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
礁石灘塗，接連不斷的爆炸巨響，直如被無限觸發的大面積雷場。熾熱璀璨光柱下，亂石穿空，飛沙漫天。這駭人聽聞聲勢，不禁讓人懷疑是否是兩隻不知名怪獸，從深不見底的江水中爬出來，上岸廝殺、鏖戰……
然而實際情況卻是，沒有雷場、沒有怪獸，只有兩道在礁石羣中來回穿梭、追逐、碰撞的鬼魅身影。
砰，磨盤大巨石沖天而起，在升至最頂點時又急速拋落，撞上下方另外一塊岩石，嘭聲悶響，炸裂碎石直如霰彈槍彈片般急速飛濺，尖嘯破空。覆蓋範圍下，兩道身影乍合乍分，落地、翻滾、撐地……極其相似且標準的戰術規避動作，電光火石間，又雙雙消失在原地，於中間地帶悍然衝撞。
這是一記極其純粹的衝撞——弓步穩紮，腰馬頂力，肩背生扛！
轟的一聲，宛若兩輛油門踩死的疾馳貨車迎面撞上，兩道身影驀的滯了滯，好似時間都在這一刻停頓，旋即，同時凌空暴退，不分先後的撞碎周遭嶙峋怪石。
不等那漫天拋灑的碎石落地，兩道身影竟又再次糾纏一起，激烈拼殺……
毋庸置疑，戰況已進入絕對白熱化狀態！
勝負目前還看不出來，或者說在分出生死的那一刻之前，都不可能看出來。
頂級就是頂級，哪怕並不擅長正面作戰，也是頂級，容不得絲毫小覷。尤其是在個無法安然撤退、只能選擇絕命反撲的頂級殺手面前，所謂紙面實力，真的就只能停留在紙面上，最後結果如何當真不好說。
比如眼下，藉着方纔碰撞停滯的短暫功夫，兩人此時的狀態一目瞭然，均是體無完膚，傷痕累累。
類似皮開肉綻、青紅交加的小傷就不說了，因爲太多。肉眼可見程度下，山下拓郎所受最重傷勢部位，應該是用碎布條簡單紮緊的小腹，像是刀傷，從出血量來看，其下傷口絕對不小，如果不是有臨時處理，劇烈活動下內臟流出來估計都有可能。
當然，唐朝也沒好到哪去，甚至看起來要更嚴重一些。左胸口要害部位能明顯看到大面積塌陷，宛若吃了記死拳……事實也就是如此，那是次以傷換傷，死拳換片刀，山下拓郎抓到的機會，從表面結果來看，他無疑是賺的，但實際情況卻並非如此……
“所有人都被你騙了，這幅面容模樣也是假的吧……”曲肘招架腦側勁風，山下拓郎後退半步，拉開恰到好處距離，鞭腿還擊，“難怪你能一直隱藏至今，風魔武藏都找不到你……異能嗎？”
沒有人可以在心臟要害受到重創的情況下，還能活蹦亂跳的維持正常戰力，再頂級的殺手也不行，除非根本就沒有受到重創。剛纔那記死拳，渾不受力的感覺……他被騙了，所付出的代價就是小腹處近乎開腸破肚的一刀！
至於異能猜測，以山下拓郎在僞裝方面的造詣，簡單的易容縮骨，絕不可能騙過他眼睛，只能是神秘莫測的異能。
“賓果，猜對了，可惜沒獎勵。”淡淡嗓音中，唐朝同樣回以呼嘯鞭腿，正面壓下，順勢踏步，連環踢腿，風捲殘雲般爆裂掃出。
“你藏不了多久的……”閃身躲避，後方一人高的風化礁石在凜冽腿風下頃刻四分五裂，“不對，以你的實力，本不需要如此謹慎，完全可以將這當絕招用在更關鍵時刻，你在擔心什麼……”
唐朝聞言面無表情，攻勢更盛。
“你在害怕！哈哈……”陡然意識到什麼，暢快大笑，又瞬間被呼嘯勁風打斷，山下拓郎也不在意，相反，斷斷續續語氣更有把握，“讓我猜猜，你在……害怕什麼？不大可能是自身原因，那就是外在因素了……你有不能曝光的明面身份？還是有無法捨棄的親人朋友……”
“你很吵啊！”
轟的巨響，山下拓郎雙手橫封格擋，暴退身形卻一連撞碎數塊礁石，大口血液不要錢似的噴吐而出，灰白石粉瀰漫當場，“號稱本世界最後一名忍者，靠的就是這嘴上功夫？還是……”掃了眼山下拓郎血水浸染小腹，撇撇嘴，“K2型實驗秘素？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血可以流！”
“你知道K2秘素！”儘管是在生死毫髮間的激烈搏殺中，殺下拓郎聞言還是忍不住震驚問道。
“很奇怪嗎？”拍落腦袋大小石塊，又側步躲開掩藏其中悄無聲息的手裡劍，一拳轟出，唐朝嘴角泛起不屑弧度，“不過就是個保健品而已，還是半成品，拿來當腎上腺激素吊命用還湊合，真以爲是基因藥劑，能逆天改命？”
這話其實是有些偏頗的，K2秘素沒那麼不堪，實際上這種由北藤司自主研發的藥劑，一經曝光，便在地下世界引起軒然大波，某隱秘黑市更是萬金難求。究其原因，是據傳它有挖掘深度潛力、打破人體極限枷鎖的逆天功效。
衆所周知，有科學證實，人類對大腦的實際使用率只是10%左右，還有很多潛能沒被開發出來。暫且不說這‘科學’到底科不科學，數據又準確與否，只從理論角度探討，人體確實內蘊宇宙，擁有無窮未曾開發的潛力。
當然，K2、包括後面研發的K3秘素有沒有那麼神，那是衆說紛紜的。信者言之鑿鑿，不信者不屑一顧。不過有一點是公認的，那就是K2秘素確實可以在某種程度上改造人體，最顯著特徵便是自愈能力的提高。
舉個簡單例子，正常人被劃一刀會流幾十毫升的血水，傷口癒合需要一個禮拜左右的時間。但服用了K2秘素的人被劃一刀，就會少流十毫升左右的血水，復原時間也會提前一點。
聽着好像作用不大，形同雞肋，但實際情況卻不是如此，就拿現在的情況來說，如果唐朝和山下拓郎受同等傷勢，在沒有任何外部因素介入的情況下，唐朝受傷勢影響發作的時間可能就會比山下拓郎提前幾秒，而幾秒鐘，在眼下這種等級的戰鬥中，便就是生與死的差別！
單衝這一點，後世黑市裡萬金難求、有價無市的狀況便不過分。
唐朝一開始並未往這方面去想，因爲K2秘素現在還屬於北藤司的絕對機密，要兩三年後纔會曝光出來，直到方纔看着山下拓郎拖着被剖開的肚子，仍然龍精虎猛的抵抗還擊，這纔有所意識，想起這麼個東西來。
最大的底牌被掀開，山下拓郎明顯有了改變，也不再說話打什麼心理戰，一拳一腳，慘烈無比。他開始急了，原本他是想着繼續隱忍等待——這本就是忍者擅長的領域——等待個再次以傷換傷的機會，將唐朝拖進消耗戰，但現在他的意圖已經被識破，只能強行突圍。
跑？不存在的，他之前就試過了，對方的槍法準得簡直不講道理，尤其是在這種光線充足、視野開闊的情況下，他不敢也不可能把後背賣給槍口！
按道理來說，面對這種狀態的山下拓郎，唐朝最好的選擇是避其鋒芒，纏鬥遊鬥，那樣能以最小的代價拿下對手。
但唐朝給出的選擇卻是，正面硬悍，半步不退——以逸待勞確實是正確的抉擇，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是有可能給對方喘息逃生機會的。
這是唐朝絕對不允許的，山下拓郎的話語態度已經觸及他逆鱗所在，所以，哪怕今天最終的結局是同歸於盡，他也要親眼見到山下拓郎死在前一秒！
以快打快，越大越快，拳腳幾乎成了幻影短鞭，尖嘯、悶哼，以及擊打在肉體上的嘭嘭悶響，兩道身影無限貼近，也無限兇險，某一刻，所有聲響齊齊消失，拳腳絞纏，身軀也在絞纏，腳踩芭蕾舞步般不斷換位，同時各自拿着對方手腕，也在極力避免被對方拿到手腕，短短几個呼吸間，幾十種擒拿、反擒拿手法眼花繚亂呈現，教科書一般。
怎麼可能……眼見唐朝以極爲熟絡的姿態展現只屬於北藤司內部訓練的擒拿手法，山下拓郎不由得心下驚駭，稍一分神，手腕便被拿住、鎖死、反方向扭轉，大驚扭身，胳膊卻再次反方向旋轉，咔嚓，
“啊——”戰鬥至今，山下拓郎第一次發出淒厲慘嚎，旋即，天旋地轉。
轟鳴巨響，下意識單手抱頭的山下拓郎宛若出膛炮彈般，將大塊礁岩砸成一地碎石。來不及查看斷裂臂膀，極力翻滾，砰的一聲，由上至下，腿腳若戰斧下劈，飛沙走石，灘塗地面瞬間炸開個三尺見方坑洞。
落地，扭身，順勢側踢，剛半蹲起身的山下拓郎再次高高躍起，大片血液雜夾着碎裂夜行衣布條凌空拋灑。
“嗯？”一腳建功，唐朝卻微微皺眉，身形若鬼魅閃出，只見半空中的山下拓郎用未受傷手臂死死捂住肚子，同時一腳點在塊礁石頂端，身形宛若離弦之箭般急速躥出。
原來在方纔近身絞纏換位中，兩人竟是不自覺靠近了光柱邊緣。不過看着瞬間投身漆黑夜幕的山下拓郎，唐朝也沒顯得過於着急。講道理，燈塔探照燈在這次戰鬥中確實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甚至是決定性的，但在眼下，唐朝還真不怕山下拓郎就此跑掉，對方那一身血污就是最好的鎖定座標，有沒有光柱現在已經不再重要。
更何況，因爲急於在最快時間內擺脫光柱，山下拓郎選擇的突圍方向是江邊……
噗通——好吧，你還真敢跳！
如風奔至，剛好看到山下拓郎極其果斷且決絕的縱身跳進洶涌江水，四濺水花落在唐朝外衣上。
不得不說，對方的選擇是有點出乎意料之外的。要知道這區域江水可不算平靜，沒有房地產公司青睞是有原因的，這裡的江水因爲上游不遠處的幾個河道口，水勢甚是湍急，猛浪若奔，外加數不清的暗礁暗涌，汛期時候經常淹沒周遭灘塗，實在不適合建造居住。
當然，頂級殺手，尤其是忍者這種經常和各種險惡環境打交道的職業，置身其中還是有一定安全保障的。不過那是在狀態良好的情況下，以山下拓郎如今的傷勢來說，跳進去倖免生還概率不足一成……屬實狗急跳牆！
說來複雜，實際這些念頭判斷只在唐朝腦中過了一瞬而已，濺起的水花尚未完全落下，一步助跑，雙腿併攏，雙臂交叉前伸，標準跳水姿勢，協調且優美，噗通一聲，隨之跳下！
對了，上面的判斷對唐朝也有效，他也有大小傷勢在身，當然，沒那麼嚴重，所以他的生還概率要比山下拓郎高一些，大概六成，再減去水下搏鬥的風險，三成……
很高了不是嗎？
至少，隨着他的跳下，山下拓郎原本不足一成的生還概率，現在已經無限趨近於零！
什麼？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不存在的，那不還賺兩百呢嘛……
……
“跳跳跳……跳江了？”
“我看看！”
江邊堤壩上，居高臨下，一個夜視望遠鏡在趴着的鐘婉清幾人間傳遞，隨即，面面相覷，一時作聲不得。
半響，嘆息，“這都什麼人啊……”因爲飛沙石灰粉末的關係，縱然是有望遠鏡在手，鍾婉清幾人實際也沒看清礁石羣裡面的打鬥戰況，但這並不影響她們的判斷，尤其是鍾婉清，因爲某人自帶光環影響，她是見過世面的，歐美殺手、職業僱傭兵等等，她都打過交道，可謂閱歷豐富。
方纔也是她強烈建議，不讓以前同事和一衆警員靠近礁石羣，後面的事實證明，她的決定無比明智。
“不管是什麼人，反正不是我們能控制得了的……”鍾婉清站起身來，“上報了嗎？”
“報了，何局長剛還給我來電話確認了遍，讓我們注意安全，守在外圍等待支援就好……”
“你不早說？趕緊撤！”
“呃，姐你變了啊！以前碰到這事，你可都是衝在最前面的……”
“是啊，所以有時我也奇怪，我竟然能活到現在，當真命大……”
…………
這章屬實不好寫，算大章算大章！嗯嗯，感謝書友“菠蘿小熊”“zi檀木”“書友20190608100927604”的打賞，躬身，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