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打活物沒有打靶的一擊即中,反而激起了好奇心,餘下的時間裡,愣是沒用弓箭,全用的手槍。
給手槍上彈的人一直跟在他身後。
其餘人則遠遠的在後面,王容與坐在馬上,由着馬兒慢慢走,聽到小樹林裡時不時響起的槍聲。內監把打中的獵物搬出來,很快堆起了小山。
王容與瞧着數量,“陛下還沒準備出來嗎?”
“陛下眼下正在興頭上呢。”內監笑說。“陛下現在是百發百中,娘娘是沒瞧見陛下的雄姿英發。”
王容與笑,“我瞧着已經打了不少獵物了,從前陛下用箭,好像打不了這麼多。”
內監陪着笑,“陛下用箭也是百發百中呢。”
王容與瞧着天色,“去跟陛下說,我想回去了。”
內監進去傳話不一會兒,就看到朱翊鈞騎着馬朝她奔來,“無聊了?”
“陛下開心了?”王容與看着他一臉興致笑說。
“弄順手了,這玩意比弓箭好使。”朱翊鈞笑說。
“看看陛下的戰利品。”王容與說,“我怕再不把陛下叫出來,行宮裡得連着幾天都得吃烤肉了。”
“你不是喜歡吃嗎?”朱翊鈞說。
“喜歡也經不住天天吃啊。”王容與說,“左右在行宮的時間這麼長,陛下今天一個人打獵,有什麼意思,等到過幾日,邀上幾個將軍一起圍獵,豈不快哉。”
最後這王容與要的手槍也沒到朱翊鈞手裡來,朱翊鈞還保證,“等到造辦處多造幾個出來,再由你選,你想要幾把都可以。”
“我要那麼多幹什麼?”王容與笑說,“和陛下在一起,我也用不着這個。”
這到底是兇器,所以王容與沒堅持要,朱翊鈞還是鬆了一口氣,朱翊鈞着人去通知,找個好日子,喊在京中的將軍們都來行宮,一起去圍個獵。
行宮隨侍的多半是文臣,少數武將也是要負責行宮安全的,陛下從前在行宮,除了政務,就是在後宮陪皇后,從來對狩獵也是應付性的,並不怎麼熱愛,狩獵也是叫勳貴隨行。
天知道朝臣對如此安靜的陛下有多滿意了。
但是陛下突然要召武將去狩獵,這不尤讓朝臣豎起小心翼翼的觸角,小心觀望。文強武弱,好不容易可以在陛下面前表現一下,武將自然是歡呼雀躍的收拾東西過來。
朱翊鈞和羣臣狩獵還要把太子帶上,王容與說,太子只有四歲,“騎的馬都要比別人矮一截,陛下拉出去遛遛就成,林子就不進了,大皇子和三皇子打了,陛下帶着他們去吧。”
“你這是親媽嗎?”朱翊鈞笑問,“誰把自己兒子說成出去溜溜啊。”
“你放心,我會讓太子跟我一匹馬。”朱翊鈞說,“太子膽子大的很,只怕那個時候讓他回來,他也不肯,讓人偷偷牽着跟在後面。”
“陛下要這麼說,我就不管了。”王容與說,“只囫圇個帶出去,囫圇個帶回來就成。”
陛下和羣臣狩獵,讓大皇子和三皇子隨行,但是鄭嬪想了又想,還是讓三皇子去報了病,三皇子上次騎馬照成的陰影太大了,休養好後也落下一點腳疾,三皇子就變得不愛出門,越發的陰鬱。
鄭嬪之想順着他,其他,已經不去想了。
恭妃見鄭嬪報病,她也起了心思,只有玉貴人勸她,“大皇子也到娶妻的年紀,還不出去讓大臣瞧瞧,日後怎麼好選王妃?”
公主低嫁,皇子的媳婦倒都還是系出名門,這嫁給皇子,以後隨便就是親王妃,這波買賣不虧。陛下除了太子,只有大皇子,三皇子兩位皇子,按說有適齡女兒的朝臣應該都惦念着兩個位置,但是大皇子自出生就不討陛下喜歡,生母還是宮人出生,而三皇子,從貴妃之子變成嬪妃之子,鄭嬪得寵時那年輕氣盛的,內命婦也都看在眼裡,再加上三皇子還把腿傷到了。
所以這兩個香餑餑,從現在來看,還是無人問津。
這也是戳中了恭妃的心事,在她看來,現在已經可以給大皇子相看王妃了,但是皇后如今還不想給榮昌公主找人家,大皇子的事自然要擱下。
“陛下難得召大皇子隨侍,若是羣臣看見陛下對大皇子還好,就有人遞話到皇后娘娘面前。”麗貴人說。
恭妃點頭,只把大皇子叫來,細細囑咐他,一定要注意安全,此外就是在明天一定要好好表現。
太子一身小騎裝,坐在陛下的御馬前,仰着頭,威風凜凜,彷彿坐在他身後的不是父皇,而是保護他安全的隨從。
朱翊鈞拍他的頭,“瞧這個得意樣,等會不要嚇的哭。”
“父皇,你的箭呢?”太子瞧着別人馬上都彆着箭筒,但是父皇這馬上沒有就問。
“今天咱們用秘密武器。”朱翊鈞耳語說,“他們都沒有。”
“比弓箭還厲害嗎?”太子好奇的問。
“厲不厲害,你看着就知道了。”朱翊鈞說,狩獵前,他對衆將說,“大家都拼盡全力,不要留餘地,今日獵物最多的人,朕大大有賞。”
朱翊鈞騎着馬帶着太子小跑進圍獵圈,“父皇,父皇,那裡有小鹿。”太子指着西北某方向說,朱翊鈞眯眼一瞧。“噓,咱們悄悄的過去。”
朱翊鈞在西山打獵,王容與在行宮接見內命婦,言語間有人帶出大皇子的親事,王容與笑着點頭,“這個啊,得把恭妃請來,大皇子娶妻,可是她選兒媳婦,自然要她喜歡纔是。”
“也不急着這會就要把恭妃娘娘叫來。”詢問的那個人連忙說,“臣婦家也沒有合適的女孩,就是陪娘娘聊天,順便帶這麼一嘴,要是恭妃娘娘來,豈不是白跑一趟。”
“本宮知道,大皇子是要相看起來了。”王容與笑說。她自然知道這人是替別人開口問的呢,“本宮還知道,比起想知道本宮和陛下有沒有開始給大皇子選妃,更想問大皇子成親後就藩是去往哪裡。”
那人不好意思的說,“那娘娘可是誤會臣婦了,臣婦可沒有這個意思,不管大皇子日後去往何地就藩,王妃都是可以的。”
“這事陛下沒有跟本宮說過,本宮也不知道他會就藩何地。”王容與說,“不過將心比心,就是就藩後,也要多讓孩子們回京來探親,解了兩地思念之苦。”
“娘娘善心,舉世皆知。”另外一命婦說,“說起皇子,榮昌公主還大一些呢,少不得要先送公主出嫁。”
“這事不要說。”王容與笑着擺手,“一想到要送本宮的心肝肉出嫁,這胸口就疼。”
話題就轉到各家當初嫁女兒的心情來。
送走命婦,王容與換了身衣裳,“這個點了,陛下他們還沒回來?”
“聽說今天狩獵的成果很不錯,陛下傳話來,讓行宮準備,就在野外辦狩獵宴。”顧言晞說。
王容與點頭表示知道,“酒夠嗎?這武將可不比文臣,喝酒斯斯文文的,今天又是狩獵,又是設宴,都高興的很,別喝到一半酒沒了,挺掃興的。”
“已經批了條子回宮去運酒過來了,該是趕的上。”顧言晞說。
“讓教坊司準備一些人過來表演餘興節目。”王容與說。
顧言晞應是。
王容與問,“太子一直跟陛下在一起嗎?”
“是啊。”顧言晞說,“聽說太子還自己打中獵物了呢。”
“誇大而已,給他做名吧。”王容與笑着搖頭說,“今天行宮的飯肯定要晚了,你讓尚膳監有現成的點心,每個殿送一點先墊着。”
常壽從殿外進來,“母后。”
王容與回頭看她,“怎們就你一個,姐姐們呢?”
“大姐姐和二姐姐換了騎裝去打獵了,三姐姐去順母妃那了,我一個人無事,奶孃又不讓我睡覺,我就過來找母后了。”常壽說。
“今天這個日子不是說了不讓她們往西山跑嗎?”王容與皺眉道。對宮人去,“讓人去找,帶回來。”
“大姐姐就是知道西山有人,才特意去的,想要和人比較一下。”常壽非常自然的就把姐姐們賣了。
王容與更是不悅了。“這膽子真是越發大了,再不約束着,怕是要上天了。”
宮人臨命去找榮昌公主和昭宜公主,常壽看着王容與,“母后不高興了?”
王容與點頭,“因爲母后說了,今天父皇和衆臣在行宮狩獵,不讓她們過去,她們不聽母后的話偏要自己去,母后自然要生氣了。”
“可是爲什麼父皇和衆臣狩獵,姐姐們就不能去,因爲姐姐們平素裡也是每天都去啊。”常壽說。
“平素裡去沒關係。”王容與說,“但是總有些事要分場合,分時間。”
“只因爲我們是公主嗎?”常壽說,她噘嘴道,“大姐姐說,大皇子騎馬都沒她厲害,但是這種時候父皇都還記着把他待在身邊,卻不待她和昭宜,就因爲她是公主,是女孩。父皇嘴上說着男女是一樣,其實,根本不是這樣。”
王容與聞言一愣。‘都覺醒女性意識了?’
‘看來真是縱的沒邊了。’
王容與看着常壽說,“在父皇心中,你們自然都是心頭寶,不分男女,但是外面的世界裡分男女啊,那你看母后和父皇總是形影不離的,這種時候,母后會跟着父皇去嗎?”
“母后自然可以跟着去,但是外面人言可畏啊,便是父皇母后都要懼怕世俗之言,難道你們就有這麼大的膽子,敢與世俗爲敵?”
常壽歪頭,“那就沒有男女一起出現的世俗嗎?”
“有的。”王容與說,“但是不是現在,也不是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