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牧雅然還是去了醫院。
何語莉還是在那個病房,只是有很多醫生圍着她。
“她怎麼了?”牧雅然走過去,問道。
“你是她的什麼人?”
“我是她朋友……”牧雅然心中突然涌出了不好的預感。
“她……她、她恐怕要成爲植物人了。”一個禿頂醫生低着頭,惋惜地說。
牧雅然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植物人……植物人!“你說什麼?植物人?她怎麼了?昨天不還好好的嗎?”
“昨天她是在觀察,並沒有脫離危險期。”
“可是……她爲什麼會變成植物人啊!她、她……”
“她昨天腦部受重創,經過搶救活了下來,但是不一定能夠痊癒。所以……現在她變成植物人也不足爲奇。”醫生竟然是如此平淡地說着。
“沒辦法救了嗎?”她問。
“這個……就要看造化了,也不是說能醒就能醒的。”醫生說。
牧雅然完全愣住了。
陽光從窗戶灑了進來,照在何語莉平靜的臉龐上。
醫生們走了很久,牧雅然還沒有回過神來。
時間漸漸過去了,走廊裡漸漸熱鬧起來。
牧雅然突然鼻子一酸,哭了出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嘛,爲什麼好不容易回來的平靜好不容易回來的生活,又這樣生生被打破了呢?
她慢慢地走到窗戶口,看着窗外的綠色哭泣。淚水大滴大滴地滾落下來,落在窗臺上。
外面的花草樹木長得這麼茂盛,爲什麼何語莉卻……
沒有辦法了嗎……?
接下來的日子,何語莉的父母也來到了醫院照顧,牧雅然則每個星期都去看她一次。她還記得何語莉父母剛見到何語莉的時候,哭天搶地的樣子。
原本以爲,日子會就這樣繼續了……可是,一封信打破了所有的寧靜。
期末考試考完的那一天,牧雅然從傳達室接過一封信。
她有些好奇地打開來。
牧雅然:
展信佳。
今年五一過得可好?哦,一定不好,你一個朋友被出事了,你不想知道是怎麼回事嗎?爲什麼不問呢?好吧,讓我告訴你,是怎麼回事。
那天,林君柏見何語莉在找你,便騙她說,你在路邊的那店裡。於是何語莉想都沒想就走過去,沒想到就被正好駛過來的車子撞了,一點偏差都沒有。不過他也許只是一時貪玩,不是故意要騙她的。你別責怪他。
祝:
一切安康。
匿名人
06.20
除了信,還有一張被撕下來的紙片,上面寫着:可是,她真的對何語莉比對我更好啊。赫赫然是林君柏的筆跡!!
牧雅然呆在那裡。
她覺得自己就向掉如了墨黑的深淵!!
眼前一片漆黑……
這是什麼世界,林君柏居然會因爲她對一個朋友“更好”而對她的朋友下如此歹手!!
她突然間異常心痛。
半晌,她回過神來。
這是誰寄的信?她幹什麼相信呢?她這樣想着,往署名看去:匿名人。就是不透露名字的人咯?那到底是誰呢?
牧雅然邊走邊想着,可是想不出有什麼人。
泉?
她驀然停下腳步。
會是她嗎?
酷暑的風,悶熱地吹過。
牧雅然攥緊了手中的紙頭,匆匆往家裡走去,她要好好地想一想整件事。
走到半路,又折向林君柏家,直接問問,或許會比較快吧?
林君柏的書房。
“君柏。”牧雅然把信遞給他,說,“這是我剛剛收到的,究竟是怎麼回事?”語氣中沒有質問,只有疑問。
“這……這……”林君柏拿着信,張口結舌。
“你說啊。”牧雅然說。
“這、對……是我騙她的,我只是想捉弄一下她……沒想到……”林君柏低着頭,像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說道。
果然……林君柏因爲這樣的理由做出這種事嗎?
“捉弄?爲什麼要捉弄?”牧雅然強忍着心中的怒意,問道,但聲音卻因爲這樣顯得越發古怪。
“我……我只是覺得無聊而已……想看看她找不到你會是什麼樣子……”
看看何語莉找不到她是什麼樣子?如果不焦急就不配得到她的“更好”?多麼恐怖的人啊,那麼以後,都會這樣嗎……
一種心痛的感覺蔓延開來。
酷暑熱得她險些暈眩。
她不想要這樣,腦海裡突然閃現出一個詞……
她不想說,可是卻一直跳出來。
他們都沒有說話,時間彷彿也凝固了。
終於,牧雅然閉了閉眼睛,從牙縫裡吐出幾個字:“林、君、柏,我、們、分、手。”
“爲、爲什麼?雅然……我、我不知道這樣會讓她被車子撞啊!我只不過是跟她開個玩笑……你……”
“玩笑。”牧雅然重複了一便,苦澀地說,“是看看她有沒有因爲我而焦急嗎?如果不焦急,那麼,你就覺得我對她好勝過你不值得對嗎?”
林君柏呆愣在那裡。
“你……你在說什麼呢?”
牧雅然把那張紙片拿到他面前,說:“你居然會是這樣的人!”
林君柏的眼睛縮成針狀,搶過紙片,看了看上面的字,慌亂道:“真的不是這個原因啊……你看、你來看我日記!”
牧雅然走過去,看林君柏慌亂地翻了日記,一張紙片掉了出來,林君柏沒有發覺。
牧雅然蹲下身子,撿起來,看了看,臉頓時變得慘白!
她站起來,剋制住自己的顫抖。
林君柏把日記遞給牧雅然看,他把那張紙片放進其中的一個洞裡,大概是:他說,可是,她真的對何語莉比對我更好啊。我不以爲然,說,我纔不怕呢,雅然就是我的。
牧雅然看了以後,不僅沒有鬆一口氣的感覺,反而覺得自己被壓迫得緊,彷彿下一秒就會被壓死。
剛纔撿起來的紙片被她攥在手中,幾乎要被汗水溼透了。
“君柏……”她喚他一聲,“雖然這樣……”
她還未說完,就被林君柏打斷:“我真的只是想和她開個玩笑,沒有其他的目的,你……雅然,你不要這樣……”
“可是……”牧雅然眼睛溼溼的,身上也滲出了汗珠,“爲什麼,泉會到你家?”
剛纔掉下來的紙上,寫着這樣的話:
君柏,謝謝你讓我看你的日記,不過這一部分我就拿走了,嘻嘻。泉留。
字體,與寄來的信的字跡一模一樣,恍惚間,牧雅然纔想起來,這的確是泉的字跡。
“泉……?”林君柏疑惑地看着她,“沒有讓她來啊。”
“那麼……這張紙,怎麼回事?”牧雅然緩緩展開被攥地破舊的紙。
“我、我……我不知道!雅然,我真的不知道啊……”他見了,慌張地說着,眼神彷徨。
“你不知道?呵呵……你怎麼會不知道……!”牧雅然自嘲地笑着,“很會演戲嘛。”說着,就轉身了。
“雅然、雅然……”林君柏從後面報住她,叫道,“你說過不會離開我的……你答應我的……”
牧雅然向外走的腳步突然停了停,她說:“原來是這個原因,你纔要我答應你的……”
“不是……不是,雅然,不是……我只是怕你、怕你……怕你離開……”支吾了很久,他還是不願意說出來。
“放開我!”牧雅然掙扎道。
“不……雅然……你不要走……”他反而抱得更緊了。
牧雅然突然停止了掙扎,冷冷地說:“你想怎麼樣?又要像那次一樣對我不軌嗎?”
林君柏抱住她的手臂鬆開了。
“對不起。”他緩緩地走到窗口,看着外面。
牧雅然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眼淚肆無忌憚地涌下來,開始,她還是走着,後來,她就飛快地跑起來。
在路上跑了好久,不知撞到了多少人,她也沒有道歉就繼續跑,只覺得,跑快點可以把那所有都拋在腦後。
幾乎是機械地打開家裡大門——屋裡沒有人。牧雅然莫名其妙地走像浴室,打開水龍頭,看着熱水汩汩流下,恍如她流淚的心。
水蒸氣漸漸瀰漫起來,白濛濛的一片。嘩嘩的水聲,似乎在嘲笑她的懦弱一般。她輕輕地抽泣起來。她終於知道爲什麼倪倪一回到家就栽進了浴室,原來,洗澡可以讓人放鬆,讓人不用控制地痛哭或者大笑。
她把身體全部埋在水中,微閉着眼睛。
舒服到飄飄欲仙——這一切,是夢吧,一定是夢吧……
“雅然,雅然!你醒醒,別嚇我呀!”耳邊傳來了爸爸的聲音。
果然是夢?她心中突然有種狂喜。
睜開眼,卻是潔白的一片……醫院?
“雅然,還好,你沒事,沒事就好。”
“我怎麼了?”牧雅然問。
“我剛回家就看到你淹在浴缸裡,也不吐氣泡,嚇死我了。要不是我早到,說不定你就淹死了……”老爸慶幸地說着。
她的眼淚突然就涌出來了。
“哎、哎哎,雅然你別哭啊,怎麼了?有事情跟爸說!”
那不是夢,那是真的……真是真的!!她哭得傷心欲絕。眼淚流到枕頭上,溼溼的,溫溫的。“爸……”她嘶啞地叫道,然後就再也說不出話來了,只知道不停地哭。
“好了雅然,別哭了,我們回家。”老爸扶我起來。
“嗯。”她點點頭,嗚咽道。
回到家,她決定讓林君柏從自己的記憶中除去。牧雅然把和他有關的所有東西,包括他送給她的東西、他的照片、他所有的一切,都裝進了一隻大箱子裡,然後堆到了放垃圾的地方。
過幾天,收垃圾的人就可以來收走了。
幹完這一切,已經到深夜了。牧雅然疲倦地倒在牀上,突然看見那本何語莉送的《大灰狼和小白兔》。
莫明地,她把書拿到跟前,一頁一頁認真地看起來。
看着看着,她突然覺得大灰狼被打是因爲它裝得不像,聲音,外型,都是因爲它太笨了。
林君柏……是不是裝得很像呢?
她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就這樣地上了他的當。
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