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一瞬,康平恰好唸完最後一句咒語,十鼓點將令中躥出一道黑氣,如同墨汁點在水中,氤氳幻化,現出一頭夜叉的模樣,鳥頭人身,背插雙翅,一手持鋸齒刀,一手持盾,嘎嘎大叫着,與藏雪劍纏鬥在一處。
魏十七全力以赴催動飛劍,急如星火,將夜叉攔腰斬爲三截,誰知夜叉的身軀忽然渙散爲一道黑氣,下一刻凝聚成形,又撲了上來。反覆斬殺了數次,夜叉的氣息似乎削弱了幾分,身形也變得模糊不清,魏十七心中一動,懷疑它並非實體,而是精魂化形,就如同青蜂劍中的青鐵蜂王一般。
康平七竅滴血,目眥欲裂,他瞪大了眼珠,雙手輪動着法訣,念動一段冗長的咒語,顯然使出了壓箱底的手段。魏十七被夜叉死死纏住,他雖然不懼,卻始終抽不出手來打斷,眼看康平額頭熱汗騰騰,嘴脣翻動,吐出一個個詭異的音節,速度越來越慢,當即冒險將藏雪劍一催,飛劍化作一道藍芒,從夜叉胸腹之間穿過,刺向康平咽喉要害。
夜叉恍若不覺,騰身撲向魏十七,逼他撤回飛劍,魏十七不躲不閃,張開左手手背上的蓬萊袋,只一攝,就將夜叉吞入袋中,頃刻間化爲烏有。
蓬萊袋打了個飽嗝,夜叉的精魂對它小有滋補,但比起巴蛇的一縷殘魂,猶如螢光之與皓月。
無奈之下,康平匆匆吐出最後一句咒語,舉起十鼓點將令一擋,令牌原本就有一道極深的裂痕,哪裡擋得住飛劍奔襲,“嘎嗒”一聲斷爲兩爿,數道虛影幻滅消亡,鬼哭狼嚎,久久不散。
康平痛苦地佝僂着身體,鮮血從七竅中涌出,本命法器被毀,畢生修爲毀於一旦,一時間心如死灰,過往種種,如走馬燈般在眼前晃過。
他本是太一宗山澤殿殿主彭定嶽侍妾的侄兒,出身低微,受同門排擠,被迫轉投凌霄殿許靈官門下,改修符籙之術。大家族有長房二房三房之爭,崑崙派有嫡系旁支之分,太一宗內也門戶冗雜,器修一脈的風雷殿、山澤殿、天風殿、沉魚殿凌駕於符修一脈的凌霄殿、鬥牛殿、玉露殿之上,康平從山澤殿貶入凌霄殿,不知惹來多少恥笑和白眼。
康平頗有心計,他侍奉彭定嶽多年,雖然不得其歡心,畢竟有姑母的情分在,也賺了幾瓶丹藥,一塊十鼓點將令。他投入凌霄殿後,並未在符籙上花心思,而是暗中祭煉法器,修習器修之術,總算皇天不負有心人,居然被他把十鼓點將令煉爲本命法器,威力倍增。
十鼓點將令能馴服妖獸鬼物,提升木石妖物的品階,許靈官頗爲眼熱,但本命法器無法強奪,他乾脆將康平收爲弟子,用起所長,親自指點他操縱食屍藤妖。康平也爭氣,短短數年工夫,成爲太一宗操縱藤妖的大行家,並將幾頭食屍藤妖提升爲妖將,甚得許靈官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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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雷殿殿主楚天佑定下偷襲赤霞谷之計,有兩個人是其中的關鍵,山澤殿彭定嶽佈置雷火劫雲,凌霄殿許靈官操縱食屍藤妖,於是三殿盡棄前嫌,聯手設局算計崑崙派。許靈官對康平寄予厚望,命他提前潛入崑崙山佈置藤妖,康平不負所托,順利完成任務,爲師門立下汗馬功勞。
赤霞谷一戰,上有雷火劫雲蓋頂,下有食屍藤妖困敵,太一宗大獲全勝,崑崙元氣大傷,楚天佑審時度勢,命康平繼續潛伏在鐵嶺鎮,操縱藤妖佔據赤霞谷,假以時日,赤霞谷將成爲太一宗進駐西陲的橋頭堡。
只是沒料到,赤霞谷仍有兩條漏網之魚,說巧不巧,偏偏撞進了鐵嶺鎮。
這就是命!康平一聲長嘆,放棄了抵抗。魏十七也不欲取他性命,稍稍收起藏雪劍,指着他的喉嚨正待開口,殘破的十鼓點將令中忽然騰起濃密的黑氣,一頭食屍藤妖跳將出來,通體蒙上一層血光,凶煞之氣有如實質,無數長滿倒刺的藤條沖天而起,瘋狂撲向魏十七。
絕境逢生,康平心中大喜,十鼓點將令被擊破之前,他念動咒語,正爲喚醒最厲害的一頭食屍藤妖滕亨,騰亨在點將令中龜息多年,處於晉升妖帥的關鍵時刻,連赤霞谷一戰都沒有現身。
餘瑤伏在地上沉睡不醒,魏十七擔心藤妖暗中偷襲,不戰而退,攬住她御劍飛起,遠遠觀望。
滕亨被康平從龜息中強行喚醒,晉升妖帥無望,性情無比暴躁,十鼓點將令已毀,再無人能加以約束,滕亨當即反噬其主,揮舞着藤條撲向康平。
康平的心情從巔峰跌落到谷底,他當機立斷,不惜損耗壽元,咬破舌尖連噴三口本命精血,整個人迅速乾癟下去,在一瞬間衰老了幾十年。滕亨被他精血遏制,舉起藤條又放下,幾次三番,終於厲嘯一聲,鑽入地下消失了蹤影。