甲賀彈正面色肅然,擡手虛按,示意讓弦之介住口不要再談論這件事。隨之朗聲道:“是百合丸大人吧?一番好意,在下心領。不過我彈正還沒老到沒辦法教育自己孫子的程度。所以就不必勞煩百合丸大人了。”
“是嗎?呵呵呵~那還真是可惜啊。畢竟,弦之介公子是如此俊俏,以至於讓我也忍不住要心動了呢。”伴隨着教人爲之毛骨悚然的笑聲,幾道人影穿過煙霧,從小溪對岸處漫步走來。當先一人作侍童小姓的打扮,相貌極是俊美。手中還小心翼翼地拈着一朵剛剛摘下來的不知名野花,邊走邊嗅。
其後兩人,皆爲女性。左首側者,原本也同樣稱得上是位難得美女。只可惜右眼眼角之下一條活像蜈蚣似的醜惡傷疤,卻教人感覺有些大煞風景了。她身披大紅披風,披風左右兩肩處,裝飾着幾根雪白鵰翎。行走之間,兩條修長健美的赤裸大腿在披風下若隱若現。至於右首側者,體態風流妖嬈,脣間常帶微笑,懷內捧着三味線,作藝伎打扮。
行至小溪邊上,三人便停下腳步,似乎無意涉水。那侍童小姓一面捻轉指頭旋動鮮花,一面悠悠道:“這個暫且不提。彈正爺,對於我們乾的活,可還滿意麼?這可是石榴精心設置的陷阱呢。”
“爲了這個陷阱,可是花了我好大力氣啊。”身披紅色披風的女子得意地微笑道:“你也看到了彈正爺。外面那些能夠隨便買到的普通火藥,可製造不出來剛纔爆炸的威力。那是我自己發明製造的新式火藥呢,成本比普通火藥貴多了。單單這麼‘呯~’地一下,至少就是好幾百貫永樂通寶啊。”
“如果是我那些可愛寶貝們動手的話,根本一枚銅錢都不必花。”作藝伎打扮的女子語帶不屑,道:“爲了這個,居然還搭上蟲藏和無言兩名鬼門衆的性命,這筆帳怎麼算都是我們吃虧啊。”
頓了頓,紅裡又輕挑地向甲賀彈正嫣然一笑,道:“不過彈正爺,你還真是好心計啊。螢火和雨夜陣五郎兩個伊賀的,原本應該也想不到要向我們鬼門衆求助吧?而他們的少主阿朧小姐,之所以會建議他們可以對咱們鬼門衆提出求援,恰好正是彈正爺你這位好孫子,弦之介公子告訴他的,對不對?
呵呵~此舉不但削弱了伊賀的力量,而且阿朧小姐知道真相之後,也肯定會對弦之介公子心懷怨恨吧?如此一來,彈正爺可謂公私兼顧,一石二鳥啊。嘻嘻,妾身對於彈正爺你這種厲害的男人,向來都最喜歡了。彈正爺,不如今天晚上,妾身去找你好好喝上兩杯,大家一起談談心事如何呢?”
紅裡在不經意之間所說出的話,所造成的效果卻不啻一枚重磅炸彈。剎那間,弦之介禁不住大驚失色,急回頭向甲賀彈正詢問道:“祖、祖父大人,這不是真的,對吧?你並沒有這個意思,是不是?”
“我當然沒有這個意思。弦之介,身爲忍者,應該學會冷靜地分辨別人的說話,不要人家說什麼你就聽什麼,那是忍者大忌。哼,有你這麼個不成器的孫子,看來我還遠遠未曾到退隱的時候啊。”甲賀彈正不滿地向自己孫子呵斥了一句。隨之加重語氣道:“百合丸大人,弦馬大人是對我們已經商量好的合作,有任何異議嗎?否則的話,剛纔紅裡姑娘那番說話,似乎有些教人不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