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劫至今十分鐘不到的時間。
西郊銀行，側門，員工內部通道。鐵門打開，數道提包身影閃進，同樣戴着面具，只是與前來接應的蝙蝠俠不同的是，這幾名後來者的面具樣式更爲隨意，似是找不到同一個系列的，便隨便拿些類似猴子、龍等生肖湊數，甚至還混進來個即像孤狼又像哈士奇的不明物種，瞧來分外滑稽。
關門的時候，滴嗚滴嗚刺耳聲響傳入耳際，幾人轉頭看去，四五輛警用摩托自不遠處飛速駛來，未等靠近便匆匆停在路邊下來，疏散人羣，拉起大範圍警戒線。
見狀，蝙蝠俠端起手中衝鋒槍口，面具下，嘴角微微揚起不屑且嘲弄的笑意，“呵，和平環境下的牧羊犬……”牧羊犬是忠誠守衛的象徵，但放在眼下語境中自然不會是什麼褒獎稱謂。事實也就是如此，雖然彼此中間有隔着段距離，但蝙蝠俠有信心在一梭子下去至少撂倒一半，這對於他來說並不難辦到。
正待扣動扳機，槍口被一旁戴着龍頭面具的劫匪擡手按下，冰冷嗓音，“帕奎，行動前我交代過，不做無謂殺戮，這是我最後一次提醒你。”
“抱歉，老大。對手太菜了，一時沒忍住。”垂下槍口，蝙蝠俠聳了聳肩。
“那只是交通巡警，不要小瞧華夏的武裝力量，否則你會永遠留在這……關門。”一行人向裡面走去，“剛纔在耳麥裡我聽到兩聲槍響，第一聲是威懾，第二聲是什麼？”
“呃，還是威懾。我們想知道金庫的位置，對方不願意配合，鬣狗就開了槍，打的是腿，已經簡單包紮過了，死不了。”
“很好，傷人我不管，受傷的人質更有價值。”龍頭面具點了點，輕描淡寫道，“待會如果有跳出來不知所謂逞英雄的就這麼做，打傷幾個，以防萬一，後面用得着。”
“這個我喜歡，交給我來做。”
“隨意。”
說話間幾人走出內部通道，一聲沉悶槍響忽然從頭頂樓上傳來，手槍的聲音，動靜大不到哪去，只是由於眼下沉寂的環境所以顯得異常清晰，龍頭面具擡頭瞧了瞧，“局面還沒控制住？”
“差不多了，基本都驅趕下來了，只是有兩個女人，好像還是什麼領導，一開始在大廳，我們進來控制場面的時候趁機跑了，鬣狗在上面逐層掃樓，很快就能抓下來。”
“讓他別玩了，儘快搞定！”
“好。”
走進大廳，日光燈照耀下，光滑地板上尚未清理的玻璃碎渣熠熠生輝，幾名手持槍械的搶匪踩着走來走去，吱吱作響。大廳一側，聚集在一起的人質數量明顯比之前要多上一些，大概五六十個人這樣子，多出來的應該就是方纔從樓上驅趕下來的，目前被簡單分成兩類，一類是來辦業務的倒黴外人，一類則是銀行內部員工。
隨後跟進來的哈士奇劫匪，物種實在難以確定，姑且就叫他哈士奇吧，嘩啦打開手中提包，裡面是成扎的頭套繩索。看向人羣，擡手招了招，槍口威脅下，幾名應該是坐在櫃檯後的年輕女子被趕出人羣，雙腿顫顫，臉上職業妝容被無聲淌下的恐慌淚水沖刷得斑駁零落，花臉貓似的。
這時，一名身着制服的年輕男子忽然衝了出來，大聲叫着什麼，伸手就要拉向一名女子，不過未等靠近便被一槍托砸翻在地，又被踢了幾腳，身軀頓時蜷縮成蝦狀，神情痛苦，但嘴裡仍在喊着什麼。
哈士奇劫匪見狀揮手示意同伴離開，看向那名女子：“他在說什麼，能幫我翻譯下嗎？你是懂英文的吧？”
“他……他喜歡我，他想……他想換我……”
“噢，總有種情感能超越死亡的恐懼，真是令人動容的愛情。”哈士奇劫匪頗具磁性的嗓音感慨着，“那你願意跟他做交換嗎？我可以給你次機會。”
“我我……”那名女櫃檯員神色掙扎猶豫了會，最後還是低下頭來，搖了搖，“我、我不喜歡他……但我不換……”
“你不知道你拒絕了什麼，這真令人遺憾。好吧，一點小插曲，讓我們言歸正傳。來，招呼下你的同伴，幫我個忙，讓大家站起來排成一隊背起雙手，就從喜歡你的這位男士開始，拿出他的手機，然後戴上頭套，手上的繩子這樣綁，腿上要換個方式，是不是很簡單……”
“嗯，相信我的同伴之前有跟你們講過，這是搶劫，也許你們經歷的不多，或者沒經歷過。沒關係，電影總看過吧，有些必要流程總要走一下的。相信我，這是在爲你們的同事以及顧客的安全着想……當然，爲了不必要的麻煩，待會我會檢查你們的工作成果，如果有差錯或者故意疏漏……”
冰涼手指貼着女子臉龐滑下，順勢抹去不住滴落的淚水，“鎮定，深呼吸，對，深深吸一口氣，吐出來……現在是不是感覺好很多，放心，我不會殺你的，我也從來不殺女人，尤其是像你這樣漂亮的女人……嗯？”
視線移開，看着人質羣裡顫顫巍巍舉起的手臂，一名大媽模樣的中年婦女站了起來，嘴裡說着什麼，有些含糊不清，“她說，她想上洗手間。”女櫃員翻譯道。
“合理的要求，讓她出來，我的同伴會帶她過去。”哈士奇面具很好說話的樣子。
“謝謝……”女櫃員轉過頭去翻譯，大媽也是連聲道謝的樣子，隨即跨出人羣，正待走來，砰，“啊——”淒厲慘叫，大媽右腿血花綻放，頓時栽倒在地，慘嚎打滾間，一枚金燦燦的戒指從嘴裡滾了出來，滴溜溜滾到哈士奇劫匪腳旁，低頭看了眼，一腳踢開。
人羣譁然騷動，不過隨即就被擡起槍口以及數道怒喝聲給壓了下去，“擡到旁邊去晾着，等等再包紮……還有誰想上洗手間？”重新將手槍插回腰側，哈士奇劫匪如是問道。
沒有迴應，哈士奇劫匪便恍若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轉過頭來，“剛纔我說到哪了？”
“你、你說你不殺女人！”
“哦，對。我沒殺她，而且她也不漂亮……好吧，讓我們先開始工作。”
……
身後的一幕，站在窗邊的龍頭面具沒有去關注，此時他正撩開百葉窗簾一角，窺視着外面的情況。
其實進來的時候他就已經看過了，如今再去看，更多的只是設身處地的印證下之前的觀察，以防還有什麼明顯漏洞之類的罷了。
銀行門口距離路邊還是有段距離的，不長，也就幾丈的樣子，類似一個小廣場，或者說是一個大院落，停着幾輛車，外面還有道崗亭鐵門。如今鐵門自然是早已降下，且在外圍拉上了條警戒線，包括整個十字街口，周遭人羣車輛正在疏散中，大多是就近趕來的交警在處理，至於爲什麼武裝力量沒到……此時的時間是五點一刻，臨近傍晚，正是晚高峰擁堵時段，就像某個還堵在路上的幕後主使一樣，警方力量也在努力趕來中。
一名臉上戴着蜘蛛俠面具的劫匪匆匆走進大廳，來到一旁：“老大，金庫那有點問題。”
“說。”
“我們挾持了行長，但在進到最後一道門前被攔住了，那道門的鎖比較複雜，除了鑰匙和密碼外還有隨機變化的電子密匙，需要總行那邊發送過來，剛纔我們嘗試了下，那邊應該已經察覺到了問題，不予迴應。”
“不是有防備預案嗎？用炸藥強行破開！”
“這就是我想說的問題。”蜘蛛俠的嗓音有些苦澀，“老大你知道的，炸藥是僱主那邊提供的，今早才送過來，時間匆忙，我們只檢查了上層炸藥包……下層炸藥包溼度嚴重，根本用不了。而以目前能用的當量，完全不可能炸開那道金庫大門。”
百葉窗簾落下，龍頭面具貌似愣了愣，隨即，轉過頭來，面具後的眼眸冰冷徹骨，定定看着那蜘蛛俠，後者微微低頭，避開那幾乎要吃人的視線，“對不起老大，是我們的疏忽……”
擡頭揉了揉腦側太陽穴，“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我就知道，總會有各種莫名其妙的干擾因素……現在就兩個選擇，要麼我們放棄這次行動，現在就撤退離開華夏。要麼就啓動B計劃，大鬧一場後離開……我討厭半途而廢！聯繫水鬼，讓他帶上傢伙進來破開那電子鎖……帶我去看看那道金庫大門。”
話音剛落，一道狙擊槍聲傳進耳際通話頻道，很清脆，應該有帶消音器。隨即，耳麥裡傳來彙報，“老大，狙擊三點暴露，應該是你說的特警力量，一組先行趕到的狙擊小隊，我幹掉了觀察手，狙擊手消失在了我的視野當中，但二點那邊應該能瞧見，需要幹掉他嗎？”
“幹掉他，轉移方位！”
“收到。”
漸生晚霞的黃昏裡，不被普羅大衆所知的零星槍聲響起，唯有周遭街區電線杆上的眷家鳥雀，似乎嗅到了空氣中愈加凝重的危險氣息，驚飛而起，啾啾的飛向遠方……
混亂夜晚的大幕，就此拉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