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寧宣判的那一刻，晉凌手中的螻蟻劍已經將近出鞘。
一名年長的護衛上前一步，低聲說了一句：“少年人，你現在不止是一人過活，還有上百人指望着你吃飯。雖然刑堂宣判，可是此事未必沒有轉機，此案上報至仙鄉後，馮鄉主或許會另審。而如你當堂直接抗拒刑堂裁決，與村主府鬧翻，仙村裡你們將再無立足之地。”
他或許是出於好心，或許是宋氏父子早有交待，這番話還是入情入理的。
畢竟，現在的晉凌身後，有一大羣跟着他吃飯的人。
聽到這話，少年人漸漸放開了螻蟻劍，聽任着護衛們將他身上的東西，包括武器、原先得自葉徵的那枚納戒等都搜了去。只有仙語鐲，還隱於他的腕內，沒有浮現，逃過一劫。
就這樣被關入了村主府刑堂的地牢裡。
手上、腳上都戴了精鐵的鐐銬，被牢卒們推搡着進入地牢裡一間牢籠。
牢籠由精鐵鑄成，低矮狹小，只能躬身進出。地上散亂地放了一些發黴的乾草，還有一隻恭桶，再無它物。
周圍還有幾個精鐵牢籠，都是空的。整座地牢裡，只有晉凌一個“犯人”。
將牢籠門鎖上後，牢卒們就自顧離開，自始至終，沒有跟他多說過半個字。
“坐牢啊？這種感覺，很長時間沒有了哪。”少年人自嘲地笑着。
躺在乾草上，慢慢地想着剛纔的事情，又想了很多。然後，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又想起了在夢中的那個世界。
那個世界裡，他還在“鷹魂”部隊裡的時候，一次行動中故意狙殺了一個罪大惡極的但已越過邊境的毒犯，被關了半個月的禁閉。
因爲那一槍打在了境外，從性質上說，算是沒有經過上級批准的越境行動。
那禁閉室，跟這個牢籠一樣，低矮、狹小。
還有一次，是離開“鷹魂”之後的事。他在北非加入了一支國際僱傭軍，專門參與各種急難險重的特種任務以獲得高額回報。在一次化裝偵察中，他化裝爲“平民”，被一支部落武裝俘虜。
那部落武裝並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只是將他當作外國遊客綁架，想要換取贖金。他也竭力採取各種方法應付，避免暴露身份。他們這支僱傭軍在國際上非常出名，一旦暴露身份，就有可能涉及政治問題。
嚴禁暴露身份，是他們行動的最高準則。
那一次被關的時間很長，在地下一處防空洞裡，足足被關了兩個月。
防空洞狹窄、人多，擠得很難受，很多人還患有各種各樣的惡疾。
這段時間內，不斷有人因爲虐待、惡疾在身邊死去。
就這樣苦苦地熬了兩個月，纔在一次俘虜人質交換行動中被釋放。
......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應該是很長很長了吧。這段時間，已經足夠他把夢中世界的軍事生涯，都完完整整地再度回味了一遍。
越是回味，留在腦海裡的印記，越是清晰。
肚子越來越餓，咕咕作響。估計關押自己的時間已經超過了一天，卻並不見有人來爲自己送來飯食。
牢門終於打開，有人來了。
前面帶路的是宋寧，後面的是葉徵，還有幾個牢頭獄卒之類的人。
“看來你這牢坐得挺安心的。”葉徵慘白的臉色在牢內火把的映照下，顯得更加陰寒。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被抓進牢籠，任由鐐銬鎖在身上，不安心又能如何呢？難道抱着牢門放聲大哭？”晉凌安然回答。
葉徵冷笑道：“你倒是想得開。”
向宋寧等人說道：“你們全部出去，所有的人都出去，把牢門鎖上。我跟他兩人，單獨說兩句話。”
“是，大人。”宋寧等人依言，清空了整座地牢，與其它所有人等包括牢卒全部離開。然後，就聽到牢門從外重重上鎖的聲音。
“葉大人，你還有話跟我說？”晉凌說道。
“副都統，我現在是王國第三衛隊的副都統，第三衛隊的所有事，除了童玉大人之外，其它都由我說了算。”葉徵說。
“哦，升官了？那恭喜了。”晉凌頭也不擡地說。
“原來的正都統叫洪長慶，不能說不是一個有才有能，而且修爲不錯之人。可是，他就像你一樣，不太懂事，不識時務。”葉徵輕輕撫摸着自己的手指上的納戒，“作爲王國軍方左將軍之子，童大人要辦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他來指摘了？所以，他就被殺了。然後，童大人成了第三衛隊的正都統，我就成了副都統。”
“在你們眼裡，我比他，更不懂事。”晉凌說。
“你比他該死一萬倍。”葉徵想起自己那天在這少年手下慘敗，幾乎是搖尾乞憐的情形，憤恨地說道。接着，他向少年人亮着指上的納戒，“這本來就是我的東西，我收回來，你沒有意見吧？”
“你有能力收回去，它就是你的。”少年人隨口說道。
葉徵右手青芒一動，手上多了一張血書：“這張存放在納戒中的血書，是當日你逼我發毒誓寫下的，被人相迫發下的毒誓，我覺得可以不算數。你說呢？”
“被脅迫發下的毒誓，自然是不算數的。”
葉徵他手上的仙力運處，化爲一股火焰，直接將血書燒成焦灰。他笑了，說道：“誰說你不懂事，你比洪長慶，懂事多了。”
“修煉五行功法的人很多，五行功法的仙技也很多。”接着說道，“聽人說你修煉的五行功法很厲害，你看我練的這一門血焰術怎麼樣，這可是黑風大人親自相傳給童大人，童大人又傳給我的。”
“自然比我所修煉的厲害。”晉凌不假思索地說道。
葉徵頗有些意外看着他：“你不是一向渾身是刺麼？怎麼現在這麼好說話？”
晉凌無奈地笑了：“葉大人，任何人被抓入地牢裡面，鐐銬加身時，都會很好說話的。你說呢？”
葉徵也很難得地笑了笑：“宋寧審你的時候，我就在後堂聽着。他們要將你收押，沒有直接證據，只有方橫刀的一面之詞。你爲何不反抗？你若反抗，他們留不住你。”
晉凌更無奈了：“葉大人，我爲何不反抗，你們心知肚明，何必再問。我現在可不是一個人奮鬥。有很多的人在跟着我一起討生活。他們之中，有的人有仙力，有的人沒有仙力，沒仙力的普通人佔了絕大多數。當然，這些人在你們這些大人物眼裡，都是些螻蟻一般的存在，你們想揉就揉，想捏就捏。我走了，他們怎麼辦？大家好不容易得來的安身之所，又將再度失去，不值得。”
“你也算是個明義明理的人。”葉徵竟然誇了他一句，“現在這年頭，能有這樣想法的人不多了。”
“多謝誇獎。”晉凌苦笑。
“明白就好。”葉徵說道，“永夜帝國仙帝規制之下，層層級級，皆有嚴格秩序。違規破序者，必將被規制嚴懲。在靈山地區，軍方來說，第三衛隊童大人現在是最高地位者，我次之。從地方管治來說，宋鎮宇是雙石最高的長官，代表着王國在當地的最高管治。你同時得罪了童大人、我還有宋村主，哦不，想必小王爺商亮，現在也恨你入骨吧。你一介草民，賺些小錢、有些產業之後便不知道天高地厚，僅僅依附着一個只會做生意，在官方軍方並無實權的顧家，又如何與我們相抗？”
晉凌沉默。
確實，在仙士管治體系之內，他晉凌作爲一介遊離其外的散人，沒有半分話語權。
“你看宋鎮宇，再看宋寧，他們依附於我們。仙村有了空缺的職位之後，童大人便極力保他們上任。現在一個是村主，一個是刑堂主，直接掌握仙村大權。如果說以往你在王衝庇護之下，還敢與他們相抗一二，甚至可以直接上門與爭鋒。現在，你敢嗎？”
晉凌更加沉默。
“你當然不敢。或者說不是不敢，是因爲顧忌太多。就像你說的，有那麼多的人跟着你討生活，你賠得起，他們賠不起。”葉徵說道，“現在的情勢是，我們也可以與你摒棄前嫌，讓你擁有與宋鎮宇他們一樣，甚至更高的權力。就看你，願不願意與我合作？”
這傢伙，說了這麼一大堆，終於說到正題。晉凌心想。
“如何合作？”
“很簡單。你對我使用過的，在靈山之上對着商亮下屬和羣狼也使用過的那種霸道的暗器機關，叫什麼名字，如何製作，我非常有興趣。”
葉徵看着他，一字一頓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