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明白過來。
他是疼的。箱子裡並沒有任何止疼藥,他還生生受着傷口的痛。所以纔會在昏迷中疼醒過來,所以此刻連簡單坐着都十分艱難。
我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麼心情。一直以來,在我倆顛沛流離的經歷中,都是他保護我,爲我離開,爲我歸來。包括剛纔,我六神無主守在這小屋中,他一旦醒來,我整個人彷彿也跟着他活過來,不那麼害怕了,也不那麼委屈了。
他現在在修衛星電話,這也許是我們唯一的生機。可我看着他額頭一滴滴落下的汗,看着他微微顫抖的手,看着他明明那麼疼卻對我絕口不提……彷彿一切理所當然,我突然意識到,他其實也只是個普通男人。會痛,會脆弱,會懼怕,會傷心。就像我也是個普通女人。我們倆誰也從來不是什麼大英雄,什麼天才,我們在命運的漩渦裡輪迴,我們或許很努力,或許比普通人機警那麼一點點。卻依然是普通人。儘管他看起來,總是那麼堅韌,像一座孤峰料峭,讓我依靠。
我也好像突然理解了,他爲什麼不肯接受我。
因爲,他也會彷徨退縮。可那不是懦弱,是一顆幾乎破碎的心中僅剩的溫柔。
這樣的他,我還怎麼捨得看他受苦?
我沒有別的東西,拿起塊紗布,輕輕擦了一下他額頭的汗。他動作一頓,沒說話繼續。我又將那瓶水擰開,一直沒捨得喝,留着給他。把水送到他脣邊,他卻說:“我不渴,你喝。”
他的汗都流了幾身,又傷成這樣,怎麼可能不渴?
“喝一點。”我柔聲勸到。
“真的不用。”他乾巴巴地說。
我靜了一下,說:“難道你要我又用剛纔的方式餵你?”
我的腦子可能真的有點不對了,或者是太累太緊張了,這麼霸道總裁的話脫口而出。
鄔遇看我一眼,那目光有點難以形容。而後接過水瓶,咕嚕嚕喝掉小半瓶,遞給我。我的臉有點發燙,接過也喝了幾口。
我又湊到通風孔前,看樓下的情形。
樓下的一幕讓人有些尷尬。
馮嫣、蘇皖和陳教授在一起。
二樓還有個小會客廳,從我的角度可以看到大半,只見蘇皖攬着馮嫣的腰,倚在沙發上。而陳教授被人帶過來後,就站在那裡,雙手依然被綁在身後。只是那表情,憤怒極了。
蘇皖說:“我再問你一次,東西在哪裡。還想讓你們家的人活命嗎?”
陳教授臉色慘白:“我不知道。”話音剛落,旁邊的歹徒就狠狠揍了他一拳。陳教授狼狽極了,痛倒在地。歹徒還要繼續再打,馮嫣忽然開口:“他這半輩子都是嬌生慣養,我在網上看到個名字,他這種,叫媽寶男。家中閒事從來不管,怎麼會知道東西藏哪裡?如果知道,在你揍第一拳他就會說。”
蘇皖臉上也看不出喜怒,只親了馮嫣一口說“嗯”。
陳教授擡起頭,死死盯着馮嫣,可馮嫣就跟沒看到似的,目光始終透着空曠。
“賤人。”陳教授罵道,“你這個賤貨,我這些年哪裡對不住你了?你這麼害我全家?我媽說的沒錯,你果然是個害人精……”
馮嫣嘴角浮起一絲笑,說:“沒錯,你這輩子都沒有對不住我。他們是我放進來的,是我跟他們裡應外合,就是要害得你全家不得安生。”
陳教授又被帶走,關進房間裡。蘇皖似乎很滿意馮嫣剛纔的表白,兩人又在沙發上廝磨一陣。我想,這蘇皖,東西還沒到手呢,真有點得意忘形了。
“把那個妹妹帶過來再問問。”蘇皖對同夥吩咐道。
“陳寶珠?”馮嫣笑了笑說,“她只怕你問不出什麼。她在家裡的地位,也就比我高一丁點。老太太早就不喜歡這個女兒了。怎麼會告訴她東西在哪兒?”
蘇皖卻說:“那也不一定,畢竟是親生的,又是個老實人。不逼一逼怎麼知道?”
馮嫣站起來說:“我先回房。”
蘇皖倒沒有阻止,只是抓起她的手又猛親一口。馮嫣低頭望着他,說:“你還不放了我女兒?她可是什麼都不知道。”
蘇皖往後一靠,懶洋洋地說:“放心,她是你女兒,我不會讓她有什麼事。不過呢,老傢伙和你老公把她看得都挺重的,她在我這兒還有用。”
馮嫣目光中有些閃動,最終只是點點頭,她走到房門口,又回身,說:“我再問最後一個問題,這個家裡,是誰跟你們串通好,放你們進來的?”
蘇皖點了根菸,吐出大片煙霧,說:“你就想想,還有誰看這個家的人不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