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先達斬殺姚啓聖,一方面是在告訴在場的這些人,我是一個殺伐決斷的人,手握尚方寶劍,可以決定你們的生死。
另一方面,他也是借這些人的口,給平南王發送了一個信號:我沒有和你平南王作對的意思,我只是來奉命來這邊剿匪的。我可不是一個好惹的人,如果你膽敢搶我的位子,我就跟你剛到底。我手下的能人很多,不是你說動就能隨便動的。但是如果你不擋我的道路,我們可以好好的合作。
事實證明,高先達的這一招效果很顯著。
大堂之上的這些官員,上到總督、巡撫,下到七品知縣,無不噤若寒蟬。生怕自己一句話說不對,就被高先達拉出來殺頭。
他們既然不敢說話,高先達強留着他們也沒用。又客套了幾句,便宣佈大家可以離開了。
但是實際上,高先達並沒有殺掉姚啓聖。
他事先已經跟王鈺溝通好了暗號。
高先達若只是命令推出去斬了,那邊是真的要殺人立威。而如果是矯揉造作地請出尚方寶劍,那便不是真殺。
白天他們攻進提督府的時候,有不少的死屍,隨便砍一個腦袋下來便可以替代。
反正砍下來的腦袋都是血肉模糊的,辮子也特意披散開來,大家是分不清楚死的到底是不是的。
姚啓聖一出門,就被王鈺帶到了別處,關進了房中。
他只道高先達準備在殺他之前先折磨他一番。誰知道已經有人他替他死過了。
沒過多久,高先達便推門進了屋子,雙手抱拳道:“先生高義,悍不畏死,在下頗爲敬佩。”
這一下倒把姚啓聖說得一愣。
高先達便將事情解釋了一遍。他也認可姚啓聖的說法,三藩不滅,天地會就會永遠存在。天地會和三藩相比只是癬疥之疾,不值一提。
他這次前來,確實是有剿滅平南王之意。只不過平南王勢大,自己並無兵馬。不得已之下,只能先委曲求全,還望先生海涵。
他如此一說,姚啓聖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高先達是一品大員,而自己只是一個七品縣令。而且政績也未見得有多麼的高妙,高先達這麼禮賢下士,雖然之前有所冒犯,但畢竟是事出有因,所以他也對高先達非常愧疚。跪在地上,對高先達道:“大人,我辦事魯莽,未能體會大人苦心,真是死罪,死罪!”
高先達連忙將他扶了起來。兩個人重新敘話。
姚啓聖既然敢站出來,他自然是有一些不同尋常的想法。而且他不單隻有想法,而且還曾經對這些事情做過深入調查。內心早有定計。
只可惜,他位卑言輕,得不到重用,而且他年歲漸高,眼看自己的方案就要失敗。
這一次,他見高先達出手果斷,雷厲風行,便想破釜沉舟地賭一次。只可惜,高先達在大堂之上並不接受。他心灰意冷之下,剛纔差點真的起了輕生之念。
這回高先達重又與他解釋了一邊,姚啓聖這才重燃信心,將自己所知道的信息都告訴了高先達。
原來,平南王府上也並非鐵板一塊。
平南王尚可喜,今年已經七十多了,早就已經步入了油盡燈枯的狀態,不再理朝中的事情。
他的兒子尚之信是個飛揚跋扈,嗜酒好殺的人物,在廣東的名聲並不好。
尚可喜本來並不想將王位傳給尚之信,而是想傳給次子尚之孝。
只可惜尚之信是個強權人物,而尚之孝卻相對懦弱。他畏懼哥哥的權勢,所以並不敢接這個位置。
於是尚之信便明正言順地開始接管平南王麾下的各項大權。
高先達在廣東所見到的一切不配合的行爲,必然都是出自尚之信之手。
所以平南王這裡便非常的被動。尚可喜雖然不願意尚之信繼位,但是也更不願意大權旁落。所以他只能幾次上書,希望去關外頤養天年。
但是話說回來,尚之孝的退讓也只是因爲他害怕尚之信,並非他不想繼承平南王之位。
他們兄弟之間,遠沒有想象的那麼和睦。
所以高先達不如聯絡一下尚之孝,藉着他的名義,勸說尚可喜。
尚可喜畢竟還是正牌的平南王,在軍中的威望很高。只要他肯出面,軍兵未必敢與朝廷作對。
而如果能殺掉尚之信,那麼尚之孝繼承了平南王之位,肯定要感念朝廷的恩德。以他的懦弱性格,肯定把握不住權柄,朝廷收復廣東指日可待。
福建是鬧天地會的重災區,臺灣的登陸點便是在福建。以耿精忠的本領是鎮壓不住臺灣全力進攻的。
只要稍作挑撥,就能惹得他們內鬥。無論是誰贏,都是朝廷的利好消息。
廣東與福建接壤,無論水路還是陸路都可以協同作戰。
耿精忠若是勝了,就趁機平臺。臺灣若是勝了,就趁機收復福建。反正都是利好的消息。
至於勢力最大的平西王,就不是一省之力能夠解決的了。
廣東自明朝以來便是富裕的省份,每年賦稅頗多。平西王雖然實力範圍遍及雲貴,但是那都是些賦稅不豐的地方。每年還要從廣東福建兩省要求補給。
如果斷了他閩粵兩省的補給線,平西王必然只有揭竿而起一途。
吳三桂是個反覆的小人,他親手將永曆皇帝勒死在緬甸,漢人是不會擁護他的。朝廷的兵馬必定會奪得勝利。
不過想要攻擊他,就必須要朝廷委派天兵來對付了。
高先達一聽,此言有理,這個姚啓聖確實是個有思想的人。事情的調理非常的清晰。
反正他現在對外,已經是個死人了,也不能放他回去。
高先達便有心將他留在身邊,做個幕僚。
姚啓聖道:“只要能爲朝廷做事,將三藩剷除。我姚啓聖不要什麼功名富貴,在哪裡都是一樣的。”
高先達聽了之後自然非常高興。
散了會之後沒多久,高先達便收到了以平南王名義發來的晚宴邀請。
“這個龜兒子。”高先達跟着罵了一嘴,隨後對姚啓聖道:“我的威懾看來起作用,估計這次是尚之信來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