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白麟、爾嵐、秦沐走進議事廳,蘇漸坐在中央,面前擺放着一大堆卷宗。
他隨意拿起一份,然後示意可以開始。
但是沒有人說話,議事大廳裡是一片沉默,蘇漸這纔想到什麼,對南萱耳語了幾句。南萱面露不愉,帶着白麟離開了議事大廳,在兩名近衛的帶領下,去挑選廂房。
蘇漸看着兩人離開,不由嘆了口氣,然後把將印從懷中掏了出來,放在了桌面上。
秦沐面無表情看着衆人,實際上他很清楚,像白麟這樣的雪族少年,在這樣的特殊時期,無論如何是不受任何人歡迎的。而不管是出於什麼理由,蘇漸默許了南萱胡鬧的做法,都肯定有他的理由。這個理由不必多麼崇高,但是一定有。
那麼,他是爲什麼要把白麟帶過來的呢?
秦沐隱隱猜到了什麼——那是因爲,他身爲一個軍人,自然要從這個角度來猜測。
實際上,蘇漸並沒有什麼特殊想法,而只是因爲——南萱想要帶他來。
對女人,蘇漸向來是沒有辦法。
“如果不是看到了徵北將軍的將印,末將真是不敢相信,上將軍就是先帝和新帝的欽命將軍。”
周源毫不掩飾自己的蘇漸的看法,看來這個軍中的將軍,並沒有朝堂之上那些文官的彎彎繞心思。
蘇漸不以爲忤,看完了手中的卷宗,皺眉道:“這些雪族人,竟然連一次的試探性進攻都沒有?”
周源說:“幾天前他們就已經到達了這裡,只不過不知道爲什麼,他們竟然沒有一次進攻,彷彿在等待什麼。”
蘇漸看看周源,沒有再說話。
他的沉默讓周源更覺尷尬。
“我們也曾派出探子蒐集情報,除了知道對方的軍中軍師是李無心外,一無所獲……而且,那些探子也只有一個人活着回來,其他人都是音信皆無……”
蘇漸不想再聽廢話。他來的路上已經想了許多,目前能做的,也只有靜觀事變。
守城容易,攻擊難。對蘇漸來說的確如此,所以一路上他想了很多,但也只是想想。
“陽平關守軍三萬,一萬騎兵,外面的雪族人有四萬人,一萬雪狼騎,三萬步卒……依照我對雪族人的瞭解,我們這邊至少需要五萬守軍纔有可能守住……不過好在對方沒有攻城器械……”
蘇漸若有所思,目光落在了遠方。
他彷彿看到了什麼,目光凝重。
“我們的糧草供給應該沒有問題吧。”
掌糧主簿躬身道:“回稟將軍,陽平關糧草足夠供給將士一年之餘。”
蘇漸也懶得去翻閱那些卷宗,索性直接問道:“在軍械糧草都沒有問題的情況下,你們有信心抵擋這些雪族人兩個月嗎?”
兩個月,說起來並不長。實際上,在守城戰裡,兩個月算是一個比較常見的數字。在大周的軍史上,甚至有連續守城兩年最後都守城成功的先例。
但是,目前的敵人,是如狼似虎的雪族人。所以,衆人都是沉默。
實際上,就算是蘇漸自己,都認爲這陽平關無法阻擋那些雪族人超過十天。
看着衆人面露苦澀,蘇漸深深吸了口氣,說:“不管怎樣,我們只要堅守就好……諸位……”
他站了起來,對衆人說:“陛下將守關重任交予本將,對本將抱有極大的期望,對陽平關衆位也抱有極大期望。本將奉命而來,不管在座各位將軍資歷年齡,皆屬本將統領管轄。若有違者,一律軍法發落。”
蘇漸的話語清晰無比地落在衆人耳中,並不如何振聾發聵,卻有一種不可違反的威嚴。
他或許在軍中時間不長,並不會養成軍人的鐵血。
但是,在這一年裡,蘇漸見識了很多的強者。蘇煥,雪長空,沈雪朔,莊玄青,楚清秋……這些人無一不已經超越了人類的範疇,而進入了“仙境”。他自己,也經歷了一場又一場的戰鬥,戰鬥,戰鬥……自然也不是普通意義上的少年。
所謂見多識廣,蘇漸見識了這麼多強者,氣質自然也向之靠攏。
蘇漸不是普通的少年,很多人意識到了這一點。加上他那傳奇版的經歷,並沒有人表現出明顯的牴觸情緒。
…………
蘇漸走出議事大廳,婉拒了衆人的陪伴,然後來到了廂房。
照例是帶着軍人氣息的廂房,整齊,乾淨,利索,明亮,沒有過多的裝飾和傢俱。蘇漸坐在牀上,把墨離劍放在一邊,躺了下來,腦子卻轉得飛快。
雖然如此,實際上他沒有想什麼策略。
他心裡,是在猶豫。
到底,要不要去看看。
他能感受到爾嵐的氣息,就算是在這裡,他也能感受到爾嵐的念力。甚至,只要他願意,他甚至能聽見爾嵐的呼吸聲——不過,他很快發現,對方大營並不簡單,有的地方設置了隔絕聲音的法陣。
大約是那個軍師李無心察覺了自己的發現,針對了自己的能力,而設置的吧?
蘇漸想起了夏末時期去到北原刺殺李無心的那一次行動,自己無意間透露了自己的驚人聽力,想不到李無心卻沒有放過這個細枝末節,深深地記在了腦海裡。
蘇漸自嘲一笑。
就在這時,白麟拘謹地在門外輕叩。
蘇漸打開門,看到白麟有些彆扭的臉,忍不住微笑。他隱約猜到了對方的來意,可是還是想聽聽那個少年想說什麼。
“我可以進來說?”
多一個字都不肯說,蘇漸如是想着,有些不滿,然後側身讓開了路。白麟道了謝,進來,坐下,仍然是拘謹無比。
蘇漸關上門,腦海裡浮現出當年和南萱一起救了白麟的場景,回想起那時候自己和白麟配合,送走了那些雪族奴隸的事情,突然覺得那一切發生在很遠的過去,又好像只是發生在昨天。
就在這時,白麟突然說道:“先生,南先生對我說,如果我願意,我可以離開這個陽平關,迴雪族去。”
果然如此,蘇漸在心中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