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秦焱還是很有先見之明的。陳甲還真有可能吃不飽。
考慮到有六個人,所以秦焱點了十五個菜,擺了滿滿一大桌子,然後又上了一大盆米飯,卻沒想到,開動之後陳甲的吃法實在是太豪邁,飯店裡提供的精緻秀氣的碗,根本就無法滿足他的需求。
秦焱索性沒人添了一碗飯,然後直接把盆給了他。
然後,五個人就坐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着陳甲一個人分卷殘雲般的吃掉了整整一盆米飯,以及桌上幾乎所有的菜。吃完之後,還意猶未盡的捧着飯盆,看那樣子感覺像是恨不能把盆底都舔一遍。
“呃……沒吃飽嗎?可以再點。”秦焱就算是自詡見過大風大浪,一時間也有點兒尷尬,只能乾巴巴的開口。
陳甲的眼睛立刻亮了,“可以嗎?”
“當然。”秦焱點頭,但不忘提醒,“不過還是量力而行,能吃多少就要多少,不要剩飯。”
“這個我知道。”陳甲憨憨一笑,“從前主人時常這樣說。”
然而話雖然這麼說,但陳甲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將剛纔的份量又來了一份,然後才一臉滿足的放下飯盆,“老闆,我吃飽了。”
“好。那結賬吧……”秦焱下意識的說。
等從飯店出來,大家才反應過來,剛纔所有人都被陳甲的吃相給驚到了,大家都盯着他,就是想看他究竟能吃多少。然而這樣一來,也就顧不上自己了,基本上都沒吃什麼。
“香香你去買一點饅頭涼菜什麼的回來吧。”秦焱無奈的掏出錢夾遞給佟香香。
回到店裡,正好碰上給安隱齋送貨的人,陳甲當仁不讓,跟着送貨的師傅一起搬貨去了,其他人都回店裡吃東西。
“我終於知道,吃貨和飯桶有什麼區別了。”佟香香一邊吃一邊感嘆。
木小蓮側目,“什麼區別?”
“吃貨是有品味的,無關飢飽,只是享受美食。而飯桶嘛,”佟香香說着,斜眼看着陳甲的方向,挑眉示意,“嗯?”
其他人秒懂。
“我那麼愛吃的人,剛剛看到陳甲都嚇傻了,完全沒想到自己也要吃飯。看來那什麼跟胃口好的人一起吃飯能多吃點的說法,也不盡然嘛!”佟香香一臉憂愁的轉過頭問秦焱,“老闆,他這個吃法,咱們真的不會被吃破產嗎?”
“你說呢?”秦焱瞥了她一眼,起身上樓。
“什麼意思?”佟香香看向其他人。
木小蓮掰着她的頭往門外看,“看到沒有?一個頂五個!多幹點活兒就什麼都回來了!”那裡,陳甲正扛着兩個大箱子往裡走。
“但是他吃了十個人的份。”佟香香乾巴巴的說。
木小魚在旁邊幽幽補充,“資本家通過榨取勞動者的剩餘價值獲得利益。別看人家吃得多,創造的剩餘價值更多啊!”
木小蓮看着門外的卡車嘆氣,“又到了一年中的這個時候,我忽然有了一種不妙的預感。”
木小魚和佟香香齊齊點頭,“我們也有。”
這會兒送來的東西都是原材料,每年過年的時候,都是安隱齋生意最好的時候。不過這個時候上門的客戶,大部分都是滾回。畢竟鬼也是要過年的嘛!而且安隱齋的東西都有安神靜心的效果,對鬼來說,也就是過年的時候捨得花錢買一份犒勞自己一年的辛苦了。
爲了節約成本,每到秋天秦焱就會進一批貨,讓店裡的幾個人親自動手加工。
於是這也就意味着,又到了她們不分日夜忙碌的時候了。沒辦法,誰叫過年生意好?
佟香香忍不住吐槽,“你們還有兩個人,我就一個好嗎?而且不管什麼金銀銅鐵錫全部都歸我弄啊!我是銅啊,雖然都是金屬但完全不一樣好嗎?!!”
木小蓮聳肩,隨口道,“找陳甲幫你啊,他也是金屬。”
“好主意!就這麼辦!”佟香香大喜,看向陳甲的眼神立刻火熱起來。以後她也是有幫手的人了!
陳甲擡着兩個箱子進門,一擡頭就對上了佟香香彷彿看金子一般的眼神,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擡頭看看門外秋高氣爽的天,掛在天上明晃晃的太陽,忍不住有些疑惑,天氣很好啊,爲什麼自己剛纔會覺得冷呢?
陶婧吃完飯,上了樓就看到秦焱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說來也奇怪,這段時間明明沒出門去做什麼,但秦焱的精神卻不是很好,大部分時間都自己待在樓上。
“不舒服嗎?”她走到秦焱身邊坐下,問。
秦焱睜開眼睛,搖了搖頭,“沒有,春困秋乏嘛,沒事情做就睡覺。”
陶婧有些無奈的笑了笑,問她,“陳甲留下來的話,讓他住哪裡?”
秦焱擡手朝房間那邊點了點,“你的復健已經做得差不多了,不需要一個專門的房間,就讓他住我原來那間好了。”反正自從陶婧過來之後,秦焱一直都自動自覺的住在陶婧的房間裡,自己的房間根本用不上,空着也是空着。
再說,給了陳甲住,以後秦焱自己繼續住陶婧的房間,就更加理直氣壯了。
……
又過了幾天,等今年的原材料全部都運來,堆進倉庫裡之後,秦焱才領着陶婧,前往靜慧師太所在的水月庵。這地方就在本市郊區,倒是不需要走專門的道路。秦焱開車,一個多小時之後就到了。
水月庵建在半山腰,上山的路是青石鋪成的臺階,兩側碧樹成蔭,上面掛着沉甸甸的果子。秦焱跟陶婧介紹,這一片都是水月庵的產業,“過幾天她們應該就會僱人來採摘這些果子了,有專門的人收購。賣掉之後得到的錢,全部都用來給附近這一片做些善事,修橋鋪路,資助照顧鰥寡孤獨和沒有家的小孩子什麼的。”
“那水月庵在這一帶的名聲應該很好吧?”陶婧忍不住道。
秦焱點頭,“是啊,連本地的政府部門,對她們都是客客氣氣的。”
“那怎麼看起來那麼冷清,沒有人上山敬香拜佛什麼的嗎?”陶婧又問。她們這一路走來,可是一個人都沒有遇到。
秦焱說,“她們每個月的這一點都不接待香客,所以自然沒有人來。”至於爲什麼不接待,秦焱沒說,但陶婧也多少想到了。畢竟水月庵還有些其他的業務——嗯,沒錯,就是超度厲鬼什麼的。
那些負責抓鬼的天師們,其實是不能超度亡魂的。他們往往將那些作惡的厲鬼直接打散了事。當然,也有些罪不至此的,只能先抓起來。然後怎麼辦呢?自然是要找個地方幫忙超度了。
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把厲鬼送去安隱齋,通常只有最厲害的那種纔會被送過去,其他的多是送到像水月庵這樣的寺廟庵堂,由這些身具佛法的出家人日夜誦經超度。
這是一套運行在世界之下的秩序。只要一想到在普通人根本不知道的地方,有這麼一批人正努力的維護着人間的安定祥和,陶婧就覺得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熱熱的,脹脹的。
哪怕這些人做這些事的初衷不一,但結果總都是好的。如果沒有他們,也許人間早就亂了套了。
兩人一路拾階而上,沒多久就看到了水月庵的山門,寧靜悠遠的鐘聲在山間迴響,讓人的心彷彿也在一瞬間沉靜了下來。
陶婧忍不住想起曾經學過的一句詩,“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
“這地方真好。”她忍不住小聲讚歎。
難怪靜慧師太看上去就十分通透,住在這樣的地方,日日參悟佛法和自然,能不氣質出塵嗎?
兩人進了門,知客的也是一個小尼姑,對秦焱畢竟畢竟,“秦施主來了,我師父之前接到電話,正在禪房裡等您。”
陶婧聽到“電話”二字,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難道她們就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嗎?好好的得道高人一臉自然的舉着手機打電話,真的非常違和!
見到靜慧師太之後,秦焱就直接說出了自己的來意,“阿婧的身體有點問題,希望師太能替她看一看。”
“也好。”外面還沒有陶婧真實身份的傳聞,所以對於秦焱這麼看重陶婧,靜慧師太是有些驚訝的。她讓陶婧伸出手,把了把脈,然後輕輕搖頭,“這位施主身體康健,並沒有問題。”
秦焱猶豫了一下,對陶婧道,“我還有些事要請教師太,阿婧你先出去逛逛好嗎?這裡風景不錯,多欣賞一下也好。”
陶婧知道她是要避開自己,所以點點頭,跟着小尼姑出去了。
秦焱這才說,“師太,阿婧的身體真的沒有問題嗎?”
“阿彌陀佛,貧尼並未看出不妥。”靜慧師太問,“秦施主爲何如此在意這位施主?”
“你看不出來?”秦焱也有些吃驚了,“阿婧……咳咳,她就是我之前丟失的底座啊。說來慚愧,總算是找回來了。”然後她又將陶婧之前幾次頭痛的事情說了一下,“我覺得這情形有些詭異,又看不出不妥,這纔想來找師太。”
靜慧師太一直靜靜的聽着她的話,直到她說完之後,纔不解的道,“你說這位陶施主就是你的底座?會不會弄錯了?她分明就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