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草木無價

忘川君明顯心情大好,重重的拍打着小開的肩膀:「小師弟,你的功力可差遠了呀,不過你放心,我馬上對整個魔界宣佈,你嚴小開是我忘川君黑龍的師弟,我罩着你,誰也不敢欺負你,以後這魔界呀,你就橫着走吧!」

小開陪着他笑了兩聲,忍不住嘆了口氣,走到玉壺身邊,伸手撫摸着冰涼的白玉,眼眶又有點溼潤了。

忘川君走過來看了一眼,笑道:「小師弟,不要傷心,他應該還有救。」

小開精神一振:「腦袋都掉了半邊,還有救嗎?」

「你別忘了,他可是器物成妖,器物跟生靈可不一樣,」忘川君蹲下來,手掌抵住玉壺胸口,一股黑氣冒出來,鑽進了玉壺體內,他閉眼感應了片刻,點頭道:「他的生機並未斷絕,的確還有救。」

小開緊張道:「怎麼救?」

忘川君笑道:「你這個僕人是白玉成妖,想要修補實在太簡單不過了,弄點玉石填到他身體裡去就可以了,我身爲忘川之主,這裡的玉要多少有多少,要不我給你弄點仙界白玉或是魔界黑玉來,也未嘗不可啊。」

這種時刻小開當然不會客氣,連連點頭道:「都要,都要,給我最好的那種。」

忘川君點頭道:「你這個僕人的確不錯,看到主人有難,竟然捨命相救,我已經有上千年沒看到過這樣忠心耿耿的魔族了,我今天給你最好的玉石,等他甦醒過來之後,定會發現自己實力大增的。」

說完這番話,忘川君回頭低喝道:「二靈何在?」

小開左右看看,根本沒有外人,頓時有點詫異,可是虛空中立刻響起兩個完全陌生的聲音:「大人,有什麼吩咐?」

小開瞪大了眼睛,看着空無一物的虛空忽然開始盪漾起來,然後,彷彿有人刷的拉開一道窗簾一般,兩個奇形怪狀的傢伙頓時現出形體,正恭恭敬敬的低頭彎腰,等着忘川君的吩咐。

「烈火暗靈,你去取三方極品仙界白玉,舞月妖靈,你去取三方極品魔界黑玉,本君在這裡等着,你們速去速回。」

兩個高等魔族齊聲應諾,擡起頭來,有意無意的瞧了小開一眼,身形只一閃,已經再度消失在虛空中。

小開想起剛纔跟忘川君大戰的時候,這兩個傢伙若是背後偷襲,那自己真是死得不明不白了,這麼一想,頓時背心悄悄出了一層冷汗。

直到這刻他才知道,原來自始至終忘川君都沒動真格的,否則,恐怕自己連一招都使不出來就已經被秒殺當場。

忘川君解釋道:「小師弟,這二靈是我最得力的追隨者,兩人的本體都是忘川河上的魔氣,因爲感應到龍神之力憑空凝結而成,說起來跟我們倒是一脈同源,二靈既無元神,也無三魂七魄,你看不到他們也是正常的。」

小開忍不住道:「那如果是撕皮爾伯格,能不能看到他們?」

一提起撕皮,忘川君的臉色頓時有些冷,哼道:「他跟我同列魔界五大高手之一,如果連這都看不到,豈不是讓天下魔族恥笑。」

小開很有些不服氣:「師兄,不瞞你說,我這雙眼睛幾乎能看破天下任何幻像,卻看不到二靈,撕皮爾伯格爲什麼看得到?」

忘川君笑了:「小師弟,你別因爲剛剛跟我打了一架,就覺得魔界五大高手不過如此,要知道我剛纔純粹只是跟你玩玩而已,連一成的功力都沒用上,撕皮那傢伙實力絕不在我之下,又豈是現在的你所能比擬的?他的封印陣法之學天下無雙,加在他自己身上的封印和陣法至少也有上百種,二靈如果敢靠近他,他至少有幾十種方法可以讓二靈顯出形來。」

言談間,二靈已經將玉取了回來,小開鼻中聞到一股奇異的芳香,忍不住擡頭一看,原來那位號稱魔界第一美女的蘇愛迪竟然也跟了過來。忘川君看她過來,皺眉道:「妳來幹什麼?」

蘇愛迪楚楚可憐的看了他一眼,低下頭來道:「人家只是想來看看嘛……」

這個女人當真是天生尤物,只是這一個表情,已經充滿了讓人想要憐惜疼愛的慾望,小開身後的小熊貓和四隻旱魃直勾勾的盯着她俏麗的臉蛋,早已看得口水直流,小開倒還好,只是看了一眼,又看一眼,再看一眼,就飛快的低下頭去。忘川君本來想罵人,現在也罵不出來了,擺手道:「好了好了,隨便妳吧。」

小開接過六方玉石,按照忘川君的吩咐,把玉石攏在手裡,默默運功,讓玉石揉合,他手裡紅光閃閃,遺落神訣頓時啓動,忘川君看在眼裡,訝異道:「小師弟,你這套功法,可不是龍之力量了。」

小開搪塞道:「師兄,除了領悟龍之力量外,我還另有一番際遇,這套功法,恐怕你也沒見過吧。」

「不錯,以本君的閱歷,卻也從沒見過這種功法,」忘川君點頭道:「不過這套功法雖然新鮮,威力卻好像不大,依我看來,沒什麼前途。」

小開當然不會多做解釋,他手裡的玉石已經完全融爲一體,看起來黑白相間,小開道:「師兄,直接喂到他嘴裡去嗎?」

忘川君點點頭:「這六方玉石都是我搜集的極品玉石,裡面蘊含的先天之氣非同小可,你這位僕人,這次是因禍得福了。」

小開心中一動,忍不住又問:「那我能不能往裡面再添點東西?」

忘川君笑道:「器物的融合比起生靈簡單多了,你手裡有任何寶貝,都可以添進去,絕不擔心他會融合不了,其實這正是器物成妖的好處。」

小開從懷裡摸出萬蘊瓶,倒轉瓶身,倒出一樣東西來,道:「這個能不能添進去?」

忘川君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這個好像是……息壤?」

小開笑道:「師兄果然見多識廣。」

忘川君這麼沉穩的人,竟也悄悄吸了口氣,沉聲道:「小師弟,你知不知道息壤有多大的價值?」

「我知道啊,」小開道:「五行源力雖然號稱是天下間最純粹的本源力量,可是好像也並不太強,據我所知,大概也就相當於一個七品仙人吧。」

「你簡直胡說八道!」忘川君的呼吸有點急促了:「五大本源力量是三界力量的最高境界,如果盡收三界源力,就能突破三界,進入不可思議的奇異空間,這息壤雖然只是一小塊,可是牠的潛在價值卻根本難以估量!」

小開搖搖頭,懶得多想:「不管這麼多了,我把這東西加進去吧。」

可是忘川君飛快的大喝一聲:「等等!」一把抓住了小開的手腕,道:「小師弟,這塊息壤……我拿寶貝跟你換。」

小開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師兄,你想要?」

「我跟你換,」忘川君道:「你說吧,你想要什麼?整個魔界,還沒多少我弄不到的東西。」

「不用這麼麻煩,」小開把息壤丟到忘川君手裡:「師兄,我送給你就是了。」

忘川君彷彿接到燙手山芋一般,飛快的把息壤又扔了回來,肅然道:「那不行,本君縱橫魔界這麼多年,向來只施惠他人,從不佔人便宜,我雖然想要你的息壤,卻絕不願意憑空欠你一個人情。」

「怎麼會是憑空欠我人情呢,」小開笑了:「你是我師兄啊,我送你點東西也正常吧。」

「沒有這種道理,」忘川君斷然道:「你說吧,你要什麼?」

「師兄,你剛剛送我六方玉石,就算是交換吧,」小開道:「而且你剛剛說了,以後你要罩我的,這也算扯平了吧。」

「這完全是兩回事,」忘川君冷笑道:「這塊息壤要換玉石的話,至少可以換一萬方,至於我要罩你,那純粹是因爲我對龍神的忠誠,哪裡能夠拿來作爲交換條件?」

小開嘆了口氣:「師兄,老實說你就算強搶息壤我也沒辦法,你剛剛不殺我,我已經千恩萬謝了,這活命之恩夠大了吧,我把息壤送給你,就當是買命了。」

「我呸!你小子胡說八道!」忘川君怒道:「如果你是我的對頭,我當然立刻強搶息壤,可是你本來就是我師弟,於情於理我也應該放過你,這活命之恩哪裡說得過去,不行不行!」

小開不耐煩道:「那你到底要不要息壤?你要就拿去,不要我就給玉壺了。」

忘川君比他還不耐煩:「我當然要,可是你得提出交換條件啊!」

小開有點無語,這事情真有點扯淡了,忘川君明明想要息壤,卻在千方百計推脫,自己明明是打算把息壤給玉壺的,現在倒拼了命的想要送出去了,如果是不瞭解內情的人看了這一幕,八成以爲看到兩個神經病了。難怪魔界傳言忘川君性格怪癖,今日一見,還真是那麼回事。

小熊貓在後面扯了扯小開的衣服:「開哥,你別忘了我們是來幹什麼的……」

小開頓時恍然大悟:「沒錯,我要還魂草和沙羅木!師兄,這總行了吧!」

忘川君頓時就沉默了。

這一沉默,就是足足五分鐘。

「喂,喂,師兄?」小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他的肩膀:「你……你在想什麼?」

忘川君擡起頭來,古怪的看了小開一眼,道:「烈火、舞月,你們來說吧。」

烈火暗靈點點頭,對着小開鞠了一躬道:「既然你是大人的師弟,那我便叫你少爺吧,少爺你要的還魂草和沙羅木,的確是我們忘川之源特有的東西,可是這兩樣東西,是不能送給外人的,因爲大人自己要用。」

「難道就沒有多餘的嗎?」小開道:「魔界存在了無數個年代,忘川之源的沙羅木和還魂草應該有很多吧?」

「少爺,看來你完全不瞭解這兩種東西的特性啊,」舞月妖靈也對小開鞠了一躬:「其實在大人進入忘川之源以前,還魂草和沙羅木的種子還從沒有生長過。直到大人進來,發現了這兩顆種子,用大人獨特的龍之力量每天進行催生,這兩顆種子才慢慢發芽生長,最終才能結出果實來。」

烈火暗靈在旁邊補充道:「還魂草和沙羅木的種子,必須用龍之力量進行催生才能生長,我跟舞月雖然也是繼承的龍之力量,可是我們的本體都是氣體,天生沒有魂魄和生機,我們的力量中不包含生命的氣息,同樣無法催生這兩顆種子。」

小開點頭道:「好吧,就算是這樣,那累積到現在,也該有剩餘吧。」

舞月妖靈搖頭道:「沒有,一點都沒有。」

小開詫異道:「爲什麼?」

忘川君沉聲道:「因爲我每過五千年,就要拿一株還魂草,一棵沙羅木進行閉關修煉,提升力量。」

小開道:「那又如何?」

烈火暗靈笑了:「少爺,你得明白一件事情,還魂草和沙羅木都是每五千年纔開一次花,結一次果的,大人花了五千年的時間催生出來,自己都不夠用,又怎麼可能送給別人?」

小開這纔有點傻眼了。

在他的想象中,還魂草既然是草,那肯定在忘川河畔到處都有才對,同樣,沙羅木既然是樹,那總得有一片樹林吧,誰知現實居然如此極端,這兩樣東西居然稀缺到這種地步。

忘川君看看小開目瞪口呆的模樣,低聲道:「小師弟,現在你明白了吧。」

「我明白了,」小開頹然道:「那……那我的息壤……應該是換不到這兩樣東西了?」

「沒錯,」忘川君點頭道:「既然是交換,那就必須公平,這息壤雖然寶貴,可是隻要我努力去找,五千年的時間,無論如何都是找得到的,可是我這兩樣東西,卻是真正的無價之寶!」

他看看小開手心裡的息壤,目中有些惋惜,卻絕不猶豫,斷然道:「這塊息壤,你還是送給你這個僕人吧。」

小開訥訥道:「那還魂草……」

忘川君哈哈一笑:「這件事情以後再說,你先救人吧。」

小開不再遲疑,把息壤連同玉石一起喂進了玉壺嘴裡,兩樣東西一入體,玉壺全身頓時泛出耀眼的白光,在這白光中,他身上殘缺的部分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起來。首先是半個腦袋,然後是兩隻手臂,他的脖子本來也扭曲成麻花,此刻慢慢的扭了回來,頓時露出脖子上的一匝絲線。

蘇愛迪走近兩步,距離小開已經近在咫尺,那股奇異的芳香撲來,小開心頭一跳,趕緊後退兩步,站起身來。

蘇愛迪倒不是要對小開做什麼,她盈盈的蹲下來,伸手拈起玉壺脖子上的絲線,輕輕一拉,頓時眼前青光一閃,一塊再普通不過的青玉映入眼簾。

這一剎,蘇愛迪那隻春蔥般的纖纖素手正在小開面前,距離如此之近,小開清楚的看到那隻手非常輕微的顫抖了一下,然後恢復正常,穩穩的將青玉放了回去。

小開記得很清楚,這塊青玉本來應該是古天依的東西。

蘇愛迪若無其事的站起來,嫣然笑道:「這隻天妖很有意思,他的本體是質地上乘的白玉,脖子上帶的卻是一塊劣質青玉,這眼光也太差了。」

忘川君哈哈大笑:「他本就是區區一隻劣等天妖,論眼光,當然比不上我的美人兒,妳這話說得……嘖嘖,真是沒意思。」

蘇愛迪手掩紅脣,笑得含媚帶俏,那眼波盈盈如春水,有意無意的在小開臉上轉了兩轉,竟然隱隱有種勾引的意味,小開心頭暗自警覺,屏息凝氣低下頭去,心想:「這個女人肯定有問題。我現在雖然還算安全,可是忘川君性格喜怒無常,我萬萬不可有絲毫差錯。」

忘川君打量了玉壺一番,道:「他需要一到兩天的時間修補身體,然後把息壤和玉石所包含的能力融合到自己體內,小師弟,先跟我回宮吧,」又轉頭吩咐道:「舞月,烈火,你們兩個把這隻天妖擡到偏殿去,好好在旁邊守着,不要讓他出現任何意外。」

忘川之源的面積相當廣闊,小開跟着忘川君一路走過去,遠方是望不到邊的連綿山頭,清一色的漆黑一片,看起來寒氣直冒,山下蜿蜒曲折的便是忘川河,這裡的河水黑得發亮,顯然跟外面的河水有些不同,小開雖然隔得遠,也能隱隱看到河灘上大塊大塊的堅冰,看起來竟是萬古不化的玄冰。

又走了一陣,衆人只覺得一陣刺骨的寒氣從前方撲來,擡頭一看,忍不住齊刷刷「啊」了一聲。

「這便是我住的地方││龍宮,」忘川君笑道:「小師弟,你看這裡怎麼樣?」

小開連連點頭:「大手筆,絕對是大手筆!」

前方的宮殿巍峨壯麗,整個建築竟然是一條完整的龍形,從視線的最左邊一直綿延到視線的最右邊,一眼望去,簡直無邊無際,那高聳的龍頭更彷彿要凌空飛去,即便是最挑剔的建築師看到,恐怕也要油然而生望塵莫及之感。

忘川君又道:「你以前可曾見過這樣的手筆?」

小開心裡悄悄做了一番對比。流雲水榭的亭臺樓閣可謂精巧,卻少了幾分霸氣,蜀山大殿歷經億年,可謂歷史悠久,卻又少了幾分張揚跳脫,遺落神殿乃是創世神所造,規模之大空前絕後,可是除了規模之外,外觀和氣勢卻又明顯粗糙了。他細細打量前面的龍宮,規模龐大自不必說,那飛檐轉角之處,更是精巧得無與倫比,一筆一劃完美無缺,甚至連絲毫拼接的痕跡都看不出來,那龍頭栩栩如生,一雙眼睛寒光閃閃,大有化爲真龍凌空飛去的意境,真是連絲毫瑕疵都找不出來。

小開沉默良久,這才嘆了口氣:「師兄,我的確從未見過這樣的手筆。」

忘川君頓時哈哈大笑:「那你可知這宮殿是誰建的?」

小開道:「這樣的宮殿,恐怕只有創世神纔想得出來吧。」

「你錯了,」忘川君傲然道:「這宮殿乃是我獨自一人,花了一千年的時間建起來的。」

這話說出來,小開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道:「不是吧?」

「這沒什麼好吃驚的,」忘川君神情更傲:「當年我入主忘川,號稱魔界五大高手之一,卻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何其狼狽!萬妖王那廝居然當面恥笑我,那一刻我就立下大志,要建起全魔界最壯麗的宮殿讓他們閉嘴。我花了一千年時間研究建築結構之學問,又花了一千年時間蒐集了十萬噸玄冰,再花一千年時間爲龍宮開闢空間,打下根基,待萬事俱備,我便日日雕琢玄冰,親手搬運,又在每個轉折接頭處佈下禁制,加固冰層,直到整個宮殿大功告成,這其間,絕對沒有接受過一絲一毫的外力協助,你眼前所見,完全都是我的功勞!」

小開恍然道:「哦,怪不得這座宮殿寒氣逼人,原來全部是玄冰建成的。」

胡念在後面插嘴道:「可是這座宮殿放在忘川之源,魔界其他人想看也看不到吧?」

忘川君灑然道:「他們看不到龍宮,我卻看得到他們的宮殿,我的龍宮的確比他們要強得多,既然事實如此,他們承不承認又有什麼關係?唉,只可惜萬妖王那廝居然被手下人謀害,失蹤了上萬年,估計早連魂魄都被人煉化了,看來是沒機會看我的龍宮了。」

小開心頭暗笑,想道:「小關就在我懷裡的無字天書中,恐怕你做夢也想不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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