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嫁(GL)
江陵城地處中段,雖及不上江南的富庶,卻強過北方的苦寒之地,不過一個江陵府衙,規模竟跟王府一般上下,門口那對石獅子更比王府威武雄壯,不怪北川王佔了江陵城之後,立即鵲巢鳩佔,拿江陵府衙做府邸,江陵知府本就是北川王的老部下,降了北川王后,被北川王任命爲總督,連升三級,只盼北川王能早日成就大業,而他作爲開國元勳可以封侯拜相,他手下亦不乏趨炎附勢之徒,想乘亂世或謀個一官半職,或發一筆橫財,便給他出了個餿主意,說蟒蛇河中出了祥瑞,一個漁夫打魚時打撈到一塊石頭,石頭上用硃砂刻着天下將有新主出,意思再明白不過,北川王聞言心情大快,大賞特賞。
夏芷荀端着茶點進書房,就見父王把玩着那塊“祥瑞”石,笑道:“爹,您不會真信了那漁夫所言吧?”
北川王放下石頭,撫着花須笑道:“爹豈是好糊弄之人。”
“那您還把這塊爛石頭當寶貝似的收着。”夏芷荀倒了一杯茶,捧到北川王跟前。
北川王用杯蓋撥着水中茶沫兒道:“荀兒,咱們到江陵也有好一段日子,你覺得城中百姓可信服了爹?”
夏芷荀沉吟片刻道:“面服心不服。”
北川王點點頭:“你雖是女兒家,卻比你那些哥哥們有見地,同樣的問題我問他們,他們一個個都大言不慚,彷彿天下已盡收我囊中,根本認不清當前形勢,我們費盡心思治理的江陵城不過如此,何況偌大的天下?天下歸心哪有這般容易。”
“所以爹您就將計就計?”如今城內瘋傳北川王乃真命天子,謠言傳得久了,十有□的百姓已經開始相信。
北川王又拿起那塊刻字石頭,一字一頓道:“天命所歸。”
夏芷荀正要退出去,突聽北川王問:“朝廷派出的主帥是誰?”夏芷荀一愣,還是回道:“景王。”
北川王擡頭看她:“女兒啊,你別怪爹沒提醒你,如今的景王可不是當初那個命懸一線在咱們王府修養的傻小子,他溫順的時候是頭羊,可放在沙場就是一匹嗜血的狼,連爹都沒把握能贏他,你心裡怎麼想的,爹都知道,只是如今局面,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你自己掂量吧。”
夏芷荀面色微紅,垂首道:“女兒知道如何做。”
北川王又道:“我聽說曹副將中了敵方的擾敵之計,被擾得自亂陣腳,已經快沉不住氣了,你去吧,看看他們耍得什麼把戲,鮮卑的糧草兵馬還有一個月才能到,無論如何也要守到那一天,到時就算打開城門,也不需再怕他們。”
“女兒遵命。”
坐在花園裡,望着天上的一輪明月,夏芷荀深深嘆了一口氣。
“妹妹,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嘆氣?”
兩個王孫打扮二十來歲年紀的人信步而來,說話的是年長的那個。
年紀輕的那個跟着笑道:“妹妹定是在想心上人了。”
夏芷荀起身施禮:“二哥、三哥。”
夏修博、夏修遠是北川王的二子三子,上面還有一個長子夏修宏,光從名字上看,就知北川王對他們寄予了多少厚望,可惜除了老大夏修宏成器外,夏修博和夏修遠根本就是紈絝子弟,鬥雞鬥狗他們是強中手,讓他們上戰場殺敵,刀架在脖子上都不會幹,屢教不改之後,北川王對他們也徹底失望,幸虧還有長子跟幺女幫他,不然都不知道這江山打下來給誰。
夏芷荀對三個哥哥的心倒是不偏頗,因爲三個哥哥都很疼她,二哥三哥雖不學無術,卻是跟她從小玩到大的,情分還多一些。
夏修遠道:“二哥,我聽說夏熾陌來江陵了。”
夏修博道:“可不是,可惜不是爲了咱們妹妹,而是帶兵打父王。”
夏修遠哼道:“真是恩將仇報,早知當初就該一刀殺了他,現在就少了個絆腳石。”
夏修博拍着夏芷荀的肩頭道:“妹妹,你不會還沒對那個忘恩負義的傢伙沒死心吧?他心裡若是有你,就不會娶太后,如今落得一身罵名,真是活該。”
“二哥,你瞎說什麼呢,”夏芷荀臉上不自然起來,“夏熾陌跟我有什麼關係,這話要是傳到父王耳裡,又要捱罵了。”
夏修遠也勸道:“我覺得那個宇文疏影不錯,以前他身份低微配不上妹妹,如今已是一族之長,自然配得上,若是妹妹嫁給他,跟宇文氏結成姻親,那麼就算不割讓土地,他肯定也會心甘情願的幫我們,如此簡直一舉兩得。”
夏芷荀不高興了,嗔怒道:“三哥,你忍心拿我的終身幸福去做交易?”
夏修遠見她生氣,忙賠笑道:“怎麼會呢,哥哥只是說說而已,我們就你這麼一個寶貝妹妹,當然希望你好,當初夏熾陌在府裡修養,我跟二哥想幫你說媒,是你自己不肯,結果他回去就後就變了心,唉,真是悔不當初。”
夏芷荀喃喃道:“他本來對我就沒心。”
夏修遠沒聽清,問道:“妹妹你說什麼?”
夏芷荀道:“沒什麼,我回房休息了,明天一早還要出城,兩位哥哥,你們也早點歇息吧。”
夏修博和夏修遠看着夏芷荀消失在花園口,一個道,“看來妹妹對那個夏熾陌還沒死心。”另一個道,“要不要幫幫她?”
婢女明珠看見夏芷荀回房,連忙倒了一碗參茶給她,“小姐,這兩日你都睡得不安生,王妃特地吩咐奴婢給你燉的參茶,你喝了吧?”
夏芷荀接過喝個精光,坐那繼續發呆。
明珠見她行徑有異,試着問道:“小姐,你是不是有心思啊?”
夏芷荀斜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你懂什麼。”
明珠跟着夏芷荀也有好幾年了,對主子的脾性多少有些瞭解,知道她並不是真的生氣,繼續道:“小姐不如你說出來,就算奴婢幫不了你,也好過悶在心裡。”
夏芷荀悠悠道:“是嗎?”不禁想起在景王府夏熾陌喝醉酒的那晚,她看着夏熾陌如美玉一般的臉,那一刻她真的起了非分之想,她是那麼驕傲的人,竟爲了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自甘下流,就算這樣,她也認了,爲了得到一樣自己喜歡的東西,犧牲一點又算得了什麼,可惜最後還是功虧一簣,沒想到夏熾陌的防範意識那麼強,明明已經喝醉了酒,竟然能突然醒來阻止她,她甚至連夏熾陌的衣襟都沒碰到,若是當日米已成炊,今日又會是怎樣的境況?
這番話夏芷荀自不會說出來,又悠悠嘆了口氣,想到明日跟夏熾陌見面,她不知道是否能真正放下。
夜已深,主帥的帳篷還亮着,如今水前鋒不在軍營,也無人敢勸。
換班之後,幾個士兵看着將軍營帳閒聊。
“以前不管將軍到哪,水前鋒都不離左右,這次怎麼會無緣無故的走了呢?”
“我看肯定是有秘密任務,不能讓人知道。”
“呸,你們知道什麼,我那天親眼看見,水前鋒雙目通紅的從將軍營帳裡出來,定是兩個人吵架了。”
“水前鋒會哭?一個大老爺們……”
“蠢東西,水前鋒是女人,當然能哭。”
“對哦,水前鋒天天跟我們廝混在一塊,都忘了她是女人了。”
“這麼說,水前鋒跟將軍……”
“噓,可別傳出去!”
聲音越說越小,突然不知道誰喝了一聲:“誰!”
跟着就聽見有人大嚷:“有刺客,抓刺客!”
又過了一會兒,有人道:“抓到了,兩個刺客。”
另一個道:“送給將軍處置。”
夏熾陌正在看兵書,聽到有人說抓刺客,還以爲來了個什麼武林高手,正想出手會一會,沒想到幾下就被抓到了,有些索然無味,等到看清刺客的臉,驚訝道:“是你們!”
夏修博和夏修遠從地上爬起來,抖了抖身上的灰,先瞪了一眼抓他們的士兵,跟着皮笑肉不笑的對夏熾陌道:“王爺,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