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認真嚴肅的樣子我真的很少看到，現在見到她這種神情，心裡一緊。
她知道一些關於儀式的知識。
想到之前，安爺爺幫助古董商的古董驅鬼時，貌似是用了某種儀式進行的，和本家的人一起驅走了古董上寄居着的鬼魂。
安寧的手握成了拳頭狀，眉頭緊皺，嚴肅道：“爺爺曾對我說過，任何儀式都不能隨便進行，即使是鬧着玩的，也不行！因爲說不定就會把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從陰間招出來。”
楊懿忙給她解釋了下樂家的情況，只是在說到儀式是怎樣的時候，停了下來，有些爲難地看了眼楊叔叔，再看了眼自己的爺爺奶奶。
我一看安寧的表情就知道，她一定對儀式這方面有所瞭解，即便她不繼承家業，但這些最基本的知識，相信安爺爺全都教給她了。
“樂爺爺一定知道是什麼儀式的，告訴給安寧吧。”
他們不太相信地望着安寧，我這纔想到，自己的身份攤開來和他們說了，但是安寧的身份並沒有。
我趕忙給他們介紹一下。
“這是安寧，我最好的朋友，你們不用擔心家族的事情會泄露出去，安寧的家族是驅鬼世家，她爺爺也是陰陽人。”
楊懿有些吃驚地看着安寧。
樂爺爺和楊奶奶聽到我的介紹後，眼中還是帶着些狐疑，但是他們很快就放下了戒心，很大的可能性，是因爲我。
“多一個人幫助，事情就能更快地解決，說說看吧，到底是怎樣的儀式，說不定安寧知道，那我們就能找到針對它的辦法了。”
樂爺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他那雙像是覆蓋着枯老樹皮的手放在柺杖的扶手上，它們交叉着，不斷地摩擦着光滑的柺杖。
我靜靜地看着他，想等到一個答案，楊懿見此，不由地催促了下。
“爺爺，安寧是驅鬼世家的，這件事情，我想告訴她，肯定是利大於弊的，要是我們能夠勸動他們家族伸出援助之手，那就是再好不過了。”
我咳了聲，解釋了下：“這還是得看你們。”
言外之意，我將自己的朋友介紹給你們，並不是說她一定會幫助你們，更不會代表整個家族應下這個援助請求。
楊懿像是聽懂了我這句話，頓時語塞，站在一旁沒再說話。
楊奶奶看到自己的老伴還是不鬆口，氣得拿她的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你快告訴給安寧小姑娘啊，我們現在還能有什麼選擇嗎？哎！我真是後悔當時嫁給你，要是我知道你的家族有這樣的歷史，我肯定拒絕你的求婚！”
楊奶奶看似很生氣的樣子，拍樂爺爺的手很用力，但是我能夠看出來，她話語中更多的是無奈和走投無路。
語氣有點孩子氣，覺得自己的丈夫不爭氣，到現在還在隱瞞，並不是真的責怪他。
快說啊，快說啊。
這就是她的畫外音。
樂爺爺也像是瞭解自家老婆子的性子，沒有生氣，趕緊點了點頭，全交代了：“哎，我也是聽我的父母說的，他們被驅逐出本家之後，一直在外
流浪。”
“我的爺爺啊，曾經給我父母寄過一封信，裡面有提到過那個儀式。”
“名字是什麼我不知道，我只瞭解到的一件事是，那個時候，樂家當家想要延長壽命，所以不知從哪裡得到了那個儀式的消息，後來的事情……我想我不說，你們也肯定都知道了。”
樂爺爺的話語中是無盡的哀嘆，安寧聽到這句話後，冷不住地哼了聲，臉上露出了嘲諷的笑容。
“果然，這個儀式是毀滅樂家的罪魁禍首。”
我看到她一副怒極反笑的樣子，感到背後有點發毛，自己還從沒看到過安寧露出過這樣的表情。
“安寧你知道是什麼儀式？”
“當然，我十分了解，可以說，一清二楚。”
她收回了似笑非笑的表情，認真地看向我，我能看到她眼中冒出了一竄詭異的光芒。
忽明忽暗。
“我不說，我想小華你心裡也肯定有數了，續命的意識，就是禁術，因爲這是逆着人類的自然法則而來的。”
她雙手環胸，繼續道，語氣很冷：“逆天改命，必自斃，人是無法脫離自然法則生存在這個世上。”
“樂家的最後一代族人消失，是在意料之中的。”
安寧朝着楊懿招了招手，讓他拿只筆和紙過來。
她微眯着雙眼，輕啓薄脣，說出的話語卻讓我背後一涼，忍不住嚥了口口水。
“續命，呵，人要續命，那這多出來的壽命，必定要從別人那裡奪來。”
她轉頭看了我一眼，再看了楊奶奶一眼，垂下了眼，平靜道：“這就是爲什麼，那天在電梯口，楊奶奶會說那句話。”
上面的變了，下面的沒變。
那些因爲續命儀式死去的人，全都葬身在了樂家舊址中，他們有多少是無辜的族人，無辜的外鄉人，含冤含恨死在那裡。
我回想到昨晚遇到的那團巨大的黑色霧團，它在那淒厲地尖叫，彷彿在告訴我們，它曾經經歷過的痛苦，以及那些黑暗的歷史。
“那個儀式，你知道是怎麼舉行的嘛？”
我不想問這個問題……因爲我的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那些令人心碎的慘叫聲，彷彿還在我耳畔迴盪着，一遍又一遍，他們定是受過撕心裂肺的疼痛纔會發出那種程度的嚎叫。
但我依舊將此話問了出來。
安寧的臉頓時暗了下去，她咬了咬牙齒，眼中閃爍着點點光亮，晶瑩的液體在她的眼眶中滾動，卻遲遲不落下來。
她仰頭，吸了吸鼻子，轉移了話題。
“這個我不想提。”
果然……我心情低落了下來，因爲我開始爲那些無辜的人感到傷感和悲傷。
楊叔叔一個身材高大健壯的中年男子的臉上，都被烏雲籠罩住了。楊奶奶也不再耍小孩子脾氣，而樂爺爺的臉，已經從一開始黑到現在了。
楊懿將紙和筆拿來，遞給安寧，她非常熟練地在紙上畫了個圓，快速地將一個圖案畫好了。
她才停筆，就把紙給了樂爺爺
，問道：“爺爺當初回老宅，可有看到過這個陣？”
樂爺爺一看安寧畫在紙上的圖案，老臉頓時煞白，沒有開口回話，可我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這個禁術，百害而無一利，不管成功與否，都不會是好結果，樂家覆滅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安寧淡淡地說道，眼中的閃光已經完全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冷漠，還有悲涼。
“獻祭的人越多，最後留下來的怪物就越厲害。”她神色黯淡地看了我們一眼，灰濛濛的眼睛從我身上，掃到楊叔叔的身上，再到楊懿，一個個捱過去。
她的嘴巴張了張，像是想說些什麼，但是馬上又閉上了。
最後，她長長地嘆了口氣，眉宇間有着一股疲憊和無力：“這個事實我本來不想告訴你們的，但是，我仔細考慮了下，還是說吧。”
她在紙上寫了個“鬼”字，然後道：“鬼魂是長生不老的，續命儀式其實就是將你的靈魂從體內抽取出來，讓它成爲一個實體留存在世上，而靈魂要凝成實體，只有兩種可能性。”
“一種，就是小華的丈夫，他們生來就是陰間的高等靈體，還有一種，就是化身成爲惡靈。”
我聽到這裡，終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安寧說到此，不再繼續下去，她用手戳了戳我的手臂，問道：“昨天你和你老公看到的，是什麼級別的？”
她是想知道樂家留下的爛攤子有多大，好來判斷一下，是否要幫助樂家麼？
我苦笑了下，嘴稍稍朝她的耳邊湊了湊，尷尬道：“色鬼說，我們最好今天就離開這。”
安寧翻了個白眼，看來她是懂了我這句話的意思。
連閻王都這樣說了，那傢伙的棘手程度，有多恐怖。
楊奶奶看到安寧的神情，激動地站起身，朝着她走去，眼中閃爍着淚花，臉上的皺紋更深了。
“求你們幫幫我們家吧。”
樂爺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怒道：“老太婆，不要去求別人，這是我們自己家的事情，怎麼能麻煩別人呢？！”
“你給我放手！”
老奶奶的力氣還蠻大的呢，一下子甩開了自家老伴的手，淚水嘩嘩向下留着，沾滿了她滄桑的臉。
“我嫁給你後，日子就一天沒好過，我們的兒子跟着遭罪也就算了，小懿不能也被拴住了啊，他還那麼年輕，難不成讓他一生都攤在這件破事上？”
我聽了她肝腸寸斷的哭喊聲，心都快碎了。
安寧看到這個場景，嘆了口氣，歪着頭思考了下，便道：“這件事情，我要和爺爺去商量下，可能我爺爺會答應幫你們，結界只能治標，不能治本，一般的驅鬼師也無法對付那種級別的傢伙。”
楊叔叔聽到安寧這樣說，臉上的烏雲消散了不少。
厚厚的手掌一下子捂住了他的臉，肩膀有點顫動，不知道他是在哭泣，還是說在強壓自己內心激動。我心中的大石頭落到了地上，默默地看着客廳中幾人的神態。
他們一定被這件事情，折磨了很久，一定很希望趕快解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