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以後,方彥華就跟着傅紫辰在書院裡唸書,而方婉華則早上跟着紫嫣在學堂認字、描紅,下午要麼兩人一起到楊老太太處學刺繡,要麼傅紫萱有課的時候,就跟在傅紫萱身後學認一些草藥。
原本只是與紫嫣做伴湊個熱鬧,不想倒學起了興趣。爲她以後的宅鬥生活增加了一些防護,也先後救過她及孩子的命。待傅紫萱更是如親姐一般。當然這是後話了。
再說文氏那邊,看着小冊子裡的人家覺得哪家都好,沒法抉擇。就只好日日跟着王直往城裡探訪。古氏也安排了古媽媽帶她四處看人,倒是樂不思蜀。
這般又過了幾日,傅紫萱自己都快忘了那家子人家的時候,她們倒是自己找上門來了。
夏氏一家是坐着牛車來的。傅紫萱被家裡人從玉園叫回來的時候,只看得到家門口的泥地上被碾過兩條深深地車輪印跡。
傅紫萱到一進院的花廳時,陳氏正陪着他們一家人說話。夏雨在旁伺候着茶水。
看見傅紫萱進來,三人忙站了起來,看到一身女裝的傅紫瑩倒是愣了好一會。直到傅紫萱叫她們坐下才有點尷尬地重新坐了下來。
夏氏仍舊很虛弱,喘氣都比旁人短促許多。傅紫萱與她把了脈,恢復得還算可以。只是可能沒什麼銀錢買好的吃食,臉上與那天在牀上看得越發瘦削,嘴脣也有些乾裂起皮。
傅紫瑩看到花廳的茶几上放着幾個包袱,心下了然。
陳氏倒是從傅紫萱進門就一直把眼光投向她,眼中有諸多疑問。傅紫萱也不好當衆解釋,只對自家孃親笑了笑。
那夏氏在楊心慈的挽扶下欲向傅紫萱下跪。她這一跪傅紫萱倒是受得起,那大還丹可不便宜,裡面的藥材可不是說找到就能找得到的,事後傅紫萱還一陣陣後悔。只不過看着她一副虛弱的模樣,倒是一把挽起了她。
那夏氏坐下後,對傅紫萱說道:“若是沒有傅小姐,我這條命也就去了。醒來後,只知道被一位公子救了,倒不知竟還是位醫術高明的大夫。我這條賤命是傅小姐救的,自然是聽傅小姐差遣。爲奴爲婢都使得的。”
略歇了歇,就着楊心慈的手喝了幾口水又說道:“傅小姐想必是知道我們家的事了,因了我的緣故,害得我的兩個孩子都不能再回到故鄉。我女兒也被夫家給休棄了,我是楊家的罪人……”
語未盡淚已滿腮。
楊心慈被自家母親說到傷心處,淚水也順着腮滾落。楊心仁安慰了這個又安慰那個,手忙腳亂。陳氏在一旁不明所以。但她是個心軟的,看着別人落淚自己也跟着難受。在一旁忙着安慰。
傅紫萱看到雲霽站在門口,忙示意陳氏跟着雲霽出去。陳氏會意,想必雲霽是一清二楚這家的緣故的,也就出去向雲霽瞭解去了。
那夏氏母子三人靠在一處,好不容易纔止了眼淚。
夏氏又說道:“如今傅小姐瞧得上我的微末技藝,我自是願意爲傅小姐效勞的。我女兒一個被休棄的,連家鄉也不能回了,在外面我這沒用的母親也護不住她,還不如跟了傅小姐還能過個安穩的日子。我這小兒雖有志向,怎奈我們現如今這樣的情況,由不得他不低頭。飯都吃不飽,也不用去想那些沒用的。如果最後免不了離散,倒不如一家人都跟了傅小姐,還能長長久久在一處。”
傅紫萱又看了看放在茶几上他們的幾個灰撲撲的包袱,問道:“你們可是決定了?”那夏氏和楊心慈很是堅定地點頭。
傅紫萱又轉向楊心仁,十五歲的少年只猶豫了片刻也點了點頭。
傅紫萱又問那少年:“不後悔嗎不跳字。
那少年看了自家孃親和姐姐一眼,又重重地搖了搖頭。
夏氏就說道:“傅小姐,我們把房子都退了。拿了房主退給我們的租金租了牛車纔到了這裡,家回不去,住的也沒有。如果傅小姐不收留我們,我們母子三個可真是無處可去了。”
傅紫萱聽完,沉默了許久。得到這樣的結果,她自是高興的,這母子三人以後說不得都會是她的助力。只是她也不想強迫別人,心不甘情不願收進來的人,也不會太與她一條心。她能讀懂那少年眼裡要繼承家業的執念。
良久傅紫萱方開口說道:“那你們都留下吧。夏氏和楊心慈就籤死契吧,楊心仁就籤十年的活契。到期限我就放你離開。”
夏氏不想傅紫萱對她一家三口竟是兩個結果,而這結果真是意料之外的。楊心仁有些不敢置信,呆愣了一會就問道:“是真的嗎?不籤我的死契?”
傅紫萱不說話,只看着他點了點頭。那十五歲的少年一臉激動跑到他娘面前,大聲說道:“娘……”
夏氏噙着淚水抓着他的手連連點頭,又扶着兩個孩子的手跪了下來,一定要給傅紫萱磕頭。傅紫萱也不避,受了三人的謝恩。擡頭示意夏雨,夏雨忙下去備筆墨去了。
很快,陳氐就進來了,眼圈紅紅的,想必已是知道這一家人的情況了。陳氏在夏氏身邊坐了下來,拉着夏氏的手說道:“姐姐,你可吃苦了。”
夏氏忙說道:“受不得夫人這般稱呼,夫人一家都是好人,若沒有夫人女兒救治,也許今天我都埋骨他鄉了。”
陳氏忙跟着安慰不停。
很快夏雨就把筆墨拿了過來,傅紫萱擬好身契和活契之後,就讓那三人各自簽了名姓。那三人皆是通文墨的,很快就寫了自己的名字,並按了指印。傅紫萱纔看到那夏氏有個好聽的閨名,叫夏歡顏。
只是得離了這一身病痛,面容有笑,才真正歡顏吶。
傅紫萱待字墨幹了之後,就把身契收了起來遞給雲霽讓他交給王直明日帶到縣衙上檔。
然後再把自己收他們的打算說了。
夏氏聽了傅紫萱的打算很是激動。她原本就是個愛醫術的,怎奈世人對女子多有制約,她也只學了淺淺的一些知識,後來另僻一條女子能走的路當了接生婆。每成功接生一名新生兒就猶如多添了一條性命,心裡漲得滿滿的。就算被趕出家鄉,也仍有一絲執念,不肯嚥氣。
現在小姐要組建這樣的接生娘子隊伍,爲天下女子服務,夏氏心內激動萬分。只覺得自己這個自賣自身的決定太正確了,對亡夫最後一絲愧疚都沒了。若是相公地底下有知,也一定會爲她高興的。
夏氏激動地按了按眼角。對傅紫萱說道:“小姐但凡有用得着的地方儘管吩咐,只要奴婢能做到的,一定盡全力。”
傅紫萱笑了笑,說道:“好,有你用得上勁的時候,先把病養好,身體不好,什麼事都做不了。”
夏氏狠狠點了點頭。
傅紫萱又問了那姐弟二人藥材的知識。略考了考,沒想到這姐弟二人對藥材的認知能力超出她的想像。心下高興,這真是撿到寶了。
就把對楊心慈的安排說了出來,準備讓她代替自己教習那十一個藥童。
現在那十一個孩子除了夏雪,還都是最基礎階段,楊心慈的能力完全可以勝任。這樣她也能騰出手做其他的事情,這樣的話再多一些想跟着學認藥的,也不怕沒精力不能教了。待她們學到一定程度,楊心慈教不了了,自己再接過來教也是行的。
楊心慈聽了傅紫萱的安排,心下同樣激動萬分。本以爲自己一個被休棄的人,這輩子也沒什麼指望了,沒想到還能有用武之地!小時學的草藥知識還能當先生育人!有點不敢相信,望了望夏氏,哽咽道:“娘……”
夏氏擦了擦滾落的淚水:“心慈啊,我們一家可算是遇上貴人了,你可要好好聽小姐的話,聽她的安排。”楊心慈狠狠點頭。
這樣的話,就算自己一輩子要孤伶伶一人也不怕了,自己再也不會因被人休棄不敢擡頭走路了。嚥下一陣陣翻涌上喉頭的淚意,激動地連心肝脾肺都在顫抖。
“那我呢?”楊心仁看自家孃親和姐姐都有了這麼好的安排,心下大急。難道是因爲自己不願賣身,主家不相信自己嗎?眼神中有些暗淡。
傅紫萱望了望他,才說道:“我收了這麼多學生,自然是想自家開一間藥堂的。若是你有那個能力,我當然願意交給你去做。”
看見楊心仁一臉喜意又說道:“不過要當掌櫃的,要管理好藥堂,只會認藥可不行。還要能察言觀色,遇什麼人說什麼話,還要能御下又能與各方打好關係。你現在可是欠缺了這點。”
看楊心仁在那裡安靜地聽着,而夏氏和楊心慈聽了傅紫萱這番話也都贊同地點頭。
傅紫萱又說道:“我現在手裡雖然還沒有藥鋪子,不過還是有其他鋪子的。明天你就隨着王直到敬縣城裡的‘有間食肆’城門分店去當夥計。就在前堂招待和打包。這樣能接觸更多的不同的人。也能讓你的性子活泛一些。”
楊心仁瞪大了眼睛:“有間食肆是小姐的?”
傅紫萱點了點頭:“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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