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昌把搬遷的日子定八月十四號,設宴也是那天,請的人也是有數的,父皇母后,宜母妃,三皇子和三公主的母妃,還有大皇子,此外還有三個公主姑母。
王容與事先不知道榮昌請了誰,等到壽陽,永寧,瑞安來啓祥宮給她問安才知道,“小孩子家家遷宮而已,讓她們學着辦個宴熱鬧一下,怎麼還把姑母們都勞動進來了。”王容與扶額笑,“真是不知道該說她們知禮,還是不知禮了。”
“當然是知禮。”壽陽笑說,“正兒八經的喬遷宴,不請姑母,那怎麼行。”
“昨日收到的帖子,我看落款,一個皇子三個公主合辦,連忙選了四份賀遷禮出,如此倉促,怕失禮的很。”長寧細聲細氣的說。
“你們能來,就是給她們面子了,禮物貴在心意。”王容與說。
離開宴還有一段時間,三位公主在啓祥宮稍坐坐就去慈寧宮壽安宮給兩位太后請安去了。
“去選四個差不離的擺設加在我的賀禮裡,免得到時候過去,倒是我這個母后成了失禮之人。”王容與笑道,她原本是寫了四幅字去賀他們搬新居。
如此看來,倒是簡樸了。
李太后見女兒進宮自然是高興的,知道是榮昌她們遷宮置宴,點頭,“昨日也來跟哀家說了,哀家說不去,還在哀家這討了百兩銀子去置酒。”
“小孩子家玩玩,你們也都盡着她來。”
“榮昌可是正兒八經下了帖子來請的。”瑞安最小,也不怕李太后,坐到李太后身邊挽着她的手說,“母妃身體好些了嗎?”
“還不就是那樣。”李太后淡淡的說,“你們最近都還好嗎?”李太后問女兒們,重點看向長寧,若說她還擔心誰,就是長寧了,新婚就寡居,前面幾年瞧着一絲活氣都沒有,那時候每夜都提醒吊膽,怕着宮外來喪報,讓她白髮人送黑髮人。好在這些年看着精神了。
“我們都很好,長寧也很好,我時常叫長寧和瑞安來我府上,姐妹一起說話看戲打打麻將,日子很容易過。”壽陽回道。
“如果母妃身體好了,爲什麼不召我們進宮請安?”瑞安問,“母妃就不想我們嗎?”
“你們自己過好的自己的日子就行。”李太后說。
“皇兄。”瑞安欲言又止的,大約是最後一個嫁出宮去,她能很敏銳的感覺到近年來皇兄和母妃之間的關係有些不太對,但是母后不召她進宮,她也沒得地方去了解。
“這些不是你們操心的。”李太后警告道,“榮昌特意來請你們去吃酒,賀禮都準備好了嗎?”
因着榮昌公主突然要辦喬遷宴,司禮監的宮人都想給這羣小祖宗給跪下求放過了,正是忙中秋大宴都轉不開身的時候,哪裡還顧得上給姑奶奶們辦宴。
芳若便接過了攤子,從上到下都按榮昌的意思辦好了,原本以爲公主辦宴,頂多就是幾個姐妹兄弟聚一聚,頂天了宜妃娘娘過來湊個熱鬧。
所以等聽說陛下和皇后娘娘,還有三位長公主殿下都去了乾西五所時,當初推辭的太監總管,臉色煞白,着急忙火就過去了,陳矩攔着他,“陛下,娘娘都在裡頭呢,你跑什麼?”
“奴才來看看有什麼缺失的沒有?”太監抹着汗道。
“準備的挺周到,準備領賞吧。”陳矩說。
“不敢,不敢,都是芳若姑姑的功勞。”太監道。
“眼皮子只盯着天上的狗東西,怎麼,榮昌公主還使喚不動你了?”陳矩自然知道他在背後推脫,“即用不着你,趕緊挪位子給有用的人吧。”
“陳公公。”太監急了要求饒,陳矩一擡手讓人捂着嘴拖下去,不要擾了陛下的興致。
喬遷宴就在隔開皇子所和公主所的的小花園裡,兩桌人,中間搭個小戲臺子,沒唱大戲,卻是讓人別抱着琵琶在上面,再有一個女說書人,咿咿呀呀的唱着故事。
花園裡還有兩隻孔雀耀武揚威的走着,就是朱翊鈞落座後,還踱步到朱翊鈞面前,刷的打開它的大尾巴,五彩斑斕,流光溢彩。
榮昌不無羨慕的說,“阿花從來不對我開屏,第一次見父皇就開屏了,小小的孔雀,也知道獻媚御前?”
朱翊鈞哈哈大笑,王容與安慰榮昌,“這孔雀啊,看到顏色豔麗就以爲是挑釁,必定要開屏示威,今日你父皇穿的鮮豔,孔雀瞧着有威脅,便要開屏。日後你穿的珠光寶氣的去它面前,它也必定會開屏給你看。”
“看臉嗎?”榮昌疑惑問。
“哈哈。”朱翊鈞繼續大笑。
鄭妃和順嬪坐在下首陪着說些吉祥話,一時間倒也和樂,鄭妃飛着媚眼去跟陛下敬酒,朱翊鈞也笑納了,只順嬪又想獻媚,又顧及着女兒,怕在女兒面前不莊重。
等到食美酒酣宴散之時,朱翊鈞經過榮昌的頭所突然停下,對榮昌說,“榮昌,父皇覺得你這個殿門口少了些什麼東西?”
榮昌不解的去看了,片刻後就反應過來,“那女兒就先謝父皇賜名之恩。”
朱翊鈞點着她道,“小機靈鬼。”
王容與着人搬來桌子筆墨,朱翊鈞提筆寫重華二字給榮昌,“既然榮昌有,餘下也不能少。”
昭宜的二所爲妙華宮。
三公主的三所爲丹華宮。
至於皇子們的,就從乾西五所變成乾西二所,也不用另外取名了。
榮昌領一衆人謝恩。
朱翊鈞和王容與先回宮,順嬪走的時候還拉着榮昌的手說,“三公主便託付給榮昌了。”
“母妃放心,我會照顧好三妹妹的。”榮昌說。
鄭妃坐在步輦上,對跟在後面一併回西六宮的順嬪說,“重華最用心,最有期盼,妙華也有口齒生花之意,只丹華,名不好聽,意義也不好,陛下的偏心總是這麼擺在面上。”
“榮昌公主是中宮嫡女,有是陛下長女,莫說是三公主比不過,就是現在所有的皇子公主加起來也比不上她的分量。”順嬪回道。三公主比不過榮昌就算了,你生的三皇子,也沒好到哪去。
“哼。”鄭妃不再言語。
回到啓祥宮,朱翊鈞還語帶驕傲的說,“榮昌真是大了,第一次操持小宴,就像模像樣,我看,明年就能讓她幫着你掌管宮務了。”
“你可不要急着誇她,我前幾日去重華宮,和妙華宮中間打了一個月亮門,和丹華宮則沒有,我問她要是三妹妹來問了爲什麼她沒有那個門,你怎麼回答?”
“好在還知道讓人把那個門個填了。”王容與說,“做事只憑自己高興,可不行。”
“她高興就隨她去,人都有個親疏遠近,不用一碗水端平。”朱翊鈞道。
“三公主也是她親妹妹,就是心裡有親疏遠近,明面上這碗水也要端平了,不然不是給人平添口舌。”王容與說。
“只孩童時期還天真一下,等到大了,有些事你不說,她自然懂了。”朱翊鈞道。
“嗯。”王容與說,“重新填門這個決定她自己拿的,顯然也是明白其中關竅了。”
“時間真快。”朱翊鈞感嘆道,“彷彿昨天還是個娃娃端坐在你懷裡,拍着手等我喂她喝粥,明年就十歲了,真大姑娘了,再留幾年,就能出嫁了。”
“榮昌最早,也要過了十八再出嫁,不然,就是留在家裡過了二十再出嫁也使得。”王容與說。
“最多到十八。”朱翊鈞說,“真留到二十,不是愛她,是害她。”
王容與扁嘴。朱翊鈞又摟着哄着,“把她的公主府建到離宮近的地方,什麼時候想見她了就讓她進宮來,保管嫁了和沒嫁一個樣。”
“我讓她晚點出嫁是爲她好。”王容與說。太小了,生孩子多危險啊。
“知道知道,你是慈母,我是嚴父,真真好。”朱翊鈞道。
“你可算不上嚴父,要不是孩子本性好,早被你寵壞了。”王容與嬌嗔說。
“你我的孩子好,寵不壞的。”朱翊鈞道,又對着王容與的肚子說,“太子,你說是不是啊。”
“到時候孩子都以爲太子就是他的名字了。”王容與笑道。
“那要是個太子,太子可不就是他的名字。”
緊接着中秋,宮宴,命婦請安,還有各處的年節賞賜,全套下來,即便不是事事親爲,也讓王容與覺得疲累,捧着肚子在牀上躺了幾日。
等到稍好,武清伯府和固安伯府的人上摺子來想進宮給太后謝恩,武清侯因着在軍餉上犯了錯,前些時候被陛下又從侯降爲伯,眼下大概是想進宮來請太后說說情。
王容與揮手允了,也順便召了王芙裳進宮。永年伯府今年沒有進宮領宴,也不能進宮謝恩,只是朱翊鈞把賞賜加上三分賜下去,以示恩重。
王芙裳進宮時臉色有些白,王容與問她怎麼了,王芙裳說無事,許是中秋吃壞了肚子,這些日總有些不便利。王容與說,“你若是身體不愉,便和去傳旨的人說一聲就是,下次再進宮也使得。”
“要進宮給娘娘謝恩。”王芙裳說,“再說也不是什麼大事,妹妹也不是那麼嬌慣的人。”
因爲王芙裳的臉色難看,王容與也不欲多留她,說了一會話就讓她安心回去休養,王芙裳起身謝恩後,然後一個晃,竟是直接暈倒了,王容與忙讓人去叫太醫,又忙讓人把她挪到偏殿去躺好。
“娘娘?”無病去扶王芙裳後驚訝的看着王容與,王容與順着她的視線往下,血漸漸從王芙裳身下蔓延開來。
“太醫,太醫還沒來嗎?”王容與道。
因爲擔心,王容與一直和王芙裳待在一處,便是腹下突然開始隱隱的墜痛,也不以爲意,好不容易等到太醫過來,一把脈後便搖頭說,“夫人應是滑胎了,估摸才一個多月,恐怕夫人自己還不知道。”
王容與站起,“怎麼會?我妹妹之前已經生下一子一女,並不是容易滑胎的體質。”
“有時候母親不知道自己懷孕,行事用膳並不講究,是有滑胎風險的。”太醫說。
王容與往後一倒,無病忙攙扶着她,“娘娘,靜心。”
“娘娘自己也有身子,切莫傷了自身。”
“好好的人怎麼進宮就滑胎了呢?”王容與搖頭說。
“不是因爲今天進宮才滑胎的,三姑娘不是說了,前幾日就有些不好了。”無病勸道。
王容與的眉卻越擰越深,“娘娘?”
“無病,快扶我去長春宮。”王容與突然大喘氣的說,摸着肚子,“這種感覺,像是要生了。”
“怎麼會?才七個多月啊?”無病驚道。
王容與卻往後坐,不能直立,“好痛,肚子好痛。”
“快去叫許御醫來。”無病喊道,攙扶着王容與往長春宮走,“娘娘,別怕。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