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小丫頭皮癢了是吧,敢直呼老子大名?”
赤魔的語氣裡夾雜着些許惱羞成怒——羞的成分可能更多一點。
薛玥毫無波動:“婆婆來了。”
婆婆?
“你說那毒婆子來了?”
“嗯,在院子裡。”
過了幾秒,聽見屏風內響起窸窸窣窣的穿衣聲,薛玥抱着赤魔的髒衣服轉身。
然而還沒邁開腳步,赤魔就又喊住了她:“哎,你看沒看到她是什麼表情?”
“看不清。”
“那她有沒有拿着什麼東西?比如針袋,或者小針刀?”
“沒有。”
那沒事了,那應該不是來揍他的。赤魔長出了一口氣:“你出去吧。”
薛玥還是第一次見赤魔這麼如臨大敵的樣子,她覺得挺有意思。
原來赤魔是害怕毒婆婆的?
話說回來,剛纔彈幕裡說,赤魔喜歡用下毒之類的陰招。可她這三個月來,從沒見過赤魔擺弄毒物。
而這魔教內的藥田,大都在毒婆婆的峰上。
再聯想到聽見毒婆婆來,赤魔這幅緊張的樣子。
——該不會赤魔的毒藥,都是從毒婆婆那裡偷來的吧?
“對了,拿着這個。”赤魔拉開屏風,放了一塊什麼東西到她手裡。
薛玥接過一看,是一塊品質不錯的下品靈石。
靈石內包含着靈氣,可以修煉用,同時也是修真界的通用貨幣。
雖然一塊下品靈石買不了什麼東西,但對於一個廢柴小跟班來說,應該已經是一筆不錯的賞賜了。
“別傻楞着了,不就是一塊靈石麼。”赤魔見薛玥沒動彈,還以爲她是太感動了,“以後乖乖給老子辦事,好處多的是。行了去吧,讓他們別偷懶,衣服洗乾淨點。”
從屋門到院門中間有個十幾步的距離,薛玥抱着赤魔的衣服走過。
毒婆婆依然在院門口。
她整個人被純黑色的斗篷籠罩,宛如雕塑一般,一動不動地坐在輪椅上。
而當薛玥路過她身邊,她突然抓住薛玥的手腕,一把將薛玥拉到她的輪椅前。
冷不防的,薛玥就這麼撞見了毒婆婆的正容——
只見毒婆婆那張溝壑嶙峋的臉上,佈滿潰爛的膿瘡,像癩蛤蟆的後背,又像患病的老樹皮,凸起而皺巴。明明毒婆婆的臉色是白的,瘡口卻點點泛紅,顯得就更加突兀。即便是沒有密集恐懼症的人看了,也會泛起強烈的不適。
在這種衝擊下,幾乎所有人都會立刻移開視線。
因此也就很少有人能注意到,毒婆婆的那雙眼睛尖銳而鋒利,眼白清澈,似乎與她整張臉呈現出來的蒼老狀態不符。
【我@%¥#!】
第一次體驗直播突臉的修士們,紛紛發出了最原始最真誠的問候。
毒婆婆不像赤魔,她很少現世。見過她、而且還活着的修士就更少了。多數修士,都是這會兒才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毒婆婆的真容。
好幾個修士一邊打坐,一邊看直播,被毒婆婆一個視覺衝擊,直接運岔了氣。
毒婆婆抓着薛玥的手腕,微微眯眼——如同盯上獵物的妖獸,上下將她打量了一番。
【該不會是要給小姑娘下毒了吧?】
就在名門正派的修士們以爲薛玥要完了的時候,毒婆婆突然放開了薛玥,又將手藏回她那寬大的黑色斗篷下。
像雕塑復甦了一般,毒婆婆緩慢地轉動輪椅進到屋中。
門一關,就聽不到裡面的任何聲音了,估計是設下了什麼隔音的法術。
這,怎麼個意思。
突然把人拽過去,總不可能只是爲了看看她的模樣?
看直播的修士們都一頭霧水。
唯有薛玥,若有所思地垂眼看了看手腕。
-
薛玥回到剛纔打水的地方時,那夥教徒還沒走。
薛玥把赤魔的衣服遞給他們。
這大紅的衣服,整個魔教裡就只有赤魔會穿。
所以不需要她多說什麼,教徒們都意會了,立刻拉了一個大洗衣盆來,熟練地找出皁角,打算開始搓衣服。
薛玥想到剛纔自己的猜測,於是也在旁邊蹲了下來。
“別看了小廢柴,你洗不乾淨的,大哥不放心讓你洗。”
那教徒以爲薛玥是在計較,不由有些得意。
薛玥:……
“問你們件事。”
她換了個姿勢,由蹲改爲坐。
這個姿勢一換,氣氛立刻就不一樣了。
剛纔是只有她一個人蹲着,現在她也主動坐到了教徒們旁邊,無形之中便拉近了距離。
“憑什麼你問我們就要答?”那教徒剛說完,就看見薛玥遞來一枚下品靈石。他馬上奪過,改口,“問吧。”
薛玥:“赤魔大哥爲什麼會怕毒婆婆啊。”
這羣教徒彷彿聽見了一個多好笑的問題,對視一眼,鬨堂大笑:
“開玩笑,大哥怕過誰。”
“不是我說,那兩位峰主天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哪有一點魔教中人的樣子。還是大哥厲害,一個人就讓那些名門正派的傢伙聞風喪膽。”
“就是。跟着大哥做事那才叫痛快。”
懂了,這羣人就是赤魔吹。
其實,薛玥能明白爲什麼赤魔會這麼得人心。
她只是跟着他去外邊溜達了一圈,回來就得了一塊下品靈石。說明這赤魔平時對待身邊人很不錯。
而且嚴肅地說,魔教內部沒有明確的地位劃分,大家都是各憑本事說話,沒有誰管着誰一說。
所以在這些教徒看來,赤魔比那兩位峰主還要厲害。
“那你們是怎麼加入的魔教?”
此問一出,衆人的笑聲漸漸收斂,安靜下來。
“小廢柴。”靜了一會後,纔有個絡腮鬍,頭髮亂糟糟的教徒看着她說,“你之前說過,你是因爲爹孃死了,無家可歸,差點餓死在附近,才被大哥撿回來的吧。”
薛玥應聲。
這是她給自己編造的背景設定。
絡腮鬍又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忽然手一伸,把她的頭髮整個揉亂:“那不就得了,少問這種蠢蛋問題。”
【什麼意思,這些魔教徒加入魔教,難道都是有苦衷的?】
【再有苦衷,也不是傷害別人的理由。】
【就是,我師叔只昏迷臥牀了半年,就被人戴了綠帽子,難道不可憐嗎!!!】
【……前邊的道友,我覺得你要是不把這事講出來,你師叔可能還沒有那麼可憐。】
薛玥頂着一窩亂糟糟的頭髮,斂下眼,知道不能再深問下去了。
人家不肯跟她交淺言深。
看正派道士的反應,也不是會輕易改變看法的。
還是不能心急,慢慢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