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一的廟會,楊樂文就真的沒有去,在家裡哄哄兒子,陪陪男人,就那麼在家裡呆着。
劉氏倒是帶着那對雙胞胎、還有楊洋,在楊安康跟楊博文的陪同下,幾個人去了鎮上,難得在鎮上辦廟會,自然是得去湊熱鬧。
房間小炕處的葉楓兩口子,分別坐在桌子對面,下着五子棋,偶爾葉楓也教教她圍棋,不過規則太多、太費腦子,她也懶得去記,通常都是下到一半,就被她給毀了棋盤。
“東家,小少爺醒了,找您呢。”孫氏把孩子抱過來,這些日子致遠只要起來,就開始找孃親,只要沒看見,就各種的不樂意。
楊樂文一聽,趕緊把兒子接過來,小傢伙一見到孃親,立馬就咧着嘴笑,清荷端進來一丸牛奶加蛋黃,楊樂文一點一點的喂着。
葉楓盯着娘倆的樣子,也是幸福的不行,伸手摸着兒子的小臉兒,說:“文兒,你說這小子開口說話,是先叫爹還是先叫娘。”
“你想他先叫什麼?”沒有擡頭,依舊那麼喂孩子,葉楓想了一會兒,說:
“叫娘吧。”
女人一聽這話,歪頭看了他一眼,“怎麼,你也有良心發現的時候了?”揶揄着他,心情大好。
葉楓也沒在乎,摟着她的肩膀,嘆了口氣說:“你啊,我對你如何還不知道?”說歸說,不過也捨不得繼續責備她。
眼瞅就中秋節了,再有幾個月他們去了京城,一切又不知道會是什麼變故,親了她的臉頰一口,逗弄這兒子,享受這難得悠閒時刻,可……偏偏就不能讓人那麼清幽——
紫月快步跑進來,推開門,屈膝行禮,說:“東家,不好了,王氏回來了。”
王氏?葉楓挑了下眉頭,王氏又是誰?
紫月見兩個人都沒有反應,忽然想起什麼一般,又說:“就是楊安和的媳婦兒,她回來了。”
“什麼——”楊樂文一激動,手裡的勺子沒拿住,“啪嗒”掉在了地上,驚得她趕緊低頭看兒子。
呼——
還好,沒有傷到他,小傢伙應該是不知道怎麼回事,還在那裡咧着嘴笑呢,楊樂文把兒子交到葉楓的手裡,穿鞋出去了。
楊平今兒也帶着媳婦兒去鎮上了,這陣子牧場忙碌,他們也沒好好歇歇,昨天朱果來說要馬車,說是老爺子要帶着老夫人去鎮上。
現在她還特別的慶幸,慶幸那老兩口去了鎮上,不然要是看見了王氏……這可不是那麼簡單的啊。
跟着紫月出了三院,直接拐到了老宅,還沒等走到地方呢,門口就圍了幾個人,今兒村裡能走能顛的,都去鎮上看廟會了。
這沒去的纔是最讓人頭疼的,都是喜歡東家長、西家短的快嘴婦人,衝紫月使了個眼色,後者趕緊過來,把人羣都疏散走。
“快回去吧,沒什麼可看的,趕緊走吧,到點回家做飯了,快散了,快散了……”
紫月這話一出,院子裡的王氏,當下就坐在了地上,拍着大腿,使勁兒的嚎着:
“老天爺啊……救救我啊……哇……活不下去了啊……絕後了,絕後了——”
她這一句“絕後”,楊樂文的臉色頓時變了,楊波濤死了?什麼時候,什麼時候沒得,紫月見狀不好,趕緊把人全部都趕走。
在農村,父母健在,唯一的兒子死了,這個叫做絕後,絕後是最慘的代價,也就是說,除了名的兒子,如果絕後了,還是可以回到本家的。
楊樂文這一刻真的有些擔心了,萬一真的就如王氏所言,絕後了、那麼她想回來,爺爺跟奶奶是不可以反對的,真是該死,居然讓他們絕處逢生了。
走上前,輕扯着王氏,呵斥着:“別嚎了,我爺、我奶都不在家,紫月,拉上她,去清源家。”
扔下一句話,轉身她先走了,自己家肯定是不能回,家裡有隻老虎,把她安頓哪兒都膈應,老宅就更不能放,如果放在這邊,那老爺子跟老太太,就別想過日子了。
門口這幾個人在那裡指指點點,相信很快這村裡就都知道了,話沒腿但是跑的快,這都是有數的。
紫月走過來,拽着她,可沒想到王氏拿出一把匕首,誰也沒攻擊,直接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大聲地說:
“別過來,你們要是過來,我就死在這!”
轟——
一下子,這剛走沒多久的人,就全部都回頭了,你一句、我一句的開始唸叨:
“哎呀,這人再不好,也是楊家的媳婦啊,可不能這麼做啊!”
“是啊是啊,這到底是條人命,不能太過分啊!”
“……”
楊樂文也不在去管那些圍觀的人,無語的轉過頭,看着王氏的眼神,心裡“咯噔”一下。
壞了,這下不好辦了,她的眼神,那明顯就是絕望了,這女人一共三個孩子,二女一男,大女兒跟大兒子現在都沒了,就剩下雨兒一個,這……
“王氏,你別無理取鬧,你到底想要什麼,你說。”耐着性子,跟她講條件,她現在真的一點都不敢往下想,真要是留在楊家莊,可怎麼辦纔好。
“楊樂文,都是你、都是你惹來的禍根,如果不是你這個小娼。婦,他們怎麼可能會來楊家莊,我的兒子怎麼可能,會聽到關於你的事情,被他們殺死,都是你,都是你——”
王氏眼睛充血,“嚯”的站起身,直奔楊樂文就撲去——
紫月見狀,移交揣在她的肩膀處,“啊——”王氏一聲慘叫,又重重的跌坐在地上,那把匕首,也扔到了遠處。
看着院子裡的慘狀,二白慢悠悠的走過來,衝着地上的王氏,就是一頓嚎叫,楊樂文嘆口氣,制止了大白,
“紫月,帶她走。”
“是,東家!”紫月說着,薅着她的衣服,直接出了院子,忽略背後指指點點的村民,去到村那頭清源的屋子,推門進了院子。
藍裳坐在院子裡的椅子上繡花,清源則是在她身旁看書,難得休息一日,夫妻倆並沒有去湊熱鬧,而是選擇在家裡躲清幽。
聽到聲響,兩口子站起身,藍裳看着王氏,頓時皺了下眉頭,原來剛纔那陣亂轟,是因爲王氏回來了啊。
“東家,你來了。”清源進屋,拿出一張考究的椅子,放在院裡杏樹之下,八月份的天氣是秋老虎,還是很熱的。
藍裳扶着楊樂文坐在椅子上,紫月這才把王氏帶過去,清源看這個情況,轉身出去了,總要跟主子說一聲,在他們家呢。
楊樂文嘆了口氣,看着地上堆坐的女人,說實話,心裡對她還是挺恨得,如果當時她不必原主嫁人,那原來的楊樂文也不會死。
“王氏,你經歷了什麼,原原本本的說出來,不然我想弄死你,也很容易。”略帶恐嚇的說完這話,沒想到,地上跪着的王氏,冷“哼”一聲,說:
“楊樂文,你真當我是無知婦孺?我現在絕後了,我想回老宅,誰能攔得住我,就算你今兒把我弄死在這,我回來,村裡那些傳最快的,那是全都看見的。
真要是我走着進來,擡着出去,你覺得你會逃脫干係?”王氏這一次,倒是聰明瞭很多,不像以前那般,婦人見識。
這話同時也讓楊樂文跟藍裳都是一愣,誰也沒想到,昔日那個只認錢財、目光短淺的王氏,會說出這麼一番有條有理的話。
難道是因爲自己的兒子死了,她被激發了潛能?或許吧,女人的內心是很強大的,一旦有什麼事兒刺激他們,那肯定是不容小覷。
“你說這些都是事實,可你也別忘了,我是王妃,我還有這個身份,就你對我這麼不用敬語,我想治你,也是易如反掌。”
楊樂文討厭被人拿捏住的感覺,所以只要可以,她絕對不讓任何人拿捏,交疊着腿坐着,不容反抗的看着地上的人,這心裡還有一點點的不忍心。
同爲女人,她還真的能理解,這王氏的心思。
“呵呵……是啊,你是逍遙王妃,你那麼能耐,那麼有本事,爲什麼還讓歐陽詢死了呢,爲什麼讓楊南死了?
你既這麼厲害,你倒是把那惡人給殺了啊,我們一家到底哪裡得罪了你,居然被你一個人搞得家破人亡,你欠我,你欠我兒子一條命,欠我們一家一個交代,嗚嗚……嗚嗚嗚……”
王氏說到後來,竟然嗚咽起來,楊樂文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看着地上作者的女人,心裡微苦。
交代?誰給她交代呢?
老爺子中蠱、楊南橫死,這些她也想找個人給交代,可——
“你先別哭了,原原本本把事情都告訴我,既然讓我給你交代,總要跟我說下爲什麼吧。”楊樂文嘆了口氣,輕聲的問着。
王氏擡起頭,直接面對她,就這一眼,讓楊樂文心裡一驚,由於在樹下有風,風一吹她的頭髮,半邊臉居然都毀了。
那一塊、一塊猙獰的疤痕,縱使藍裳、紫月是習武之人,也都紛紛倒抽了一口涼氣,楊樂文更是皺緊了眉頭,她……她到底經歷了什麼?
到底是誰,把她害成這個樣子的?
“你想知道爲什麼?哈哈……哈哈哈……,你終於也有不知道的時候了,楊樂文,你知道嗎,我恨不得抽你的筋、剝你的皮、喝你的血,哈哈……哈哈哈……”
王氏就跟個失去意識的瘋子,揚天大笑,那個悽慘的樣子、那個無助的狀態,真的讓人好生難過。
“你到底怎麼了,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