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1 九道頭
那沙啞的男聲很小。在大雨嘩啦的當下，卻偏偏每個人都像在耳邊一樣聽得清清楚楚的。“你們聽到有人說話了嗎？”張辰問。苗纖纖和許中英一齊點了點頭。
從聲音的角度上講，這個說話的人應該就在牆的另一邊。就在那個正在滴水的天窗下面。
拘留所外面的走廊處在黑白交替的光影之中。其中的苗纖纖離天窗最近。那丫頭站的方向有風，帶着她的頭髮不斷的飄動。但她沒有動。很多時候，一個人有特長是好事。但它往往也會讓一個人失去一些能力。比如說敏感。苗纖纖的異能是金屬。她往往無需擔心受傷。這使她往往有些遲頓或是覺察能力不足。
所以張辰對苗纖纖指了一下天窗說，“分身過去。”苗纖纖目光忽閃了一下，她身上有種藍色金屬的光澤閃起來，唰的就有一個跟她一樣的金屬的女人從她身上飛縱出去，那身段嬌小的金屬女子在牆上連蹬兩次借力後已縱跳到了天窗上，直落出去。
而張辰跟在金屬女子的後面衝上去。他上牆要簡單的多了。外面的雨很大，一切如同在白色的瀑布裡一樣。世界向水墨畫中的江山煙雨樓一樣飄渺。苗纖纖的金屬分身此時正在窗下的地上右顧又盼。顯然的，她什麼都沒有看到。
張辰鬆手從窗戶上下來時。那金屬的女子也從外面進來了，“沒人。”她說。
窗口在向走廊飄着雨。辛冬兒不知道去了哪裡，已經脫離了張辰的精神感知的範圍。她不在的時候，張辰總是有不安全的感覺。這個空空的拘留所，讓人很不舒服。空氣中似乎有種粘糊糊的東西。許中英這時問題，“你們那位大明星怎麼沒回來？”
張辰過了幾秒之後纔回答，“不知道……”他望着窗口上紛飛着的雨點說，“我們先找一個地方坐一下吧。”
“不等她嗎？”許中英這樣問的時候苗纖纖和那金屬的女人也在看着張辰。
辛冬兒的追蹤能力很強。她若想回來。張辰在那裡都能找得到的。張辰說，“她找得到我。”
許中英對於這些異能者之間的關係並不十分了解。她點了點頭，“那我們先到樓上去吧。這裡一會兒會有重案組的人來看現場。”
她在前面帶路。走廊很長，這是個沉寂的下雨的天氣。張辰走在隊伍的最後。他打開了自己系統。那天藍色的一切，一下子覆蓋住了整個的世界。讓他覺到了一絲安全。他先看了一下系統中進行異界的冷動時間。還差半天的樣子。
“無論如何，拖到系統冷卻時間到吧。到那時自己有一次子彈時間可以用會略安全一點。現在自己身上還有防護罩和金絲背心。暫時自保還算無憂。而苗纖纖的異能是金屬，她原本就很能抗打。也不會有什麼事。先拖時間吧。”
四個人的腳步聲在長長的走廊上發出噔噔噔的聲音，在深遠的走廊裡傳出去很遠，顯得孤寂而明顯。許中英這時說，“已經是冬天了。不知道爲什麼還會下大雨。這是我第一次在這個城市看到這樣的暴雨。”
她的話讓張辰一下子就站住了。許中英和苗纖纖都聽到張辰的腳步聲停了。有些奇怪的回過頭來看着他。其中的苗纖纖問。“怎麼了？幹嘛不走了。”
“沒什麼……”張辰的臉看着外面的窗戶說道。監獄的這段最後的走廊天窗開得極高。基本上都是爬着梯子才能看到窗戶的高度。不知道是個什麼原由。所以人在裡面有種在巨人城市裡的感覺。
張辰這時忽然問道，“如果那些‘人類生存聯盟’裡的人真的只是血影劍王殺的。你覺得他是爲了什麼呢？”
許中英對這個問題顯然沒有防備，此時苗纖纖還在旁邊。她原本是不打算當着第三個人的面談這個案子的。但此時既然張辰問到了。而苗纖纖的身份又是異能者，她最終還是說道，“不是有三個人進去嗎？你爲什麼覺得就一定是他殺的呢？”
張辰說道，“那些死者身上都是劍傷。其它的兩個人不好說。但殺人這件事，每個人的習慣不同吧。”
許中英點了點頭，“或許那樓內的七十多人，全是他一個人殺的。但這代表着什麼呢？”
張辰低着頭走路一邊說道。“我只是懷疑他殺人的動機。這三個人中間，只有他是跟我無關的。理論上，他也跟人類生存聯盟沒有什麼仇。爲什麼要殺自己曾經認識的人呢？”
這是打算以正常人的心態去解釋無解的問題。那三個傢伙顯然十分詭異，他們要殺人需不需要理由都難說。那空空的走廊上。沒有人能回答。
許中英這時兩手插在腰間，忽然回頭說，“也許是尋仇。”
“尋仇？”張辰停了一步，又跟上去。血影劍王是被人類生存聯盟派出來的。他跟別人沒仇。卻跟自己的老東家有仇，倒是奇聞。
“你知道，兇殺案中的百分之六十以上是發生在親人或朋友同事之間的。”她這樣說道。“一羣在一起生存的人之間除了有愛之外，更會有怨恨。特別是在那種利益錯綜複雜的團體裡面。每個人都有僞裝，到底誰在恨你，誰對你有好感。有時真的不好說。”她說這些也只是自己的猜測。但是說到這裡的時候，她發現張辰一直都沒有再說話。
於是就回頭看了張辰一眼，發現他正鎖着眉頭。
“在想什麼？”
張辰這時擡頭說道，“如果是有仇。那就可就能解釋的通了。”他沒有說的話是，其實從剛剛開始。張辰總覺得那個沙啞的男聲其實跟黃世鈺很像。
而且越想越覺得像。“人類生存聯盟”的背後其實就是“完美人類公司”，那些異能者的異能是怎麼來的。張辰是最清楚不過了。在完美人類的地下生存區裡。他親眼看到過。這些人被逼着吃人才能活下去。說得簡單點兒。恐怕他們最大的仇人就是他們的這些公司上層。所以，說他是爲了報仇就很說的通了。
其實血影劍王跟張辰之間，也只是張辰拿過一次他的屍體，此外的，基本沒有關係。而相反的。這個黃世鈺，如果真的活了。又來到了這個城市，假如他是要報仇的話。那麼他要殺的人必然是張辰沒有疑問了。
“我以前聽人說過一個笑話，說的是有……”許中英說到這裡，忽然發現張辰臉上很沉重。“呃，你怎麼了？”
“沒什麼。”張辰說，“我在想，可能這些人其實都是來找我的。只是之前我們弄錯了方向而已。”
“來找你的？”許中英有些奇怪的看着張辰問。他們這時已經走到了二樓的陽臺上。此時已經是七點的樣子。卻依然沒有其它的警察來。
許中英打開了一間辦公室的門。進去，張辰和苗纖纖還有她的金屬分身跟在後面。
張辰找了個靠牆的位置坐着，“我如果估計的沒錯的話。其實這三個人原本都是來找我的。只是這個血影劍王被弄錯了罷了。”
“爲什麼？”包括苗纖纖都覺得不可理解。
張辰搖搖頭說，“我只是直覺和胡亂的猜測，並沒有確實的證據。”
……
雨天，就算再怪也畢竟是白天了。
張辰和苗纖纖坐在二樓的走廊椅子上。他要作的就是安靜的坐着，拖時間。“不管到什麼地方去，都一定要跟我在一起。知道嗎？”張辰跟苗纖纖說道。
小丫頭點了點頭，她並不是個蠢材，有些事，她拎得清。“等到什麼時候呢？”她問。
張辰兩手抱在胸前靠在椅子上說。“等該回來的人回來。等到雨停。”雨停了，則一切的味道都會恢復。以辛冬兒的偵測能力和追蹤能力。張辰立即就能掌握到事情的主動。
“好吧。”苗纖纖這樣說，“反正跟你在一起也有東西吃。就是姐姐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她這時稱呼辛冬兒爲姐姐，張辰還是有點兒不適應的。之前她一直是稱呼爲。“你女朋友”的。
對於辛冬兒沒回來，張辰還是很擔心的，但他理解中的辛冬兒實力，其實極強。不光是速度。力量，而且自身還有金屬體質和氣盾加上冰系的冰甲能力。況且她這個人，有種狩獵者的本能。又善長偵測和追蹤。這世上恐怕最難對付的人就是她了。而此時人類生存聯盟什麼的人都已經死絕了。短時間之內不會有什麼追捕“紅顏吞噬者”的人。只要幾天內讓她找到自己就是了。反而是自己的處境更危險，就沒再多說什麼。
讓他吃驚的是，三個小時後。當走廊外面的鐘聲敲到十點時，許中英忽然從辦公室裡出來找張辰說，“沒人來上班。”張辰和苗纖纖都吃了一驚坐起來。
他們兩個一直都沒有看到其它的警察。當時也只是覺得很奇怪而已。但這畢竟是警局的事務。張辰和苗纖纖對此並不熟，所以沒有多問。
“八點半是上班的高峰期，這個分局有兩千多人。最少會有三四百人來換班。但現在一個人都沒有。”她說話的聲音很輕。張辰能看到走廊窗外遠處的城市風景在雨中十分蒙隆。除了雨聲，什麼都聽不見。張辰有種古怪的感覺，似乎整個城市都已經空了。沒有人了。只剩下自己和身邊的兩個女人了。
苗纖纖的金屬分身剛剛已經被她收回去了。此時她又把她放了出來。那淡藍色的金屬身體似乎能增加多一絲的人氣的感覺。
四個人一起往樓下去。那外面的雨仍然下的跟瓢在沷一樣。這一天的雨真的已經下了一個上午了。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這種暴雨，下下去。必然會出現大規模的洪澇。但卻明顯並沒有。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出去嗎？”
如果不管怎麼說，現在的情況都十分的不正常。
“我覺得我們可能中了某種幻術。所以纔會覺得這個城市是這樣的。”苗纖纖這樣說。但身邊許中英和張辰用盡了各種方式，那旁邊的牆壁，和外面的雨都是真實的。根本不是什麼幻覺。
“那有三個人一起中了幻覺的。”張辰這樣說道，“連你身邊的那個金屬分身，也中了幻術嗎？”他這樣說，那金屬女子出聲道。“沒有，我看到的跟你們一樣……”
大雨的天，雨聲會掩蓋很多東西。甚至會衝散氣味和一切痕跡，所以這是暗殺者喜歡選擇的天氣。但同樣的。如果被殺的對像也一樣不斷的行動的話。他一樣很難被別人找到。
張辰拿了兩柄黑色的長雨傘。遞了一柄給苗纖纖。這東西拿在手上，跟劍沒有區別。以張辰和苗纖纖來說是最適合不過。然後問許中英，“你呢。我們三個人最好不要分開了。”
許中英點了一下頭，“好，不過，我要去拿一些武器。”她能拿的多是手槍之類的。而且她去的並不是公家的領槍的地方。而是自己的辦公室。張辰和苗纖纖跟她一起到辦公室的門外。
到她出來的時候。上身已經套了一件黑色的防刺背心。手裡還拿了兩件，許中英雖然已經有四十多歲。但是保養的很好，看着跟三十出頭一樣。不知道是不是常常鍛練的原因，她的胸很大。此時一身裝備的樣子，感覺上，英資勃發，“你們兩個也穿上吧。”張辰對此沒有異議，他本身就是個多一層保護是一層的人。再說防刺背心又不重。
苗纖纖卻搖了一下頭說，“我不用了。挻麻煩的。”她身邊的那個金屬女人卻勸她說，“喛。多一點兒保護也是好的。又不影響活動。”苗纖纖最終還是把背心套上了。
三個人穿的跟馬上要出任務的警察一樣。許中英手裡端着9a式自動步槍。對於立即出去查看，張辰有自己的無奈。畢竟原本是要在那裡等辛冬兒的。但此時情況有異不得不出去看看。
你女朋友回來找不到你怎麼辦？苗纖纖問。以張辰來說，他此時若不去看一下外面的情況，實在是放心不下。所以搖了一下頭說。“她如果能安全回來，只要雨停了。怎麼都找得到我的。”這倒是沒有說假話。
所以事急從權。先出去探一下。不能即時掌握情報是最危險的。
三個人各自撐了傘從警察局的大門出來。苗纖纖的金屬分身沒有打傘走在最後。
外面的雨反而很小。給人的感覺，剛剛那大雨傾盆的一切，更像是一個莫名的夢。外面只有小雨。如牛毛一般。城市裡的一切，安靜的可怕。
馬路上有水在緩緩的流動。有些地方的水很清走上去的時候，能看到水裡的倒影。而其它的路上都有着極深的枯樹葉。似乎有很久都沒有人打掃過了一樣。
整個城市在一種可怕的安靜之中。張辰和許中英都沒有說話。幾個人都有種時間錯位的感覺。要知道。深港市這個城市的馬路可一直是有人在打掃的。那馬路上的極深的樹葉和枯草形成的墊子，絕對不是短時間內能作到的。
四個人警惕的慢慢隨着街道的牆角往前走，沒走多遠的時候。許中英忽然說，“我們好像走錯地方了……”她這樣說，張辰和苗纖纖等三人都站住了。
許中英是這個城市裡的老人，對於路和一切都十分熟悉。她說走錯了則必然是有問題。“你看，我們剛剛走過的這個地方，原本是有太白路，應該有路牌的。但現在沒有了。而且從距離上來說，這個地方應該是百事發商場了。但這裡卻只有小商店。這根本就不是同一地方了。”
但是當四個人再往回退的時候，就發現再也找不到原來的地方了。一切都變了，連警察局都找不到了。四個人面面相覷。“其實……”張辰這時說道，“這條路，我可能認識……”
他慢慢的走到最前面，旁邊是兩手警惕的抱着槍的許中英。那馬路的兩邊高層有不少被火燒過的痕跡。只是看起來已經過了很久了。
他慢慢的往前走。街道孤寂。許中英貓着腰端着槍敏捷的跟在後面。苗纖纖在許中英的後面。最後墊尾的是金屬分身。
張辰再往前走了大約二十米，就站住了。許中英和苗纖纖一起走到他一起的時候，也一下子都愣住了。
他們站的地方是一個陡坡的頂上，下面是極寬廣的黑色的四條馬路半行的車道。視野極開闊。可以看到的區域，用一望無際來形容也不爲過。
“九道頭……”苗纖纖小聲的嘀咕了一句。連她也覺得極不可思議。
“這裡是羅陽市……”張辰回頭看着旁邊的
那地上的草葉之中，還有已經腐朽的鐵鍬。很久以前，那些從羅陽第六中學逃出來的學生們，死在了這條路上，如果，時間再往回推的話，還能看到地上有饅頭。
而此時的地上，只有些枯骨。在那無人打掃的草葉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