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狗奴才

【《大荒經·天問》——天分九重,地演八荒,四方上下爲“宇”,古往今來稱“宙”】

所謂八荒,就是古人按照“東、西、南、北、東南、東北、西南、西北”八個方位將大荒劃分爲不同地域,偌大的人類族羣在無數年間分居八荒,組成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勢力。

其中,霍雲出身的霍家是南荒之中的一大勢力,而作爲中心治地的,便是這座由霍家先人所築的霍城,又叫霍家城。

走過城門的一片防務區域,霍雲徐徐而行。

不同於昨日着急出城的心焦,此時心態放平,耳中所聞、眼中所見,便如同一幅輕柔展開的《清明上河圖》,人聲鼎沸、往來不絕處,便是一篇娓娓傳誦的《三都》《兩京》之賦。

好一派繁華富麗,看來霍家的人蠻有治理地方的行政能力嘛。

一路觀光,霍雲饒有興致地將實景與傳承的記憶一一對照。

當然,他這次進城,自不會只是爲了記憶地圖。

如果是在與豺狗拼命前,他的打算只能是賣掉城外小屋換取在這外城臨時居住,再想法子生存。

但既然他現在的內氣修爲正式踏入煉氣境三層,卻已經可以無視那位二伯的驅逐,名正言順的迴歸霍家——

霍家能在偌大的南荒立足,自然有着許多招攬、引進和培養人才的規章制度。

尤其是對宗族子弟,只要通過考覈,那宗家出身的子弟就會被正式登記在族譜上,輕易不會驅逐,更有種種福利讓外人聽了完全就是口水流個不停的程度。

而想通過考覈,首先要具備一個最基本的資格——

在十五歲前進入煉氣三層,三門基本武學小成。

霍雲如今距離十五歲生日還有兩個月的時間,修爲是煉氣境三層巔峰,三門基本武學小成且其中的《基本劍法》大成圓滿,申請考覈自然沒有任何問題。

說起來,他如今的綜合實力,就算放到偌大霍城的年輕一輩,也能算箇中上水平了。

走馬觀花行了一陣,霍雲按照過往的印象來到此行的第一個目的地,一家掛着“萬貨商行”的大型店鋪前。

囊中羞澀啊囊中羞澀……

一想起身上分文全無,而肚子裡“嘰裡呱啦”地隱隱嘀咕,霍雲就很有種蛋疼的感覺。

好在,剛纔才秒殺豺狗後剝皮取牙然後打包,現在這些有價值的部分還是能換上不少銀兩。

先吃上頓好的。

霍雲跨進了門檻。

“客官你好,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到你的?”

一個熱情的夥計就迎了上來。

霍雲朝着熱鬧的廳堂掃視一眼,以他經歷過另一個商品經濟時代的眼光做了一個粗淺的分析:

客人很多且各種裝扮、老少貧富交錯其間,意味着這家商行聲譽不錯,而大堂中忙碌而互不干擾的夥計、大櫃檯後持穩和氣的掌櫃,則彰顯了商行人才、制度都在水平之上。

不愧是霍家外城明面上最大的商行。

在心底讚了一句,霍雲將手中的小包袱遞給迎上來的夥計,說道:

“我有一批豺狗身上採集的材料,想在貴店出售。”

“好咧,客官請稍等。”

夥計利爽地請他坐到一張空桌上,然後站在桌旁將包袱打開。

“二階中品,豺狗利爪十二支,略損,質地中中,作價十兩……”

“豺狗尖牙兩隻,略損,質地中中,作價三十兩……”

“豺狗新血一罐,兩碗量、尚溫,質地中上,作價十五兩……”

“豺狗皮一張,無損,質地上中,作價百兩……”

清點到最後的豺狗皮時,夥計訝然擡頭。

久在商行做事,他也算見多識廣了。

要知豺狗本來就有着不下煉氣二層武者的實力,又是羣居性荒獸,尋常煉氣三層武者單獨對上也不見能得多少好處。

至於眼前這般只在額頭有一道細微劍痕而其他處無一絲破敗的完整皮毛,就算是商行裡的掌櫃只怕也沒見過五指之數。

如果這些都是眼前的少年獨立取得,那哪怕是一隻落單的豺狗,實力也非同一般啊。

這麼想着,夥計越發不敢怠慢,連忙畢恭畢敬地朝霍雲行了個禮:

“客官,經過清點核計,您的這批材料總共可售得紋銀一百五十兩。不知客官對這價位是否滿意?”

作價一百五十兩,比身邊唯一的利器銅劍還要貴上不少,狩獵荒獸不愧是武者發家致富的最佳途徑啊。

霍雲知道小小一隻二階中品的豺狗,還不至於讓萬貨商行自敗聲譽,於是爽快點頭,由夥計帶着走向櫃檯完成交易。

“霍雲?”

驚訝聲在身後響起,霍雲轉身一看,只見一行人剛跨入廳堂。

說話人是一行人中最前頭的少年,看上去年齡也在十四、十五之間,衣着由質地上等的布料所制,身形英挺,五官端正,只是眼角略顯狹長,看上去有幾分陰冷。

兩人對視,帶頭少年眼中的驚疑消去,直接換上一副輕蔑而傲慢的表情:

“喲,還真是我們的霍雲少爺。快,大家一起來見過主動向蕭家拒婚的霍雲少爺。”

聽到這麼一句,他身後的幾個少年頓時也從驚訝中回過神來,紛紛心領神會地開口:

“哈哈,安童大哥不會是昨晚在楚紅樓睡糊塗了吧?我們霍家的雲少爺不是已經灰溜溜地跑出城了?”

“對啊對啊,他不可能還在城裡啊?”

“就是,就是!”

安童……是了,霍家這一代的家生僕人,大管家嚴重的獨子,霍安童。

對於這些垃圾話,霍雲倒是不以爲意,掃視了一眼掌櫃和夥計噤若寒蟬的模樣,他微微一笑,突然就擡聲說道:

“霍傢什麼時候開始有規矩,狗奴才可以朝着主人亂叫亂吠了?”

他聲音清越,又是運氣提聲,雖然音量不高,卻也一下將商行裡亂哄哄的聲響全部蓋沒。

一時間,堂內一片詭異的默然,客人與客人,夥計與掌櫃,個個面面相覷,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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