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嫁(GL)
宣琉璃滿腹疑問,不過答案就在眼前,就沒有追問。
水輕靈牽着她的手,走進正廳,沒見到太皇太后,就見鄭嬤嬤領着幾個宮女在清掃,水輕靈甜甜的喊了一聲:“鄭嬤嬤!”
鄭嬤嬤回頭見到水輕靈,臉上立即有了笑容,朝她走來:“鬼丫頭,你怎麼來了?”再看她旁邊還站着一個姑娘,先覺得眼熟,跟着認出是皇太后的侄女,頷了頷首,“宣姑娘,安。”
宣琉璃連忙還禮,道:“嬤嬤不必客氣。”
水輕靈張望了一下,問:“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呢?”
鄭嬤嬤道:“太皇太后今日身體有些不適,正在房裡休息,不若你進去看她吧。”
水輕靈連忙搖手:“就不要打擾了她老人家休息了,我今日來,其實是想看看我娘。”
鄭嬤嬤先是點頭,跟着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水輕靈。
水輕靈知道她想說什麼,臉微微一紅,然後說:“我帶琉璃來見我娘。”
鄭嬤嬤更不懂了。
水輕靈把她拉到一側,湊到鄭嬤嬤耳邊嘀咕了幾句。
鄭嬤嬤立即臉色大變,輕斥一句:“胡鬧!”
水輕靈一攤手說:“事實便是如此。”跟着挽起鄭嬤嬤的胳膊,撒着嬌說,“嬤嬤,您就帶我們去吧,說不定我娘聽得心裡一高興,就不糊塗了。”
鄭嬤嬤瞪了她一眼:“你娘要是不糊塗了,保管被你氣死。”
水輕靈朝她做了個鬼臉:“一定不會。”
鄭嬤嬤依然猶豫,看了一眼宣琉璃,又問:“太后知道嗎?”
水輕靈沉吟片刻,點點頭。
鄭嬤嬤心中驚訝,太后知道了,竟然放着不管?再看水輕靈一臉希冀的樣子,心一下軟了,道:“好吧,你們跟我來。”
鄭嬤嬤領着她們穿過迴廊,走到一個院落門口,門上掛着一把大銅鎖,旁邊站着兩個小太監,鄭嬤嬤吩咐道:“開門。”
宣琉璃看得又疑又驚。
水輕靈謝了鄭嬤嬤,牽着宣琉璃的手進去。
小太監又把門帶上。
鄭嬤嬤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告訴太皇太后。
宣琉璃打量着四周,院子中央種着一棵老槐樹,樹下襬着一張石桌和幾張石凳,院角有一口井,不過井口已封,幾間屋子也甚是矮小,房檐下還有個燕子窩,沒想到皇宮裡竟還有如此簡陋的地方,宣琉璃怎能不驚訝,裝了一肚子的疑問。
水輕靈卻不急着給她釋疑,喊了一聲“娘”,走進正中那間屋。
宣琉璃跟她進去,入眼就見一個女人面朝裡坐在一個蒲團上,穿着素色衣服,頭髮雖披散着,卻是紋絲不亂,只是雪白一片,水輕靈走過去,跪在那女人旁邊,又喊了一聲娘,宣琉璃再不懷疑,這個女人就是水輕靈的孃親,只是沒想到水輕靈不過才十八歲,她孃親卻已是滿頭白髮的老嫗。
那老婦人似乎沒聽到水輕靈喊她,保持姿勢一動不動,也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屋裡還有個中年婦人,下人打扮,看見水輕靈,臉上甚是高興,口中卻只發出“啊啊”的聲音,看起來像個啞巴。
水輕靈站起身,笑着問中年婦人:“雲姨,近來好嗎?”
中年婦人連連點頭,用手比劃了一番。
水輕靈道:“我也一切安好。”
寒暄完了,水輕靈纔想起宣琉璃,就見她還站在門口一臉疑惑,連忙走過去,拉着她的手說,“琉璃,我給你介紹。”先指着那中年婦人道,“這個是雲姨,一直是她照顧我孃的衣食起居,雲姨人很好,就可惜不會說話。”
宣琉璃朝啞婦點點頭,啞婦又啊啊了幾聲,大概是招呼的意思。
水輕靈又指着坐在地上的白髮婦人,輕聲道:“這位是我娘,我孃的腦筋有些不清楚,所以……”微微聳了一下肩。
宣琉璃心下明白,難怪從她們進來,水輕靈的孃親一點反應都沒有,想了想,走到她跟前,跪下,磕了一個頭,待看到女人的臉時,立即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方纔見她一頭白髮,還以爲是個老婦人,卻沒想到她看上去不過三十來歲年紀,而且甚是美貌,眉眼跟水輕靈極相似,應是母女無疑。
那白髮美婦人也盯着宣琉璃看,神色看不出異常,只是目光甚是空洞。
宣琉璃只能用眼神詢問水輕靈。
水輕靈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我會一一告訴你。”跟着在宣琉璃身側跪下,對白髮美婦道,“娘,這是琉璃,是女兒喜歡的人。”
宣琉璃聽她如此說,害羞的低下頭,心裡卻是喜滋滋的。
美婦人卻置若罔聞,只盯着宣琉璃的臉看。
宣琉璃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不過想到她雖然腦筋不清楚,到底是水輕靈的孃親,便態度恭敬的施禮道:“夫人好。”
沒想到美婦人聽了竟是點點頭,還應了一聲:“好。”神色平常,哪有半點異狀。
水輕靈先是一愣,跟着顫聲道:“娘,您好了麼?”她每次來看孃親,跟孃親說話,孃親要麼不理不睬,要麼答非所問,要麼發了瘋似得大吵大鬧,還從沒像現在這般安靜正常,如何不驚。
美婦人又點點頭。
水輕靈更激動了,拉着美婦人的手,搖晃着問:“娘,那您認得我麼?我是輕靈,我是您的女兒啊!”
美婦人還是點頭。
“太好了!我娘好了,我娘她好了!”水輕靈激動的大喊大叫,就要撲到美婦人懷裡,卻被美婦人用力推了一把,“咚”的一聲,腦袋着地,水輕靈摔得是眼冒金星,虧得是習武之身,否則非暈過去不可,爬起來,就見孃親一把摟過宣琉璃,手溫柔的拍着宣琉璃的背,一邊流淚一邊說,“我的女兒,原來你沒死,娘想的你好苦,你終於回到娘身邊了。”
水輕靈看傻了眼,還以爲孃親的瘋魔病好了,卻原來認錯了人,不由得嘆了口氣。
宣琉璃突然被白髮美婦人抱住,嚇得不輕,不過見她沒有惡意,只抱着自己口呼女兒,懼意漸消,再見她淚流滿面,雖然腦筋不清楚,卻是真情流露,擡頭看了一眼水輕靈,見水輕靈也是一臉的淚,心中一動,對着美婦人輕輕喚了一聲:“娘。”
美婦人身體一震,跟着嚎啕大哭,先還一個勁的喊宣琉璃女兒,跟着越說越亂,開始語無倫次。
水輕靈眼見不好,連忙跟雲姨一邊一個把美婦人拉開,宣琉璃這才得以解脫。
水輕靈讓雲姨照顧她娘,自己則帶了宣琉璃出去,在院子裡的石凳上坐下,柔聲問:“有沒有被嚇到?”
宣琉璃搖頭,反握了水輕靈的手,問:“你娘一直是這樣嗎?”
“從我記事起,她就這樣,有時候很沉默,有時候很瘋癲,我已經習慣了,其實她不瘋的時候,人蠻好的,對我也很好,就是不認得我是她女兒,至於爲什麼,我也不知道。”水輕靈苦笑了一下,又道,“因爲我娘是我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所以我纔想着帶你見她。”臉上有了些不自信,子不嫌母醜,她自然不會嫌棄母親,只怕宣琉璃不能接受。
宣琉璃道:“我明白,你放心,我會把她當自己的孃親一樣尊敬,而且我心裡高興還來不及,你帶我見你娘,這說明你對我毫無保留。”
水輕靈頓時欣喜的看着她,感激她的善解人意,心裡不由得又多了一重愛意。
情意綿綿的對視了一會兒,宣琉璃問:“你娘爲什麼會被關在這裡?”水輕靈的娘看起來不像是妃嬪,但是也不像是下人,頓了一下,又問,“你娘是怎麼瘋的?還有,你爹呢?”
水輕靈本就想把自己的身世告訴她,毫不隱瞞道:“聽太皇太后說,我娘原是她的貼身侍女,突然有一天懷孕了,當時的皇上也就是先帝繼位還不到一年,尚未到娶妻親政的年紀,這肚中孩子自然不是皇上的,而在宮中,就算是宮女也是皇上的人,宮女懷孕,這在宮中可是大忌,太皇太后知道這件事時,我娘已懷上了我,百般逼問下,得知原來我娘懷得是禁衛軍統領的孩子,太皇太后因爲極喜愛我娘,不忍賜死她,只讓她流掉孩子便既往不咎,我娘抵死不肯,逼得太皇太后也無法子,就把我娘藏了起來,在太皇太后的庇護下,我娘十月懷胎生下了我,還以爲躲過了一劫,不想世上無不透風的牆,我娘生子的事還是被人撞破了,當時太皇太后正主朝政,不好再徇私,只好殺了我爹以儆效尤,原本也要殺了我娘,不想我娘因爲我爹的事受不了刺激竟然瘋了,這才免於一死,而還在襁褓裡的我,被罰終身爲奴,所幸我跟對了主子,主子從不把我當下人看,教我讀書習字不說,還教我武功,讓我跟着她南征北討,這纔有了今日天不怕地不怕膽大妄爲的我。”跟着對宣琉璃道,“若我只是宮裡普普通通的小宮女,恐怕也不敢喜歡你。”
宣琉璃靜靜聽她說完,沒想到水輕靈竟有如此曲折的身世,她自是不會在乎水輕靈的出身,卻還是不免起了同情之意,尤其水輕靈唯一的親人還不認她,比起水輕靈,她豈止幸運百倍,伸出手臂,輕輕抱了她,柔聲說:“以後你有我。”
水輕靈說這些,並不是想博取宣琉璃的同情,她只是想讓宣琉璃知道她的全部,而她也從沒覺得自己可憐,但是還是爲宣琉璃的話動容,即便是夏熾陌,也從未對她說過這麼暖心的話,凝望着宣琉璃的眼睛,慢慢貼上她的脣。
院門“吱呀”開了,吻得忘情的兩人,並未聽到聲音,依然如癡如醉。
鄭嬤嬤下意識的用手捂住了嘴,太皇太后看着擁吻的兩人一臉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